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边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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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王还是王

    讨要打仗银子的乱兵搜刮一圈后,个个装满了口袋,打着饱嗝离开了列城,只留下百孔千疮的列城在哭泣。当躲避乱兵离家出走的百姓,陆陆续续回到列城的时候,次旺南杰也胆战心惊的从马厩里爬了出来。

    次旺南杰王顾左右没有发现他人,就顺势抖了抖两只衣袖,前前后后拍了拍衣裳和裤子上的灰尘,并从头发中扯出一根草屑,自言自语的说道:“有何惧哉?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料就是这么一句话,惊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那个人顺着声音望了过来,稍一愣症,马上一溜小跑的过来,情绪激动的直嚷嚷:“国王……国王陛下,可……可找到您了,家奴想死您了……”

    “你……你是何人?私自进宫干……干什么?”正所谓虎死不倒威,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次旺南杰还没忘记耍一耍国王的威风。

    “家奴索地,叩拜国王陛下!”说着“扑通”一声叩了下去,哆哆嗦嗦地说道:“惊……惊悉乱兵骚扰列……列城,索地特……特地带……带兵过来保护国王,给……给国王请安!”

    惊魂未定的次旺南杰,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忽然惊醒:想不到危难之际,拉达克竟然还有忠臣。他内心一阵小激动,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嘴唇一哆嗦说道:“快……快请起,不必多礼!”定睛看了看紧跟在他身后的几百个兵丁,个个刀枪齐备,人人虎背狼腰,脱口就说道:“本王任命你为国王卫队首领,即刻起,在宫中护驾。”

    “国王陛下与拉达克皆横遭不幸,本首领遵王命,愿意天天呵护宫中,日日护驾勤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索地面色潮红,两眼放光,殷勤的说道:“愿国王身体健康,万寿无疆。”

    索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萌生出一个奇思异想来,何不趁此天赐良机与次旺南杰结成翁婿关系,以后定会前程万里,“听闻王后遇害,心如刀绞,恳请陛下节哀顺变;家奴家养小女,愿意进宫,终身服侍国王,请国王恩泽加身。”

    都说掉毛的凤凰不如鸡。可没想到,世上竟然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次旺南杰偷偷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啊哟”一声闷哼,证明一切都是真的。

    “好……好,本王恩准!”对于索地的请求,次旺南杰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他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了红晕。

    一走进国王大殿,次旺南杰的屁股才挨着座椅坐下,索地就开了腔,字正腔圆的说道:“国王陛下,为了拉达克尽快恢复秩序,我们必须马上恢复朝会。”他刚刚恳请次旺南杰娶了自己女儿,马上又要求“我们必须马上恢复朝会。”,努力的跟次旺南杰又走近了一步,这一点索地倒是一点也不见外。

    然而,次旺南杰两眼黯淡无光,竟然毫无意识的摇了摇头。

    乍一见国王摇头,索地感觉魂魄都快要出窍,难道是次旺南杰不待见自己。

    其实,次旺南杰摇头的意思不是索地的建议不对,而是自己刚刚从动乱中苟活下来,各部落拥兵自重,能不能登位还政还是一个未知数。

    索地冷静一想,这次部落和次旺南杰之争,全怪贝姆坚姐弟三个搅局拉达克朝政,开始是大批豢养中亚马,接着是逼走王后,紧接着又是一年收缴三年的税赋,接二连三的大动静,触犯了众怒,还克扣参战将士的军饷银子,能不乱吗?好在乱兵只是索要银两,只是打杀了贝姆坚姐弟三个,而没有半点争夺王位的欲望,拿到了他们部落的银子就收手走人。

    大乱之后,阁老们东躲西藏不见其踪,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次旺南杰缺少点底气。

    索地心知: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需要的是给次旺南杰打打气。

    于是,索地拱手说道:“国王陛下,家奴不敢妄议朝政,但是,这一次乱兵攻陷了列城,搅得拉达克王城兵荒马乱,实属不该发生;所以,不得不对陛下说,凡是要害之处用人须得当。”

    次旺南杰心里“哼”道:老子才倒霉几天,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部落头人,就敢给老子布道讲经,你他妈的算老几?若是倒回去几天,老子非他妈活生生的砍了你去。

