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在黑暗中走了没多久，就没有路了。

    准确说是隧道被堵住了，看来双指也知道挖一条隧道只会被人尾随，于是不断将前往的碎石堆到后方。

    虽然可以根据石块的状态判断隧道的方向，但还是麻烦了许多。无名挖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考虑到自己的路痴程度，自己如果也这样一边挖一边把沙石堆到后面，那自己恐怕是许久都见不到光明了。

    “不，我无法忍受不见天日！”无名坚定地折返回去。

    回到那洞穴，无名看到菈妮已经趴在了褪夫背上，指尖带着一枚戒指。

    “要带回去返厂检修吗？”无名问。

    “双指呢？”菈妮反问无名。

    “没看到，不知道去哪里了。”无名说。

    “啧……”菈妮撇撇嘴，“先回去吧，等我能动了，再想办法。”

    下月光祭坛没有再经历那么多琐碎，亚杜拉直接背起三人，直达卡利亚城寨。

    蕾娜菈看到女儿平安归来，也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菈妮的检修立刻开始，蕾娜菈和一众参与研发人偶的魔法师一同上阵，很快就找到了菈妮身体故障的地方。

    菈妮的头颅被拆卸下来，被褪夫抱着，一动不能动，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拆卸。

    不过已经瘫了两个月，菈妮也不差这一点，对此接受良好。

    蕾娜菈多看了褪夫两眼，但看到褪夫手指上空空如也，有些失望地回过头去，专心检查菈妮的身体。

    在人偶的脖颈处，几个零件崩毁了，阻碍了菈妮控制身体的途径。

    “这个地方是谁负责的？”蕾娜菈脸色不太好，要知道这故障可是险些要了女儿的命。

    魔法师们面面相觑，没人敢站出来应声。在蕾娜菈的调查逼问之下，查处这部分是瑟濂负责的。

    瑟濂不在，但无名一直在旁边围观。蕾娜菈听说是瑟濂负责，看向无名：“我需要一个解释。”

    “巧了，您之前给了我们即时通讯的技术，现在不就能用上了？”无名笑着取出一个圆盘，激活投影魔法，“别急，您女儿的命也是瑟濂救的。或许只是个误会。”

    瑟濂的身影出现在投影中，她看着无名和蕾娜菈：“有事吗？”

    无名给瑟濂说明了一番：

    “脊椎部分是你负责的，这个给蕾娜菈女王的解释也得你来了。”

    瑟濂听完无名的说明，陷入沉思。

    “那个地方不应该那么脆弱。”瑟濂说，“确实是自然损坏的吗？”

    “不是，是有外力破坏。”无名说，“怀疑是战斗的时候磕碰到的。”

    瑟濂笑了：“你们应该也都检查过了，如果有猫腻，也不会找我。损坏的地方做得天衣无缝啊。”

    无名说：“你怀疑有人故意损坏？”

    “人偶虽然是我负责，但又不是只有我经手，被人动手脚也是有可能的。”瑟濂说，“有一个人，可是比我们谁都更了解人偶的构造。”

    “赛尔维斯？”菈妮身上飘出寒意。

    瑟濂说：“看看记录就知道了。”

    “记录？”在场的人都有些疑惑，“什么记录？”

    瑟濂得意一笑：“我给她的脊椎装上了一个瑟睿，那可不是只会在危急的时候帮她解围用的。她全身大部分的身体活动，都可以被瑟睿记录复现，这样遇到什么故障，都可以回溯。”

    无名说：“但是不能回溯安装之前的事情吧？你装得不是挺晚的吗。”

    “安装是比较晚，但如果有做手脚，那也不会是一开始就做了手脚。”瑟濂说，“我去参与过人偶的制造，人偶在出厂之前会经历过数次检查，如果构造有问题，早就被查出来了。”

    瑟濂展示出一个魔法阵：

    “用这个解开封印，检查记录。瑟睿带着一定的智能，她会自动筛选出合适的片段。”

    菈妮脊背上亮起一个魔法阵，随后像是投影魔法一样，投射出虚像。

    可以清晰地看到赛尔维斯对着菈妮的身体摆弄调试，埋进一个小小的起爆魔法，再伪装成一个正常的装置。

    “看来我的嫌疑被洗清了。祝赛尔维斯好运了。”瑟濂摆摆手，切断通讯。

    “赛尔维斯呢？”蕾娜菈脸色阴沉。

    她也没想到，赛尔维斯居然敢连续两次觊觎菈妮。他哪来的胆子？

    人们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去抓。

    很快卡利亚骑士穆格拉姆回禀：

    “已经死了。”

