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灭掉世界的高音
无名看帕奇那么紧张,自己也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了两天,拉塔恩终于又联系过来。
“测算已经完成,大概能确定落地的时间地点了。”拉塔恩说,“形状大小……还需要再确定,之前从未见过。”
“什么形状?”无名问。
“像一条面包。”拉塔恩说,“或者说,像一艘船。”
无名闻言,微微仰头,神色肃然。
他想起帕奇之前所说的忧虑。
“这消息能先保密吗?”无名立刻说。
“不能,这是大事,是得让黄金王朝和卡利亚联手合作才能应对的大事。”拉塔恩说。
“你之前不是孤身一人就击碎星星了。”无名说,“至少传说是这样的。”
“还有我的爱马。”拉塔恩摸摸胯下的小马,“但这次的星星,体积更大。”
“多大?”
“长有三公里,宽也有一公里。”拉塔恩说。
无名脑子里想了一下,想像这个体积的东西从天上压下来。
“确实不小。”无名说。
“不小?岂止是不小。”拉塔恩说,“从你的语气来看,就知道你还没有完全理解。这个体积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少说可以覆灭半个交界地,如果砸到黄金树上,黄金树可能就因此毁灭了。”
“这么严重?”
“你在东亚坛神授塔的时候,有没有眺望过塔下的风景,王城东部由峭壁悬崖组成的海岸?有没有注意到海岸的形状是有弧度的。”拉塔恩问。
“好像是有个弧度。”无名回忆着,“你是要说那个是星星撞出来的对吧,不过我们这次的星星有那么大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经历过那颗石头,也没有经历过这次这么大的石头。”拉塔恩说,“或许不会有那么强大,但如果落点不合适,掉在城里也足以抹平一座城池。”
“你们找到落点了吗?”无名问。
“经过计算,会落在……盖立德。”拉塔恩说。
“那你们真倒霉。”无名说,“你可以改变落点吧?”
“可以,我会将它引到恸哭沙丘。”拉塔恩说。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砸艾奥尼亚沼泽。”
“那样腐败就会溅得满交界地都是。”拉塔恩说,“我会提前让红狮子城的人迁往宁姆格福,希望你能和宁姆格福的领主说一声。”
“涅斐丽那里打声招呼就行。”无名说,“倒是你们,有时间躲吗?”
“还有一个月,足够了。”拉塔恩说。
“还有一个月啊。”无名放松了,“还以为明天就要掉下来了。”
“那你是对星空的广博没什么概念了。”拉塔恩说,“一个月已经是很短的时间。”
“有这么多时间,足够你准备的了。”
“没那么轻松,星星的拦截我有经验,但这种形状的星星,以前没见过。会从中诞生出什么样的星之子,我们也没谱。”拉塔恩说,“到时候,希望你能出手帮忙。”
无名伸出手掌:“五五开。”
“什么?”
“之前说的开采结晶矿洞的分成,我要五成。”
“趁火打劫。”
“这只是出卖我的战力,我也是个可怜的打工人呀,哪比得过你们这些出生就含着黄金汤匙的半神。”
“我含的是辉石汤匙。”拉塔恩纠正他,“好吧,答应你。其实如果真能拦截这个陨石,你是不必这么斤斤计较的。”
“还是计较一点好。”无名切断通讯,去找帕奇。
还有一个月才落下来,那实在不用着急,无名觉得还是让帕奇出来做事为好。
出去问了一圈,也没个准信,大家都不知道帕奇躲哪去了。
“看来只能使用仪式魔法来寻找了。”
无名翻出商队还没有消耗的库存虫丝,准备好卢恩宝贝,把东西吊在一根竿子上,坐在灵柩车上,四处甩动,引蜘蛛出洞。
没一会儿帕奇就露出了头,跟在卢恩后面。虫丝牵一下,帕奇跟着走一段。等靠近了车厢,无名又升级钓竿上的东西,往上绑住一个屁股,帕奇果然靠得更近,最后车顶放了一个塔妮丝,坐在车顶,丰姿绰约,轻风吹拂长裙,露出健美的小腿。一把香料从腿上飘出,帕奇闻着孜然羊肉味就钻进了灵柩车里。
车厢里没有香软美人,只有一尊铠甲。
无名一把捞住帕奇,把拉塔恩那边的情报给帕奇一说。
“听起来确实是个船的形状。”无名说,“你知道些什么?我们要跑路吗?”
帕奇听完无名的报告,停止了挣扎,陷入沉思:“多大的船?”