    次旺南杰转念一想,现在身边有兵有枪有实力的就他一人,还甘愿送闺女给老子。而且,列城的治安,王宫的安全,都还得仰仗于他,想开点,老子复辟还离不开他。

    人啊,一想通了,也就心安理得了。

    次旺南杰马上一副谦虚的样子把身体朝前倾了倾,对索地说道:“首领,您请讲,本王愿听其详。”

    索地心里明白,安慰次旺南杰就得挑他喜欢的说,也好为自己以后办事做点铺垫,所以他精挑细选的说道:“国王陛下,国库充盈,拉达克才会强大,您启用大胆收取税赋的纳西布·阿里为相,没错;拉达克要兵强马壮,您办马场圈养中亚战马,没错;为捍卫拉达克的尊严,你派年轻有为的拉希姆攻击进犯卡普鲁部落的敌人,没错。”

    次旺南杰听了,心底开始洒下了春风细雨,春暖花开涌上了他的心头。

    索地则继续说道:“错就错在那些鼠目寸光的部落头人,自以为打了一场胜仗就了不起,居功自傲,就知道闹事,向国王要给养银子,不成体统……”

    “你停下,你停下。”在次旺南杰听来,索地的话是蛮有道理,但就是没有切中要害,遂问道:“你说一说,怎么杜绝闹事?”

    索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各部落索要打仗给养银子,不愿意听拉希姆首领的节制,这样,不受控制的力量是危险的力量,不受节制的兵丁是危险的兵丁,一旦他们进入列城,当然会天下大乱。”

    次旺南杰苦笑一声,说道:“你说这些,本王都懂,本王是问你用什么法子去防范他们闹事?”

    索地轻蔑的哼了一声,说道:“国王陛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如果我在卡普鲁部落前线,一定会趁着胜利的威势,直接追击到敌人的国土之上,大开杀戒,不把打仗的所有开销成倍的夺回来,就绝不收兵!”

    “好!好!好!”次旺南杰接连在桌面拍了几下,象吃了兴奋剂一般连连叫好,将夸夸其谈的索地吓了一跳。

    索地意犹未尽,继续侃侃而谈:“如果按照家奴的办法行事,就不会发生兵变,又何至于列城被掠,百姓被害,陛下险遭不测。”

    忽然,次旺南杰俯下身子,靠在座椅的扶手上“嘤嘤”的哭出声来,断断续续的哭诉道:“要是当……当初索地头人前去阵前监军就好了,嗷……我的贝姆坚呀,你不应该死去啊……”

    索地越听越不是滋味,自己才把亲闺女许配给次旺南杰,他却在为差一点亡国的妖女嚎丧,禁不住在心里暗暗骂道:“次旺南杰你真不是个东西!”可不管怎么说,自己危难之际辅佐国王,就是指望将来有所回报。唉,小不忍则乱大谋。

    索地换上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将一条雪白的哈达递给了涕泪交加的次旺南杰。

    大约有半个时辰了,索地安排的一些跟随他左右的随从候在门外,报告了好几遍,不见回复。毕竟列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动乱,有事不处理怕耽误不起,想想痛苦中的国王和安排见面活动的索地头人,真是两头为难。

    正当那些人踌躅不定之际,次旺南杰察觉殿门外有异,问道:“谁在大殿外?”

    索地马上回答道:“跟随家奴到列城勤王的一些属下,正候在大殿外面听令。”

    “快传他们进殿。”次旺南杰把手中的哈达揉成一团,快速在脸上擦了两把,正襟危坐俯视大堂。

    身边的侍卫立即出去,传呼门外那些人员进来。索地的随从依次进到大堂,一个个站得笔挺笔挺的,目不斜视,下颚抬得比平时要高出好几分。

    次旺南杰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太拘谨,本王跟大家见见面,说说各位来列城后的见识和见解。”

    索地也尽量随和的说道:“国王陛下现在需要了解乱兵退走后的情况,你们就把知道的都说一说吧。”

