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家里情况不太好，是个孤儿。”

    “这算什么啊？我们家不在乎这个。”从天上摔到地下，这些年的摸爬滚打早就让这个贵公子杜如峰的观念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能考进联大，还是青训营的，以后能差了？

    “爹——！你别打断我！”

    “好好好，爹不说了，你继续你继续。”

    “他可能是自卑吧，就是不肯主动和我说。我……我就想以感谢救命之恩的名义邀请他假期的时候来咱们家玩几天，过春节。王剑他是个孤儿，肯定没地方去的。”

    “你想啊，春节是团圆的时候，他那么聪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他答应了那就说明他心里……对吧？”

    “嗯……怎么？这小子拒绝了？！他敢？！”老杜有些吃味了。

    意外的是杜燕没有和他一起同仇敌忾，反而……显得有些落寞，有些灰心丧气。

    “他……王剑他……说喜欢我，也想来见见你们。但是……他说现在不行。”

    “为什么？”

    “他说自己实力太弱了，谁都保护不了。爹，你是不知道，我们队长已经是三阶灵尉了，可以单挑三个危险级的对手。那个时候，我们……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等着生，等着死。”

    “王剑说以后的敌人会更加可怕，他不想落得太远，不想……谁都保护不了，不想躲在别人身后。”

    老杜沉默了，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家之主，他曾经深切地感受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能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看着妻子女儿一起被狠狠摔到地上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本来是想留在蓉都城和他一起努力的，我们已经可以接任务了，可以一边赚钱一边提升实力。可是他拒绝了。”

    “为什么？”老杜很为自己的女儿自豪，乖巧懂事又努力上进，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他说认识一个联大的古怪老头，应该是实力很强的，他要去拜师。那个老头擅长培养驾驭植物灵兽，不适合我，不能带上我。让我回家好好休息，尽快把小豹子培养到成长期。”

    “燕儿啊，我没见过你说的这个王剑。但是，听你这么说，他考虑得很全面，自己也上进，重情义有担当。虽然这次没能跟你一起回来，但是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或者找个机会我和你妈上蓉都城去，你妈早就说想回去看看了。”

    杜如峰以为是闺女不理解王剑的做法，正准备再说两句，却见杜燕微微摇了摇头，将雨燕收回灵穴，召唤出小雪豹抱在怀里。

    说是小雪豹，其实已经不小了，身子已经占了小半张床，可见已经进入成长期，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我知道，他说的都没错，我支持他。而且——他不是已经说了吗？他喜欢我啊，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们都在努力，都在大踏步往前走。可是我呢？我还是按部就班的这样走着，可是……太慢了，我也不想被甩下！爹，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一时间，杜燕泪如雨下，原本平复下去的心情再次激荡起来。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做得比别人都优秀，所以考进了联大；也比很多人幸运了一些，成为了灵师；就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回到了那个离开的城市。

    室友在买漂亮衣服的时候她在想怎么让雨燕飞得更快一些，别的女孩在想怎么把灵兽打扮得更漂亮些的时候她想的是雨燕怎样可以更隐蔽一些……所以她进了青训营，是除了黄玲儿和罗烟以外战斗学院青训营唯一的女性灵师。

    她觉得自己是好运的，她遇到了很好的伙伴，真的很好，值得信赖，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可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努力是有尽头的。

    周子矜、仇鹰、杨铁生，还有王剑……只有她的雨燕还在安全级上等。契约了雪豹这样的优质灵兽，也许下学期能想办法让雨燕进化，她仍然会比大多数同龄人优秀很多。

    可是……她不想和那些不认识的人去比，她只是不想被伙伴们甩下。

    杜如峰沉默了，再次沉默了。这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女儿。他没有想到，或许那个叫做王剑的男人也没有想到，他们想要保护杜燕，这个坚毅的海燕要的不是保护，或者说不仅仅是保护，她想要自己去搏击风浪！

    杜如峰有点儿丧气，有点儿生自己的气。如果……如果是以前的话，他就不会这么束手无策了。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他连个灵师都不是，女儿已经越走越远，他能帮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儿，只是把自己的头发抓得稀乱。他有点儿想玩魔方了……

