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玷污者
“我们要被玷污!”
黄金之民这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让无名觉得自己成了罪人——耳朵被割了。
“啥?”无名请他们再说一遍。
食粪者的粉丝们浑然不惧,热血大吼:
“食粪者食粪者我们爱你!”
“食粪者我们爱你!快来玷污我们!”
一个人跑到前面,也高举双手,给他们应援:“我爱塔妮丝,我爱塔妮——”
话没说完,已经被前排的食粪者狂热粉丝一板凳拍倒,围起来打,浑然忘我,已经不再理会旁边那个全身铠的家伙。
食粪者的粉丝不理会无名,食粪者也没理会那些粉丝,刚刚释放的怨魂好像一点没影响他继续唱歌。那嘶吼如同战歌,给正在互殴的人助威壮势。
他手里抓着一个扩音器,造型很别致。放在嘴边高吼的东西是一个头骨,食粪者歌唱时,仿佛在和骷髅拥吻。
头骨下面,是一截脊椎,插在头骨上,被食粪者抓在手里。脊椎连接的肋骨一样的结构被削尖,食粪者的手被扎出鲜红的血液,随着高歌挥洒流淌,浑然不觉。
无名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知道该作何表达。
“理解不能,理解不能。”无名摇头。
无名确实在幕后待了一段时间,但按照他的设想,没理由会变化这么大。
“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无名呢喃着。
无名思考着自己的策略哪一步出了差错,食粪者的粉丝已经快把塔妮丝的粉丝打死了。
“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
无名过去要把人拉开,却被一巴掌拍开。
无名被拍愣住了。
拍他的人,居然是挨揍的。
“滚开,这是我们的事,伱个穿铠甲的来凑什么热闹。”挨揍的人满头血,流到眼角,眼神凶戾,却和打人的人一起瞪无名。
无名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这还特地不抛头露面,怎么招这么大恨?”
“带着你丑恶的钱滚我们远点!”粉丝们开始一直对外,似乎就要和无名推搡起来。
无名后退几步,远离了舞台,又退回之前跟帕奇一起躲着的阴影里。
“他们认出我的身份了?”无名费解地问帕奇,“知道我是老板了?他们怎么知道我有钱的,也没人问我啊。”
“看你那身全身铠就知道了。”帕奇说,“保养好的铠甲,一眼就能看出来。而能保养得起铠甲,都挺有钱的。”
帕奇指着那些人:
“这些可都是抱着棺材板买了铠甲,却不能建功立业的人,他们能看出来,并且也对你们这些人有足够的仇恨。”
“就为这个?”无名说,“食粪者也穿铠甲呢,怎么没人说他。”
“长得丑吧。”帕奇猜。
“我总觉得不对劲,你有什么头绪吗?”无名问。
“早就跟你说了,你整出来的事情太大,谁都说不好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帕奇说。
“那也不能有人喜欢被玷污吧?”
“不喜欢的不会距离他那么近,也不会来听了。”帕奇说,“这些都是对黄金王城,甚至对这个世界有怨恨的人。食粪者是他们最好的代言人。”
“最好的代言人,可是会伤到他们自身的。”无名看着狂热的粉丝们,有些忧虑。
“有自毁倾向的人,不是很多吗。”帕奇深深看了无名一眼。
无名在自己铠甲上敲了几下,决定:
“先把舞台关几天吧。”
“不赚钱了?”帕奇问。
“哥,咱现在有钱了。”无名自信一笑,“不差这一点儿。”
他走出阴影,重回舞台。
粉丝看到无名这个穿铠甲的还敢回来,又捏着拳头准备把他赶走。
“知道我是谁吗?”无名说,“赶我走?”
“你谁啊?”粉丝们已经举起了小板凳,已经准备在食粪者的吼声歌曲中再次热血一战。
“我——”无名正要回答,听到现场安静了些许,虽然眼前的人还在喧哗,但最大的噪音停止了。
“唱完了?”无名目光越过粉丝,看向后方的食粪者。
粉丝们也回头看向食粪者,顾不得无名,开始在歌唱间隙为食粪者送上欢呼和赞美,还有人准备往上丢鲜花,另一些人则一边欢呼,一边往上丢金色的排泄物。
食粪者面对台下的热血,沉默地伫立在那里,环视冲到台下的观众,声音嘶哑:
“你们怎么还在……”
“刚刚有个穿盔甲的混蛋,玷污了您的玷污。”粉丝解释着。
食粪者对他们的解释似乎不感兴趣,把手里的头骨一丢,抄起连接头骨的脊椎剑,就朝台下的观众削过去。
劲风吹过,无名冲到食粪者面前,用剑鞘抵住食粪者的脊椎剑。
无名本想呵斥食粪者两句,但话未出口,却被手下的气力堵了回去。
无名有些惊讶,食粪者的力气意外地大。
无名没有和实体的食粪者交手过,不清楚他的本体有多大力气,但多少有个预期。可无名的预估出了偏差,险些没挡住食粪者的大剑。
“是你,你来做什么?”食粪者这才认出无名,瞪眼大吼,“你也是来捧我场的?!”
