天权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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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龙山皇甫崇迁居 明秀岭夏隐月杀虎]耀光元年九月三日至九月七日

    [卷首摘皇甫崇一言:

    大笑大笑还大笑,剑归东风,马踏红尘!

    卷一与卷二之间有部分页码残缺,故从九月记起]

    皇甫崇至中邦伏龙山处,时正晌午。骄阳似火,闷杀行人。地气上腾,远山曲扭。山下,有四位老翁在荫凉处推牌九,一山长模样之人见皇甫崇,挥手驱之:“咄,回去!尚不能进山!前者王胜灵元帅剿匪,还未捉净,官令封山,进山者都要挂牌,更不许闲人上山!”

    皇甫崇赔笑:“阿公,万事好商量……”

    “末得①!”山长叼起烟斗,“欸这根蓝签怎么……”专心牌局。

    皇甫崇无奈,看了一会儿牌九,见山长输了许多。忽然其中一白眉者问:“从哪坳儿来啊?”

    “正都……”皇甫崇心生一计,“阿公哪,之前俺兄弟被伏龙山的土匪劫了,闻是死在山上,俺母亲教俺来拾两块骨殖……”

    四位老翁动容:“哎呦……”白眉老汉便替皇甫崇通融:“放他走路吧?指不定他兄弟下在哪庄里呢?”

    山长喷出一阵烟:“算你小子走运……前天这有个牌照落这……”甩一牌在桌。皇甫崇忙掏碎银:“老伯,嘿嘿。”

    山长一把捞了金银,推牌照与皇甫崇:“去罢!不要散了,再来再来……”

    皇甫崇忙不迭走开,才数步,又被一红面老翁叫住:“正都来底?有什么消息阿末②?”

    皇甫崇只好述沿路听闻:“耀光皇帝将不月流放,升坚毅,霜刀等等,封复沧为顺侯……以贪污之罪凌迟处死清英,抄没其家……”待红面老翁兴尽瘾足,才放皇甫崇走路。

    皇甫崇走小径上山,于路叹曰:“与此等俗人计较,真费时候!”

    入山,凉风顿生,神明一振。皇甫崇叹:“风过疏林气自清。”山道上踽踽独行,皇甫崇怅望云烟:“天朝之大,识此胜景者又有几人?”

    伏龙山山势果然险峻。皇甫崇沿路见有亡匪旧屋,又有官府告示封山,不敢久留。寻觅多时,遇一屋,布满尘灰,无官方告示,料是无主。皇甫崇放置行李,悬剑屋外,扫洒几凳,看了一遭,虽然狭小却甚是可爱。皇甫崇轻笑而坐:“山人妙算,容膝③易安。”

    天色尚早,皇甫崇思忖:何不游玩山景,并辨认路径,防今后不识山路。于是带上水与干粮,方要出屋,风吟剑啸。皇甫崇开屉取一把匕首,掂两掂,入鞘藏在衣里。

    踏山觅水,于路高唱。皇甫崇自以为畅快,不料兜兜转转,失其所归。皇甫崇无奈顺原路回走,却走岔了道。眼见林外青天俱黑,皇甫崇微微着忙。走到一条山道上,一面是林,一面是坡,沿坡下视,有一小村。

    刹那间,一阵腥风卷过,皇甫崇不禁回头,只见风吹草动。皇甫崇拔匕四顾,月凉光冷,林间无辉。皇甫崇冷汗渗出:是什么山精妖鬼?

    咆哮中,一条大虫从皇甫崇背后扑来。皇甫崇急伏地滚身,带着一身草与土顺势下坡。大虫追来,虎尾鞭剪,扫断灌丛。皇甫崇扒一巨石跳后,大虫扑上抱腿,被皇甫崇踢屣打开。大虫一顿,皇甫崇躲在石后,拿稳了匕首,手中发抖,气喘吁吁。

    “孽畜,哪里逃!”一声清亮的喝声,一位少年猎户舞动钢叉,来战大虫。大虫嘶吼回身,穿山风过,皇甫崇只见一对金睛。少年叫:“到树上去!我来……”大虫扑来,张口便咬,少年以叉抵住,甩开虎头,使叉杆便戳。杆尾有刺,大虫中伤恶哮。少年又催:“我来收拾!你……”眈眈虎视,虎爪暴抓地跃起,少年被扑倒,以叉死挡。皇甫崇急投匕首,扎在虎臀上,大虫吃疼松劲,少年早挣腿滑出,举叉直贯。大虫咬叉甩之,若非皇甫崇急在后托之,少年险被掼死山岩。