    对了，魔方！魔方！

    他把魔方留下不仅仅是因为喜欢，因为玩这个不费钱，还因为……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他都差点儿忘记了。

    “燕儿，爹可以帮你！”杜如峰双眸明亮，杜燕则充满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但是……你要离开这里，甚至是要离开西南联大，要去其他地区，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法回来。”

    见杜燕有些犹豫不绝，杜如峰也没有停顿，继续讲述一件家族旧事。

    原来，杜家原本不是西南本地人，而是来自大唐的中部地区，虽然在那里也只是一个小家族。在二次灵潮爆发的时候为了迁徙到了大唐的西南大后方，便在这里生根了，后来战事基本平定之后就没有再回去。

    逃难的过程之中杜家的一位祖辈帮助过一位白姓的老人，老人也是中部地区的人，家族比杜家稍大，但不同的是家中连续出了几名天赋极高的灵师，因此快速壮大。

    后来，白家返回中部地区发展，临走前留下一个信物，约定杜家后人如果有难，凭此信物可以请白家出手一次。

    那时候白家已经是有名的灵师世家。十几年前家中变故发生的太快，现在两地因为灵兽阻隔交流不变，没来得及向中部白家求助。杜如峰的父亲临死之前将信物交给他是嘱咐一定好好保管。现在白家已经是中部的庞然大物，这个人情绝不能随便用。

    用得不好，一次出手一笔勾销；用得好，便能生出更多的联系，杜如峰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现在，杜如峰觉得正是这个时候，有什么比请一个灵师世家培养灵师更赚的？杜如峰仿佛看到了家族重整旗鼓的希望。

    “这个，就是信物。”

    杜燕接过父亲从魔方核心中拆解出来的一块指头大小的玉牌。玉牌虽然很小，在手中很不起眼，但十分温润，在黑夜之中甚至散发出淡淡的白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玉牌一面刻了一个古体的白字，另一面则是一只不知名的展翅神鸟。

    白家？难道是擅长培养飞禽灵兽的家族吗？杜燕对中部地区的情况并不清楚。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明天就出发，去中部地区，去白家。但是……风险也是有的。”

    杜如峰有点儿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个时候说什么泄气话。但他实在害怕到时候再出了什么变故，女儿会受到打击。

    杜燕明白父亲的意思，以现在情况，跨大区交通是有很大风险的。另外，白家是否还认这个人情也难说。最后，白家的培养一定比在西南联大好吗？西南联大可是西南地区最好的灵师综合大学。

    “我要好好想想，明天咱们再做决定吧。”

    “好。”

    杜如峰觉得自己女儿长大了，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女儿的卧室，回去和郝芳抢被子去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玉牌杜燕并没有还给他。

    第二天早上，杜如峰没有喊杜燕起床，想让女儿多睡一会儿。等到快午饭的时候敲门才发现房门没锁，里面也没人，只有一张信纸端端正正地摆在书桌上。

    杜如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步冲过去拿起那张信纸，上面的字迹依旧娟秀，却多了几分他从没见过的坚毅。

    爹，我走了，去中部地区试一试。我想离开你们的保护去试一试。你放心，我很清醒。我会在联大办理一年的休学，如果那边不顺利的话我就回来。妈妈就麻烦你照顾了，不要让她知道这些。

    不肖女杜燕

    啪嗒！啪嗒！豆大的泪珠打湿了洁白的信纸，模糊了坚毅的字迹。

    “老杜！闺女呢？怎么还不起床吃饭？”

    “哦！我忘记和你说了，闺女说学校临时有任务，要提前返校。”

    “什么任务？连过年都不消停？”

    “燕儿现在是灵师了，长大了，没准儿是执行什么保密任务。”

    老杜有些慌乱地将信纸折好放进裤兜里，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燕儿说了，明年在蓉都城买房子，这一年要好好努力。来！今天中午我给你露一手，你喜欢吃的油闷大虾！”

    竹城列车站，杜燕正在过安检，列车直达蓉都城的机场。那里有直达中部地区首府的飞机。

    她已经查过，白家现如今已经是中部地区的庞然大物。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她并不知道，这里有学校，有伙伴，有熟悉的一切……

    “雨儿，我们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了。在那里，你会飞得更快。”

    啾——！啾啾！

    王剑！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