“不好意思,我是来砸你场子的——这舞台先歇业几天。”无名扬声宣布。
这下粉丝先不干了,吹胡子瞪眼:
“你凭什么让这歇业!”
“凭我是这的老板。”无名回瞪他们,“歇业整顿,有火灾隐患。”
观众们怒骂着商人的卑劣,但骂归骂,也只好三三两两离开。还有些人想求助食粪者,但食粪者一言不发,丝毫不理会那些向他求助的粉丝。
无名也注意到这一点,观察着食粪者。
“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了。”无名说,“发生了什么?”
食粪者不理睬粉丝,丝毫也不打算给老板面子,臭着脸扭身回到自己的囚车里,缩成一天,谁都不理。
帕奇从阴影中爬出来,来到无名身边:
“你还真给关了,费那么大劲才搭起来的台子,一天不开业可就亏损一天。”
“为什么会亏损?”无名说。
“员工吃穿住用行还得你花钱养着,但却不赚钱了,那不就是亏损了。”帕奇说。
无名犹豫片刻:“先歇会儿吧,反正已经赚不少了吧?”
“确实不少。”帕奇点头,“这个场子一天可以给我们七百万卢恩的利润。”
“多少?”无名猛转身。
“七百万,我们收一大半,再扣掉我们的一些服务费。”帕奇说,“上个月光食粪者平均下来一天能赚两百零八万卢恩。”“这群人不像这么有钱的样子啊?”无名诧异。
“一张门票八千。”帕奇说。
“我们门票什么时候这么贵了?”无名惊诧。
“贵?哪里贵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格,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我们商人很难的。有时候还是要想想自己
有的找找自己的原因好吧,这么多年了工资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好不。”帕奇说。
“原价不是八百吗?”无名迷惑,“你在扯什么呢。”
帕奇讳莫如深得压低声音,伸出两根肢节:“原价八百,我安排黄牛炒到八千。”
无名瞪眼:“这都有人买?”
帕奇说:“这叫商业策略懂不懂,差异定价,有钱人花更多钱买到好座位,穷人的钱我们也能赚,挺好。”
“亚坛人,确实很有钱。”帕奇说,“而且卢恩这东西,一下砸几万做一套精良铠甲不容易,但时不时挤出点小钱却容易很多。亚坛人被迫工作,开始有工资了,让他们攒着干大事,看不到希望,就会把钱花在这里。不过确实挺奇怪,也太火了。这些人也不知怎么,跟被屎味儿魅惑了一样,求着送我们钱,有点钱就要来消费。明明自己没什么钱,却要求着给食粪者送钱。”
无名低垂着头颅,不知在想什么。
帕奇给无名打强心针:“放心,做得很干净,不会多行不义必自毙的。”
“我是在想,我们现在宣布重开舞台,会不会显得没骨气?”无名问帕奇。
“会。”
“骨气又不能当卢恩吃,我这就把人叫回来。”无名说着就要把陆续离开的人招回来,“我说食粪者这家伙怎么好像变厉害了,一天两百万卢恩,这谁能不厉害——”
无名急吼吼冲出去,险些跟人撞个满怀,扎个对穿。
无名一个急停,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我觉得你以后出门得多裹几层,不然以后谁跟你撞到,不得扎死。”无名看着蒙葛特那一身的硬角和瘤子。
兰斯桑克斯跟在蒙葛特身后,连连点头:“我觉得他说得在理,你多穿几件衣服一定更好看。”
无名刚刚跑得急,带起一阵风,把蒙葛特身上披的那身披风吹开一角,露出里面的一道伤痕,但很快被蒙葛特伸手把斗篷拉好遮住。
蒙葛特不是跟无名开玩笑的人,板着脸:“食粪者呢?”
