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都城城南警灵分局，值班警察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有些发寒。

    作为警察，他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但也从来没看到过这类似僵尸敲门的情况。

    “福伯，这是什么情况，你见过吗？”

    小刘轻手轻脚地将福伯从柜台后推了出来，略带紧张地问道。

    平日里总是把老人斑藏进皱纹中的福伯没有了往日笑呵呵的样子，眉头皱得很深。

    一个女人，三更半夜敲警局的门，这自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但对于警察来说实在算不上稀奇。

    这个女人的衣服裤子都磨破了，带血的伤口上满是尘土，头和脸也磕破了。碎短发上粘了不少泥土、碎叶和石块。比这还惨的年轻女人他见过不少。

    只是……

    女人是一名灵师无疑，身上传出的灵力波动，以及肩头像如心脉一般跳动的藤蔓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第一个不寻常，灵师一般很难落得这样下场——在普通人面前。

    最诡异的是女人的状态，双眼空洞无神，像是在睡梦中不断敲门的女鬼。敲门的是女鬼，睡着的也是女鬼。

    砰！砰！砰！……

    女人的手像是装上了齿轮，一下一下地敲着总台，间隔、力度永远保持一致。

    “还记得那天被送回来的那些人吗？就是曹队带回来的，昏迷不醒的那些。”

    “当然记得！福伯你是说……可这个女人会动啊！”

    “今天算是给你上一课，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再不可思议的事情，本质有可能是很平常的一件小事。”

    “看着她，一会儿交给曹队处理吧。推我进去，再有一会儿夜班就该结束了。”

    “哎，好。福伯要不我推你回去吧。你说你年纪这么大了，不在家享福就算了，还值夜班，何必呢？！”

    “哼！我骨头还有几根硬的！今晚要不是我在，你们几个能处理吗？”

    小刘只好不再说话，将福伯推回去后就继续守着了。

    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已经习惯了这砰砰的敲击声，他很想去摸这个女鬼两下，很单纯的那种，就是好奇。

    但是，只要靠近女人身体一步之内，就会有狰狞的藤蔓像鞭子一样抽过来，他便只好作罢。

    不多久，曹兵便带着人赶到警局。

    他和奚姚根本没睡。

    打草惊蛇，投石问路。终于，动了。

    只是……看着面前的女人，曹兵有些恼火。前面有几个还昏迷不醒，现在又自己送上门一个能动的。

    他已经认出，这就是盈语会所的老板，那个芳名远播，长袖善舞的朱盈盈。

    “奚姚妹子，怎么样？”依然是侯天，小队的非官方发言人。

    此时，奚姚单手按在朱盈盈的额头，双眼一黑一白，朝颜花护主的绿色藤蔓被一股无形物质的力量阻挡在外。

    奚姚没有回答，起身回头与曹兵对视一眼，冰冷的面孔中露出些微喜色。

    果然没错。

    在他们分析中，朱盈盈很可能是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她体内有虫子，已经醒了，现在又被朝颜花催眠了。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是主动催眠。”

    “催眠花液顺着导管从她的后颈部直通头部，虫子还在不停地挣扎，催眠必须一刻不停。否则一旦虫子醒来，她就……”

    众人虽未亲见，但都仔细看过资料，自然知道暗灵会成员脑中的虫子会做些什么。

    “没有办法了吗？”

    奚姚又继续说道：“花液在催眠虫子的同时也在一刻不停地催眠她自己，再这样下去……她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就算醒来，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早点请谢院长出手吧。蛇已经惊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奚姚长叹了一口气。自从契约棋盘之后，配合着黑白子，她获得了难以想象的绝对理智，从容不迫，以及……一种对万事万物都把握在手的全知之感。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感受到紧张和无力。

    “我已经来了。”

    动人心魂的声音响起，一身宫装的谢芙蓉出现在了众人身后。在她身边，是卓玛、周子衿以及死活要来的周悠悠。

    那一夜，卓玛与芊芊聊了很久，也知道了朱盈盈的计划。

    今夜芊芊彻夜未归，卓玛便知道该自己行动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知道朱盈盈的事对周子衿也很重要，于是便叫上了周子衿一起。

    “悠悠，你去看一看。”