“三公里长。”无名重复一遍。
“那可能还好。”帕奇放松下来,“这个体积的东西,或许真是陨石。”
“形状原来不是重点吗?”
“三公里,尺寸不对,不会那么厉害。”帕奇轻松地说,与拉塔恩态度截然不同。
“那让拉塔恩操心吧。”无名说,“你来跟我操心这个。”
“什么?”帕奇还没反应过来,被无名拽回车顶上。
马车还在继续行驶,跑到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半路还能看到黄金之民驻扎,但很快就只剩下罗德尔士兵扎营把守。
无名跟士兵打过招呼,继续前进,就来到了目的地。
“怪不得有那么多士兵守着。”帕奇趴在灵柩车顶,看着远方。
连绵的囚车扎在一起,隔着铁栅栏,能看到里面挤满了各种囚犯。由于囚车不如下水道的监牢那么宽敞,很多人几乎是被强塞进一辆车中,胳膊挤着大腿,几乎没有活动空间。
咒骂、呻吟以及疾病带来的异响不绝于耳,恶臭混合着汗液与血腥充斥鼻尖。
“你要找的人在这里?”帕奇对无名的计划有所耳闻,知道他想找个犯人,当自己歌舞团的首席歌手。
帕奇也有些好奇,什么样的歌喉,可以让无名如此执着。
他在囚车的最深处找到了。
食粪者被单独关进一辆囚车,并且与其他囚车都隔着一段距离,距离他最近的也都是混种恶兆犯人的囚车。
仅仅看到这种布局设置,帕奇就觉得不简单了,他仿佛能看到囚车中渗出滔天血海。帕奇已经做好准备,嗅到那冲天的血腥味儿。
“怎么那么臭?”帕奇问。
帕奇经过恶兆之子的囚车,也能闻到那种由宿疾和牢笼中的生活带来的臭味,但没有现在闻到的这么奇异。
非常的新鲜,非常的纯粹浓郁。
“你以为人家为什么要叫食粪者?”无名瞥了帕奇一眼。
帕奇没想到,一见面,自己就被来了个下马威,未见其人,先闻其味。
“这怎么当歌手啊,谁愿意站在这种家伙的舞台下面啊。”帕奇说。“没准呢。”无名说,“这家伙喜欢污秽,火山喜欢污秽,黄金之民,未必不能接受污秽呀。”
帕奇皱着眉,跟无名下了马车,走到食粪者的囚车面前,终于是看到了这个总是出现在无名口中的食粪者的真容。
帕奇一眼就看到食粪者胸前挂着的太阳徽章。食粪者正盘坐在满是污秽的囚车中,似乎陷入了沉睡。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冲着那个徽章,才想举荐他的。”帕奇严肃地对无名说,“你病了。”
“哪有,他戴着太阳的徽章我也很不爽呢。”无名说,“但也不能把人家衣服薅下来,单纯是觉得他似乎很懂唱歌,而且声音很有……影响力?”
“你是说感染力吧。”
“对对对,感染力。”无名说,“不过我也不是很懂,所以找你来掌掌眼。”
帕奇伸出一根蜘腿,敲敲囚车上的铁栅栏,发出当当响声,唤醒食粪者。
帕奇说:“听说你声音很有感染力?”
“感染力?”食粪者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听到帕奇这么一说,立刻嘿笑着说,
“没错,要感染他们,让人们都染上宿疾,玷污他们,诅咒他们,数以百计的诅咒应运而生,数以千计的诅咒之子降世,再之后,数以万计,受诅咒的后代繁衍不息,从那之中再诞生几个我一般的存在——无止境的杀害、玷污、降下赐福。”
帕奇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无名:
“你要把这种玩意儿放出来?”
“歌声,重点是歌声嘛。”无名连忙解释。
帕奇无奈地转身,试图跟食粪者交流:
“听说你会唱歌?”
“唱歌?”食粪者从自己宏伟计划的沉迷中脱离出来,“我会啊。”
“能让我听听吗?”帕奇问。
“你可以听我的屁声。”食粪者突然撞向囚车的栅栏,发出巨响。力量之大,将囚车撞地一歪,“我也玷污你,杀了你!”