    “你杀的？”蕾娜菈问。

    穆格拉姆摇头：“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教授调查的结果是，遭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导致他的人偶失控，将他杀死了。”

    “精神冲击……我们知晓的精通精神控制的，只有一个存在。”菈妮呢喃，“恐怕赛尔维斯是和双指勾结上了。”

    穆格拉姆说：“前段时间都还有他的消息，赛尔维斯是近日才死的。”

    “那说明双指最近都还活得好好的。”菈妮啧了一声，又瞥了眼无名，“如果能早点恢复，它也跑不掉。”

    菈妮已经从蕾娜菈那里知道了无名接受委托的时间，在接受伊吉布莱泽等人的请安时也知道了无名这个完全不怕腐败的人，跑到伊吉那里骗金属配方的事。

    从接受委托到找到她面前花了这么长时间，无名摸鱼浪费了多长时间，简直不敢想。

    无名立刻假装看远处的风景：

    “咦，投影画面在变化了。”

    “转移话题也没用的。”菈妮哼声，“这账以后再跟你算。”

    “真的在变化诶。”蕾娜菈也注意到，菈妮脊背投射出的画面，还在发生变化。

    那是菈妮被双指击溃，双指慢慢挖洞逃走的画面。

    “难道还记录了什么双指的线索？”菈妮有些欣喜，期待着接下来的画面。

    接下来的画面，是个半裸的男人。

    随后是菈妮的声音：

    “笨蛋，你死了多少次？”

    “数不清了，每次死了天色都变，分不清，不过一天至少七八次吧……”

    “你就不怕赐福不给你复活吗。”

    “答应要陪你一起嘛，说好了的。”褪夫说，“前辈说过，要讲诚信！”

    菈妮久久不语，突然说：

    “你怎么拿着我的戒指？”

    “是前辈刚塞给我的。”

    “那个奸商……”菈妮咬牙切齿。

    褪夫上前，单膝跪地，给菈妮戴上暗月戒指。

    突然一阵烧开水的声音从菈妮嘴里发出来：“你你你……你干嘛？”

    “还给你啊。”褪夫说，“你好像很急的样子。”

    “笨蛋！”

    褪夫被骂得一缩头：“怎么了？这难道是什么诅咒戒指吗？前辈以前好像跟我讲过，有那种戴上就不能摘下来的戒指哦……”

    “这是婚戒。”菈妮回答地很平静，灵体的半张脸已经变成了红色，仿佛发怒的灵魂水母。

    “啊……对不起对不起。”褪夫连忙道歉，“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再给你摘下来？”

    褪夫这次仔细观察着菈妮的神情，但迟迟没有等到，菈妮在沉默。

    半晌，菈妮终于小声开口：

    “说你笨是因为……这是给我的伴侣戴的啊，你应该戴在自己手上的……”

    声音虽细小，却掩饰不住的羞涩。

    褪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仔细思索着菈妮这话的意思。菈妮则已经再也撑不下去，头一撇：

    “算了，反正我的戒指也被你烧了，这个就留下吧，是你欠我的。”

    “哦……哦。”褪夫刚刚后知后觉，脸也有些红了。

    “我动不了了，背我。”菈妮说。

    “哦哦。”褪夫立刻把菈妮背起来。

    菈妮贴在褪夫背后，终于不用盯着他的脸，冷静了几分。她贴在褪夫耳边，小声说：

    “你送了我东西，礼尚往来。那把暗月大剑送给你吧。才不是因为不想送你别的哦，猎杀指头刀留在双指身上了，你又用不了我的法杖……”

    ……

    整个影像，声音并不十分清晰。

    倒不是因为瑟睿录制得模糊，而是蕾娜菈等人在观看影像时，被褪夫捧在手里的菈妮头颅正发出愈发尖锐的尖叫。

    菈妮的脸迅速升温，一开始还只是烧开水的声音，后面很快转化为如人蝙蝠一般的尖锐呐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无论菈妮发出多么大的声音掩盖，蕾娜菈无名等人还是聚精会神一秒没有跳过地看完了，蕾娜菈眼中闪闪发亮，完全无视了菈妮的尖叫。

    同样是无法控制身体，菈妮觉得在阴暗潮湿黑暗绝望的洞穴里躺两个月，远不如此时此刻的痛苦。

    “快，快给我另外一半的咒痕，把我的灵魂也杀死！”菈妮绝望了，再也承受不住眼前的场景。

    可惜在场唯一会刻死亡咒痕的只有菈妮，而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蕾娜菈津津有味看完投影的影像，全程慈爱地看着褪夫和菈妮，完成了对菈妮的修复。

    菈妮获得身体控制权的一瞬间，瘫软在地上，捂着脸：

    “交界地已经待不下去了，我要去夜空了，再见大家。”