    “哦，好的，老师。”周悠悠此时还穿着可爱的恐龙睡衣，娇小的身子套在宽大的恐龙脑袋里，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向了朱盈盈。

    周子衿有些担心，但想到这是谢芙蓉的安排就只好强自镇定。

    朝颜花自动护住，数根藤鞭朝着周悠悠抽了过来，奚姚正打算出手，却和众人一样，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周子衿朝奚姚投去感激的目光，他越来越看不明白奚姚这个人了。

    周悠悠的神情从未有过的慎重，伸出一只手主动迎向藤鞭，在其手上有朦胧的灵光。

    心灵安抚。

    狰狞的藤鞭一接触到灵光就像是被驯服了，变得十分乖顺。周悠悠面露微笑，一边抚摸着绿藤，一边朝着谢芙蓉露出得意的微笑。

    宫装美妇却没有什么好脸色，严苛得好似一把系了红花的戒尺——再漂亮也还是一把戒尺。

    “继续。”

    老……哼！跟老爹一样古板，和峰姐一样不好说话。周悠悠腹诽了几句，继续走向朱盈盈，跪坐下来，用手轻轻地抚摸朱盈盈的头，为其将头发上的杂物清理干净。

    “芊芊师姐，我是悠悠……”

    “芊芊师姐，我是悠悠……”

    “芊芊师姐，我是悠悠……”

    ……

    悠悠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跟着也闭上了眼睛，用心感知朱盈盈的情绪。

    慢慢地，少女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上慢慢露出痛苦的表情，紧闭的双眼流出泪水。

    周悠悠开始哽咽，泣不成声。

    “老师……师姐她，她很痛苦，很孤独……她在不停地奔跑。”

    “我明白了，你今天的表现很好。”

    老师少有的赞扬没有让周悠悠开心，反而哇的一声猛地抱住了周子衿，哭得撕心裂肺。

    “哥，我们帮帮师姐好不好。”

    周子衿一边轻轻拍打着妹妹的背，一边有些复杂地说道：

    “好，哥哥帮你。”

    屠老六那边帮他查到一些信息，这个叫朱盈盈的女人曾经消失过一个星期，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虽然同样的聪明漂亮善解人意，但熟悉的人都说，朱盈盈还是朱盈盈，但已经不一样了。

    看来，你有自己的故事。

    谢芙蓉上前一步，一朵巨大的芙蓉花出现在她与朱盈盈的身下，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痴儿……”

    花瓣旋转，朝颜花像是在向花之君主跪拜，匍匐在地，缩回了朱盈盈的肩头。

    “我需要一间手术室。”

    噔——！

    “正在手术”四个字的灯光暗淡下去，众人立马起身，看向了迈步而出的谢芙蓉。

    “我去换个衣服。”

    没有办法，众人只得再次坐下等待。

    没有等太久，一身宫装的谢芙蓉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从她头颅中取出来的东西，我已经浸泡在朝颜花的催眠花液中了，你们拿去吧。”

    奚姚双手接过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有一条玉白色的虫子在呼呼大睡。

    “她应该是在催眠自己之前就对灵兽下达了指令，我没猜错的话，等朝颜花察觉虫子已经被取出来之后就会停止催眠。这孩子一向心思缜密。”

    “我已经将其身体里的催眠花液清除了，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曹队长。”谢芙蓉第一次用了称呼。

    “我这学生犯了错，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但我毕竟是她的老师。教不严师之惰，因此我也有责任。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谢院长您……”

    “她既然是主动来警局，想必是投案自首，还请到时候能酌情考虑。”

    “我们一定会的。”

    “我可以做她的担保人，为这孩子求一次情，让她后半辈子为造下的孽赎罪。”

    “我不能保证什么，但一定尽力。”

    “足够了。”

    “卓玛，你在这里陪她吧。悠悠，你先跟我回去。”

    “老师……我也要……”周悠悠撒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芙蓉瞪了回去，把脑袋又埋进周子衿胸口。

    “好了悠悠，先跟谢老师回去休息，有空了再来就是。”

    周子衿拍了拍周悠悠的小脑袋，柔声说道。

    他能够感受到周悠悠现在的心理状态并不好，那种心灵安抚，那种共情的能力很强大，但看来并不能随意使用。

    悠悠的这个老师，其实是个细心又心软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