    索地的随从有一些贵族,但大多是些平民出身,以前听说王宫里繁文缛节比较多,比如什么见到王国贵族是需要按照必要的礼仪行礼的。今天见到了国王,不但没有要求行礼,而且国王还很随和,心理上也就自然平和了许多。

    于是,各位来人就开始将自己经手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国王卫队的马匹,都是中亚战马,所以好认,凡是列城城里的,郊外的,凡能找着的,所有的卫队马匹都归队了。”

    “卫队骑兵在交战中殉职的,都安葬在列城马场;伤员都已经救治,打散的骑手已经归队。”

    “卫队斥候没有被打散,他们躲进了国王马场,并且自行安葬了殉职兵丁,伤员已经救治,拉希姆和萨达姆从马场出走,去向不明,斥候都已经归队。”

    “因为发生内讧,卫队步兵最惨,在保卫王宫城门的交火中,互相厮杀,尤其在阻拦乱兵进入国王大殿的交火中,他们一直没有退却,死伤兵丁较多。”

    次旺南杰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环视了大殿一圈,难怪这里面整整齐齐,没有半点动过兵火的痕迹。一想起那些为此殉职的兵丁,他忍不住悲从心中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索地怔怔的听完这一切,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皮,这才察觉自己头上尽是汗珠。他往身后一甩手上的汗水,说道:“马上把所有归队的兵丁,分别按照斥候、骑兵、步兵编排进我们新组建的国王卫队,从现在开始轮值,各队轮流巡逻站岗,保护王宫安宁,保卫国王安全。”

    “是!”各位随从接令后,立马转身离开了大殿。

    次旺南杰心里又是一阵小激动,天无绝人之路,拉达克王朝后续有人。他看着索地一字一句的说道:“拉达克是菩萨赐予的福地,是我的再生福地,值此王国动荡之际,我以拉达克国王的名义,任命索地为拉达克王国的代理执政,替本王管理拉达克王国的行政事务。”

    索地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带兵勤王的路子走对了,才几天功夫,国王连封两职,从国王卫队首领到王国代理执政,他立马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谢国王圣恩!”

    不久,各位阁老依次还朝,索地手握兵权,拱卫列城,无人再敢造次。

    从此,次旺南杰又过上了“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的好日子。

    一日,索地处理了几件事情较为顺手,心情特好,比平日多喝了两杯,当他检视到城门岗亭所在之处时,睡意袭上心头,便在岗亭门楼屋里早早的上床安歇。

    然而,还不到半夜,兵丁的呵斥声,打破了索地半醉半酣的美梦,“从何处来?滚回何处去;你是什么人?敢来打王宫的门。”

    “什么?打门?”索地没弄明白,到底是攻城,还是敲门,恍恍惚惚以为是在梦中,呢喃自语道:“这是怎么……怎么一回事?”

    就在索地似醒非醒之时,一阵声音又传了过来,“不要命了?黑灯瞎火的敢打门。”

    索地一把抓过弯刀,跨上燧发枪,大步走出房门,大吼道:“是何方贼人?如此大胆,敢攻击我国王王宫?”话一出口,顿时又觉不妥,列城数道城门,皆是自己卫队守卫,怎么就没有兵丁报告贼人攻城?而且怎么突然间就到了王宫大门?

    于是,索地大声吼道:“不要惊慌,询问清楚再说?”

    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人人心有余悸,卫队的反应特别快,一大队兵丁荷枪实弹爬上了城垛,如临大敌。

    索地被夜风一吹,整个的人完全清醒了,心中更是谨慎,遂命令城头的兵丁喊话:“打门的是何许人?这里是国王的王宫,请你们马上离开,否则,乱枪打死,死有余辜。”

    只听得门洞传来回音:“不要开枪,我们从索地庄园来,是索地头人的家丁,我们是奉命进王宫办差的,请叫你们的索地头人说话。”

    索地仔细一听,这不是自己庄园大管家的声音吗?这还得了,辛亏没有开枪,要是在王宫打死了自己的大管家,次旺南杰还不知道要怎样小瞧自己。

    于是,索地大声的喊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是本官庄园的大管家!”

    索地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城墙,一边大声的喊着话,一边命令属下打开侧门,冲着大管家没好气的嚷嚷道:“你夜闯王宫,你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