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心
大雁留声,风起长林,知了叫声不绝于耳,不经意间,原来盛夏已至。
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我停下了脚步,张开了双手,迎接着雨水的洗刷,这个夏天总是这样风雨无常,就像我的心情一般。
我想我身上再也没有可以淋湿的东西,雨暧昧地妙不可言,我的大脑,透彻清然。
我目光远游,痴望着苍穹,想看见雨后可有污泥垢,这个世界没有一汪清泉,或许就连这无根之水身后都有肮脏的锦绣之手。
寂寞轻抚,愁思难解,忽见远方一少年郎,雨中试剑。
少年郎清秀容貌,布衣款款,却不失华贵之像,我明白,这少年郎日后必定前途斐然。
长剑飞舞,斩断雨帘,似有一丝真气游走剑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我将眼神倾注在自己道袍之上,不由感慨道:“袭一身修仙之袍,却不如一人间少年郎…可笑!可笑!”
少年郎人剑合一,仿若一柄诞生于天地的利剑,与万物合一,欲要斩断一切虚妄。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的身体,想要前去知晓少年郎的名字,我开始向其方位奔去,可不知为何,愈行愈远。
明明就在眼前,我有些急躁,开始大吼大叫起来,因为我抓不到他,我抓不到这个想要熟识的少年郎。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想结交这么个朋友都没有机会,果然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悲哀,心痛,将我的一切动力消耗殆尽,我四脚朝天的躺倒在地上,雨水伴随着污泥浸透着我的衣衫,恶,可不察与!莫过于心死。
我紧闭双眼,希望这雨水能冲刷我一身的秽物,让我干干净净。
待到雨停,希望我会以以往的平静来面对这个世界,抛掉过来,迎接未来。
我的身体早已麻木,灵魂似乎已经神离,去向遥远的彼岸,而唯独剩下这一句空荡荡的躯壳。
“大哥哥,你怎么躺在这儿呀!”
“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可以告诉离儿呀!离儿可以当你的听众喔!”
一股阳光刺痛了我的皮肤,我那麻木不仁的躯壳神经开始跃动。
这充满稚气且甜美的声音,使我的心神相和,似乎捅破了孤独的那片薄纱。
我想倾诉,所以我睁开了眼睛。
雨还是一样在下,但我内心的充实与温暖并没有作假,她是阳光,哪怕是阴雨绵绵的日子,还是将我给完全照亮,我似乎拥有了安全港,因为我找到了世间唯一的那一抹纯粹。
我将嘴张得很大,笑声也放得最大,明明我说话都没有过这么大声,明明我从来没有这么释然,此刻,却这般豪情。
这个叫离儿的小姑娘有些不明所以,歪了歪头,也随着我笑了起来,或许正是她的这般懵懂,才造就了这般纯粹吧!
我有些撕心裂肺,或许是长久的自卑懦弱让我从来没有如此会心笑过,使我现在这般享受这个过程。
我将手放在离儿的脸上,轻轻抚摸着说道:“哥哥没事,哥哥是修道之人,这是在感悟大道呢!”
离儿撇开了我的手,嘟囔着嘴气鼓鼓地说道:“哥哥你骗人,我看见你明明那么颓废,你骗小孩!”
“除了大傻子才会在这儿淋雨呢,哼!”
我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那股充实感愈发强烈,几乎快把我的心脏揉碎。
“小妹,你叫离儿?你怎么在这儿呀!”我不想再继续跟离儿争论此事,撇开话题道。
“我家在那边!”离儿将手指向一座山林,对我说道。
“远离世俗,甚好!甚好呀!”我感慨,怪不得离儿这般纯粹,果真物理类聚,人以群分。
“大哥哥,你这是什么话?”
“没事。”
“要不跟我一起回家,去我家坐坐吧!嘿嘿!”离儿见我没啥对话的兴致,扯了扯我的衣袖说道。
我有些犹豫,因为我并不想打扰他们一家的清静,毕竟我是个较为晦气的人,自身的情绪也容易感染于她。
我拒绝了,但离儿并没有走,而是继续为我撑着伞,而我则是失神地望着离儿家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雨总算停了下来,天际一道彩虹顺着阳光露出头来,美丽景象扣人心弦。
我将离儿送到了山林附近,目送着她离去,她带着灿烂笑容转头向我道着别,她是多么天真,烂漫。
“大哥哥,有空记得来找我玩哟,我的家就在前边!”
我狠狠地点了一下头,不知我的表情是怎样,是满面春风还是什么,不过我的内心洋溢着些温暖,似乎又拥有了信仰。
此地为泽天郡风关村,是大秦之东商王国领地,而玉龙山,则需顺着泽天郡大道一直往前,跃过十万大山,方可明见。
我或许是有了动力,不知不觉间,竟行进了五十里地。
夜色也至,我的衣袍也在不知不觉间水分已经蒸干,我拿出之前被雨水完全淋湿的火折子,它此时已经被我的体温完全烘干。
我寻来枯枝,或许是这太阳火辣,林中早已没有了下雨的痕迹。
我吹燃火折子,将枯枝顺利点燃,不得不说,这火折子防水性能是真不错,哪怕我那么任性,让它淋了那么多雨。
它没有怨言,仍是用生命尽情燃烧。
似乎任何事物都是在为死而生,除了我,我该如何自省,美好未来又该如何抵达。
火焰势大,染透了我的衣衫,明月拟作仙兔,悄然出现在天边,吟赏烟霞,皆因这月色狡黠所实现。
一枕黄梁梦,漫卷西风,相比此刻与山河同眠,或许再无其它要紧事,天为被,地为床,妙不可言。
玉楼金屋本是浊土,我应该融于天地自然,我要爱上这浪游造化,将山河拟作家。
我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明了,我好像感悟了些什么,却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因为我并没有踏上仙途,没有坐上那云鹤,进入那所有普通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之道。
仙者,或许潦倒,自在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