一墙之隔,帕奇看着那丑陋的铠甲,并不害怕,却直皱眉头。
“这怎么合作?”帕奇问无名。
“好合作他也不会在监狱待着了啊。”无名说,“或许好好引导,他能听话。”
“让我吃,让我玷污,让我诅咒整个世界!”食粪者还在笼子里狂躁地咆哮,咬断自己的舌头,把一口鲜血喷到帕奇身上。
帕奇的蜘蛛身体轻巧地闪开,鲜血落在地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昏黄色泽。
帕奇想了想:“那你给我一个灭掉全世界的高音。”
“哦,那也不错。”食粪者蹭着铁栏杆,呵呵地笑。
食粪者两手抓住两根围栏,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为了胸口能更加强烈地出气,他一把扯开了囚车的栅栏,发出惊天动地却又含糊不清的咆哮。
那含糊不清的话语中,似乎是对这个世界的诅咒与怒骂。
食粪者四周的囚车,恶兆之子和混种纷纷堵住自己耳朵,一起跟来的车夫也都露出痛苦的神色。
塔妮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看向食粪者的眼神也变得颇为惊奇。
而帕奇,距离食粪者最近的他,第一时间被掀翻了,并不是被气浪掀翻,更像是虫子死后蜷缩成一团的样子。
半晌,帕奇才回过神来,颤巍巍爬起来。
“怎么样?”无名有些担忧地看着帕奇,“果然不行吗?”
无名对自己的审美没什么自信,所以才想征求一下帕奇的意见。眼看帕奇这个反应,无名的心有点冷下来了。
帕奇狠狠打了一个激灵,仿佛要把身体里的寒意和余韵都挤出去。
“好烂的技巧,只是单纯凭借气势的乱吼。”帕奇说,“别说其他事情,光是这嗓子就该判刑关起来了。”
“我又没选好?”无名手指头抠自己的头盔缝,仿佛等待导师点评的学徒。
“他的技巧烂得就像你去试验新菜品一样。”帕奇说。
“有这么烂的吗?”无名有些蔫。
“而且他怎么还跑出来了?”帕奇看着那被拉开一人大洞的囚车,四下打量,“卫兵不过来吗?就算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也不能这么不称职吧。”
“他不会逃出来的。”无名让帕奇放宽心。
果然食粪者吼完,又把钢条掰回去,缩回了囚车里。
“这是几个意思?”帕奇看不懂了。
无名给他解释一下:“他认为自己是恶兆,他认为恶兆就应该坐牢,所以就缩在牢里不出来了。”
“小孩儿吗?”帕奇诧异地看着食粪者。
“算了,你要是觉得不行,我们再物色吧。”无名有些失落,“我本来以为这次可以呢,可能我的审美就是不行吧。”
无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没听到帕奇转身的声音。
回头一看,发现帕奇还站在原地。
“我说的是,他的技巧很烂,烂得令人发指。”帕奇说,“但我大概能明白你看中这家伙什么了。”
“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看中了什么。”无名说,“只有一种隐隐的感觉。”
“就是感觉。”帕奇说,“这家伙的声音烂得令人发指,但饱含的情绪也浓郁得吓人,像是从什么更深渊的地方溢出来一样。技巧虽烂,嗓子的素质却很高,这么吼都没事。”
塔妮丝也说:“这人,有火山的感觉。”
帕奇瞥了无名一眼:
“你似乎是通过灵魂来判断他歌声的。”
无名听也没听懂:“到底行不行?”
“可以行。”帕奇说,“他的情绪太饱满了。”
“情绪饱满很厉害吗?”无名问。
帕奇笑笑:“这可是天赋,很多人没有这种天赋的。有了情绪,剩下的不过是在隐形桥上搭木板——轻松得很。”
“会很轻松吗?”无名说,“那不是听起来很麻烦很困难吗。”
“只是比喻,他只要补上技巧就可以了。”帕奇说,“只要补上技巧,有合适的歌曲和乐器,他应该会很有前途。”
“补上技巧……”无名沉吟。
“我来吧。”帕奇说,“我来给你包装好他,这事你就别管了,你也搞不清楚。”
“你行吗?”无名问。
“让塔妮丝帮我。”帕奇给无名使眼色,“看我制作人帕奇,给你好好包装一下。他就是一滩排泄物,也给你捧成金子。”
“交界地排泄物不就是有金子吗。”无名说。
“没说错啊。”帕奇看着食粪者,“他就是一坨含着金子的屎。就用他那尖锐的情绪,刺穿黄金之民的心对吧。”
帕奇敲着铁栅栏:“出来,跟我去练嗓子。”
“你又是哪滩屎?”食粪者带着杀意看向帕奇。
“你唱得太烂了,我教教你。”帕奇说,“别的先不说,腹部呼吸懂不懂,别挺着你那胸了,显你胸大怎么的,跟个咒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