“笼子里关着呢。”无名往囚车一指。
“他出去过吗?”蒙葛特问。
“唱歌的时候就出来,平常就进去,不怎么出去瞎逛的。”无名问,“有什么事吗?”
蒙葛特沉默片刻:“你跟我来吧。”
无名愈发好奇,跟着蒙葛特出去:
“到底什么事?”
“亚坛出现了一些命案。”蒙葛特说。
“你觉得是食粪者干的?”无名说,“屎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小蒙,你凭什么判断是食粪者干的?”
蒙葛特没解释,只是带着无名在荒野中行走,过了许久,走到一处荒凉的空地。
空地上,围着一圈椅子,每一个椅子上都坐着一个枯瘦身形,明显是尸体。
“不就是死了一圈人吗,这不是交界地很常见的情况吗,交界地集体自杀之谜呢。”无名说,“我跟你讲我故乡也有这种呢,一死死一圈……”
蒙葛特又走近几步,无名看到这些人的死因,不说话了。
尸体围坐一圈,每个人都被反绑到椅子上,低垂着头颅被开膛破肚,肠子混和着鲜血与污秽,被引导流淌到中心。
现场仿佛是邪恶的远古仪式,残忍、粗糙、蛮横。
“这是自杀?”蒙葛特问无名。
“可能是相约自杀。”无名说,“只要让别人帮忙绑起来再开膛破肚,也能做到。”
“那最后一个人呢?”蒙葛特问。
“可能走了吧。”无名说,“相约自杀结果自己看了其他人死前的惨状,结果怂了,别人自杀自己回家,也有这样的人嘛!”
蒙葛特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在尸骸的肠子里翻动,拿出一块血淋淋的东西。
“这是什么?”无名问。
“恶兆角。”蒙葛特说,“有人在举行诅咒的仪式,传播恶兆宿疾。”
“是食粪者干的?”无名问。
“他被关起来,就是因为干了这种事。”蒙葛特说,“在我还藏在幕后时,他就潜入到王城,几乎是最早潜入王城的褪色者,却不是为了挑战我获得大卢恩,而是找平民下手行凶,施加诅咒。”
“这么残暴。”无名说,“你们居然没杀了他,王城的人真善良啊。”
“杀过了,但他不会死。”蒙葛特不忿,“这样玷污的人,居然深受赐福喜爱……”
“可能赐福就喜欢坏的吧。”无名说。
“总之他太危险了,我要把他带走,封印起来。”蒙葛特说,“仅仅是囚车还不够。”
“你确定是他干的吗?”无名说。
“他是重要嫌疑人,我还不能先给他控制起来?”蒙葛特说。
无名盯着那仪式一般的血圈:
“但我确实觉得不像他干的。”
“凭什么这么觉得?因为他给你赚钱了吗?”蒙葛特沉声问。
无名又想到舞台上的收入,忍不住乐:
“你怎么知道我一天能赚几百万。”
蒙葛特用没被恶兆角挤压的那只眼睛冷冷盯着无名,一言不发。
无名收敛了笑容,咳嗽一声:
“其实是因为,风格不太像。”
“风格?”
无名说:“我觉得食粪者就算要杀人,也不会整得这么……有仪式感。他不像是杀人还要拘泥于形式,还要围个圈的人。”
蒙葛特说:“这就是你推测的方式?”
无名说:“你先带食粪者走吧,正好我们歇业了几天。但你也不能用这种理由一直扣着他,扣几天问不出证据就把人放了吧。这件事我也帮你关注调查一下。”
见无名松口放人,蒙葛特态度也缓和了一些,身体有些摇晃。
“你这累得不轻啊?”无名问,“好久不见,挺忙?”
“是伤得不轻。”兰斯桑克斯说,“这家伙前段时间被打伤了。”
“还有高手?”无名问,“你爸揍你了?”
“竞技场的人。”兰斯桑克斯说。
“竞技场的人,能打伤他?”无名不信,“你好歹是半神诶。”
“是那群黄金之民攻击的他,他不还手,只会跑。打回去啊你倒是。”兰斯桑克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拧了一把蒙葛特的恶兆角,拧完又放出金色光芒给他治疗。
“以前我都这样,只是最近艰难了很多。”被兰斯桑克斯拧了一下,蒙葛特也不吭声,只是闷声说,“最近黄金之民的攻击性强了很多。”
“是啊,怎么回事呢。”作为黄金之民攻击性变强的罪魁祸首,无名咳嗽两声,往外挪窝,“咳咳,我不打扰,我走了哈,我去给你找凶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