    大虫气泄,又以尾巴来扫。少年待尾过,左脚点地,右脚踩向虎背,压在虎身上揪毛。皇甫崇拔匕,大虫跳翻,少年死死抓着不放。大虫猛掀,少年落地。皇甫崇又掷匕向虎脑,不中。少年滚两滚,拾叉呸之:“狗东西!今番是死了!”转叉挑大虫,大虫避之,少年一个诡异的箭步,钢叉滑脱手心,飞中虎腹!大虫挣扎乱跳,林啸山震,终于软作一团。少年抱拳:“多谢阿哥!”

    皇甫崇惊魂未定,踢了两脚大虫尸身,血正汩汩流出:“此地常有虎?”

    少年笑:“哪座山无虎?”其虽镇定,脸却刹白。少年踩虎尸:“嗬,怕不是从匪窝里出来的……”

    皇甫崇一惊:“匪徒如此强悍?”

    少年耸肩:“伏龙山匪徒之悍,天下闻名。阿哥,此地不宜久留,你我先收拾了这……”皇甫崇助其扛虎,问:“尔是此方人氏?”

    “然也。吾姓夏,名隐月,便在那旮儿——明秀村住。阿哥你呢?”夏隐月手指皇甫崇先前见一村。

    皇甫崇捏造:“吾是别处迁来者……”

    “哦!来入伍剿匪的么?”

    皇甫崇苦笑自思:这少年天真无邪。道:“非也!只是听说伏龙山开山修路要征人来……”

    “哦哦。”夏隐月点头。此时二人扛尸入村,于路无数村民观之。夏隐月将尸拖到村心,大声说:“明秀岭之虎,被我和这阿哥杀了!”村民欢呼。有人问皇甫崇姓字,皇甫崇随口道:“姓吴,名志。”取“无志”之义。

    夏隐月因邀皇甫崇住一宿。皇甫崇自思不识归路,不如明日再走,于是应允。夏隐月带其回家。

    “吱嘎——”柴门虚掩,夏隐月推开:“父亲!”

    “咳,咳咳,吾儿回来了?还有一人是?”沙哑的声音传出屋角,皇甫崇只觉阵阵寒意。

    “爹,也不点灯,枯坐干么?”夏隐月点一烛,皇甫崇才见角落阴暗处一尊雕塑似的人,他的长眉跳动一下:“欢迎……”

    “多谢。”皇甫崇扫视屋内,屋壁上钉有大小各种动物颅骨,铁灯生锈。斑驳的墙却是由皮毛织就,皇甫崇暗称奇。

    夏隐月自报家门:“夏家世居明秀,代代是猎户……”夏父咳起,夏隐月忙为其顺气。

    “老伯贵庚?”皇甫崇谦问。

    “五十二,三十八岁有的我。”夏隐月代答。

    “请教名讳。”夏父道,“小兄弟像是个豪杰,请多提携吾夏狼与吾儿夏隐月二人。”他的双目始终盯着皇甫崇颈处一伤。

    皇甫崇浑身不自在:“啊,也请老伯多指教了。”

    “隐月,去装水,快用光了。”夏狼命。夏隐月轻快地答一声,挑缸出门。

    猎户世家的机警嘛……皇甫崇微觉夏狼很警惕他。

    灯火变小,烛端如豆。夏狼盯住皇甫崇:“小兄弟是军中出身。”

    皇甫崇一震:此非问话!而是笃定之辞!

    “老伯劝你一句:隐月母亲死得早,他又活泼跳脱……他不能入行伍,你不明白?”

    皇甫崇扶住椅子:“谨记之。”

    夏狼缓缓点烟,朦胧中,皇甫崇见其放松下来,道:“老伯也是军中出身。”

    夏狼拧眉攒怒:“什么?!”

    皇甫崇赔笑:“偶然言语冲突,莫怪。屋角鹿皮上,是行伍令④罢?”

    两人正在对视,夏隐月挑水回来。夏狼瞪皇甫崇一眼:“夏隐月,好好招待贵客!为父先歇息了。”

    是夜,夏隐月与皇甫崇讲述各英雄豪杰之事,皇甫崇但听之而已。

    ①末得:天朝方言,意为“没有”。

    ②阿未:天朝方言,叹词。

    ③容膝:指屋子很小,只能立足。

    ④行伍令:类似“入伍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