    菈妮捂着脸飞奔远去，身体直接拉出一条虹光，尽情展现出这具躯壳强悍的性能。

    褪夫看着远去的菈妮，伸出手，但完全来不及拦住她。

    “我跟她一起去。”褪夫说，“说好的陪她一起呢。”

    “不急。”蕾娜菈微笑，“她只是说说，双指不死，她是无法安心离开的。等她冷静下来，就会回来了。”

    蕾娜菈笑眯眯拉褪夫到身前：

    “不如先来家里坐坐，等她回来。”

    褪夫被蕾娜菈那前所未见的神情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看向无名前辈。

    无名似乎始终置身事外，思索着什么。

    他注意到褪夫看过来，看向褪夫和蕾娜菈，说道：

    “双指为何最近才杀赛尔维斯呢？”

    “为了杀人灭口，不暴露？”蕾娜菈说，“它知道菈妮获救了？”

    “前几天死的，时间也对不上。”无名说，“除非它会占卜。”

    无名说：“双指是挖地洞跑的，它不是专业的挖洞高手，应该会在黑暗中徘徊很久。或许……它刚刚出来。”

    “可是要怎么找它呢。”蕾娜菈说。

    “双指的精神控制，我们已经破解了。”无名说，“那种控制是会受到距离和介质的传播而衰减的，其中辉石晶体对控制的影响就很大。受控者身边如果有很多辉石就会减弱控制。”

    无名判断：“赛尔维斯身处城寨后院，那里遍布辉石，会对精神控制的影响造成很大削减。但他依然被双指直接弄死了，或许……双指就是在城寨露头的。”

    “原来如此，精神控制会受到距离和介质的影响……”蕾娜菈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有件事你不知道。”

    “什么？”无名问。

    蕾娜菈说：“赛尔维斯在学院。”

    “学院？”无名一愣。

    没有详细解释，蕾娜菈快步走向一个传送门，回了学院。

    无名跟上去，与蕾娜菈同往。

    蕾娜菈回到学院，诏令不断瞬移巡逻的教授询问几句，想了想，走到学院内部的巨大水车旁。

    水车下方是极深的谷底。

    蕾娜菈直接跳下，半空蜷缩身体，化为一轮满月，缓缓飘落到下方。

    无名乖乖乘坐水车下去，看到蕾娜菈停在一个地方。

    上前查看，一个深坑出现在那里。

    “我上次来是没有这个坑的。”无名笑，“这双指居然跑对面老家去了。”

    “学院里没有人见到过祂，看来是又转头离开了。可惜，晚了几天。”蕾娜菈说，“无名商人，你能追上吗？”

    “几天的话，可以试试。”无名当即调查深坑，将双指堵在身后的碎石和泥土不断刨开。

    蕾娜菈说：“发现踪迹联系我们，让菈妮来，她有斩杀双指的命运。”

    “没问题，我也不愿意动手。”无名的声音从隧道中传来，渐渐远去。

    因为需要三百六十度确认隧道的土质和沙石状态，以此判断双指挖的方向，无名推进的速度不算快。但无名相信，自己一定比需要挖掘岩层的双指快。

    可就这么找了几天，无名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双指的踪迹。

    在岩层中钻洞，不像食粪者粉丝在平地上隐藏形迹那么轻松，这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无名却发现深入到一定程度后，地下的隧道交错复杂起来，仿佛是加强版的王城下水道，并且无光无地图，路痴的无名立刻就迷路了。

    “诶？为什么？”无名不理解了，“被那家伙挖到溶洞了？这双指运气太好了吧，难不成没有杀死它的命运，就找不到它吗……”

    错综复杂的隧道中，双指正在卖力地蠕动着。

    如果它颤动的手指可以被解读，会发现它也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正在卖力挖洞逃窜，突然就有现成的隧道可以让自己随便乱窜，直接逃出生天。

    隧道突然颤动起来，双指感受到这颤动，也颤动出一个疑惑的频率。

    颤动突然变大，开始地动山摇。

    双指还来不及蠕动逃窜，一头巨物凿穿隧道，一口将双指囫囵吞下，伴随旁边的岩石泥土，以及辉石一起。

    “嗯？”

    正操控着青铜巨蛇的瑟睿有些疑惑，全权控制青铜蛇身体的她，敏锐地察觉到巨蛇吞噬了一口坚硬的整体，正跟那些锐利的辉石一起，在蛇腹中滚动盘旋。

    “看来又找到一块品质不错的辉石，硬度和体积都很不错。”瑟睿判断，旋即继续快乐地探索着底层，把能找到的所有辉石都贪婪吞下。

    一如它的原型，那弑神的大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