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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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众神之判(二)

    四神将齐齐攻来,阿棠身速胜光,躲开神将攻击,却又迎来了旭重神君昆仑大剑。

    其他三位在场的天君居高临下的望着阿棠,恨不得亲自上场将她捉拿。

    这确是困兽之场,天界已不会让她活。

    旭重神君出剑越来越猛,神力迸发,淬炼出的剑气化作道道剑虹。四将之中的金神手中神器曲尺断裂,早已化作一片枯叶,没有神器护体,躲闪不及的狂暴剑气已将他衣衫割破,伤口遍布。

    “你退!”伯恩扫他一眼,手中粗绳一卷,挡住了他面前一道毫无章法袭来的剑气。

    金神心中气恼,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神器不是那么好折断的,即便折断,他也知道曲尺不会变成一片枯叶!问题出在那里,他心里清楚的很。

    这天下能取金神神器的人,只有蓐收后人。

    他退下场来,医仙立马便来给他医治,金神板着张脸,大家还以为他是因为受伤下场心内不甘,却是没一个人敢出言相劝。

    那不孝子,此战休了,定要罚他五百年的禁足令才是!

    金神将那枯叶扫上一眼,更觉恼怒,终是将那枯叶狠狠的碾碎在了脚下。

    旭重神君剑气暴涨,道道苍劲,冷风自剑中渗出,令人生寒。

    阿棠讶于旭重神君突变的剑意,提得十分战力相迎。剑与戟相斗,一柄昆仑剑若虎,声势逼人;一个雄戟若豹,敏捷凶悍。

    不同寻常的是,旭重神君越战越勇,丝毫不受之前伤势所影响。待一击相接,两人身距拉近,阿棠望他周身,却是皱了皱眉:“旭重神君,你竟已入魔至深。”

    入魔的神君,还是神君吗?

    旭重神君眸中红光隐隐,脸上杀气蛮横:“我堂堂神君,誓杀你魔姬,便是入魔了么?你心狠手辣,从来不在乎旁人生死,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阿棠闻言一哂:“本姬杀人是杀人,神君杀人便是渡人么?旭重神君,我居然还不知道你是这等双重标准的人呢?那婴孩和老妪的身子只怕还热着,没凉透,知道你做此想又会多恨?还有你那忠心耿耿,却死在你手上的木神。”

    阿棠擅于攻心,更擅于诛心。她是魔,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不屑于去做好事,更善于发现人内心的邪念。诛心之言,她还可以说的更难听些。

    旭重神君眸中红色渐渐清晰,面目愈发的狰狞:“阿棠!我要你死!”

    激发出最后的心魔,最后能真正为自己所用的,是他的嗜血之意。

    阿棠手掌微微一送,听康脱手而出,滑落云间。

    旭重神君手中昆仑剑没入阿棠胸口,鲜血浸染她的战袍。阿棠嘴角血液滴下,她伸出一掌,使出全身气力,将旭重神君打落云层。

    胸口剧痛无比,阿棠再无法提力,也自云层之中跌落下来。

    旭重神君虽吃了阿棠一掌,却迅速提力,赤红着双眼想要将她彻底诛杀。如今,他已不再去顾忌什么斩尽她魔根的话了,他脑中纷乱交错的念头,无比清晰的只有一个:他想杀了她!

    烟尘被坠落的阿棠掀起,她落下的地方,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而踩着云层的众神君都伸长着脖子在等着尘埃落定,笑看魔姬被旭重神君一剑穿心的惨样。

    烟尘未歇,旭重神君已站到了阿棠的身前。

    他迫不及待想要补上致命一击,更想看看阿棠惨败的模样。

    淡淡烟尘之中,他立在她的身前,高大得像一座山峰。他神情有些癫狂,嗜血的笑意挂在唇边。

    “阿棠,你快死了。”

    阿棠胸口被戳出一个血洞,血液潺潺向外流出,她勉力支撑着身子,望着旭重神君依旧笑着:“再过不久,你这青帝之位怕是要换个人来做了。”

    旭重神君冷冷哂笑出声:“无论如何,你怕是都看不到了。”

    “那不一定。”阿棠拭去唇边血迹,嘴角轻扬:“说不定我不仅不会死,还能将入魔的神君一并带入魔界呢……”

    旭重神君入魔?云层之上的众神君皆是一愣。

    “魔姬莫要信口雌黄!”冬神身形已动,冬锤唤起寒气滚滚,说着便要向着阿棠头上砸来。

    魔姬已奄奄一息,此时不杀她更待何时?

    火神和伯恩皆动,一绳若蛇形,一火若猛虎。

    阿棠战袍褴褛,曾经高傲的头颅此刻因伤重而低垂着,满头满脸的脏污凌乱。经风一吹,颇有几分凄惨之感。

    她嘴角划下一缕血液,嘴角却是依然倔强的不肯落下。

    染尽鲜血的手指在地上轻轻划出一笔,虚弱却坚定喃喃:“天荒归归,万物睥睨……阿修罗王,唯吾一人……神佛莫问,百鬼让路……泱泱魔众,尽济……”

    她口诀尚未念完,一阵狂风卷来,狂风卷起的风沙瞬间将她包裹住。

    旭重神君浓眉一敛,执剑划向那风沙包裹之处。

    一道黑色身影闪过,那人手中宽剑对上昆仑宽剑,一击便被折断。可那人眼眸阴冷,丝毫不觉断剑可惜,身子一退,身形已滑至阿棠身边。

    “还记得我么?”

    这人的眼神无论何时看都是阴森森的,阿棠很难忘记。

    这是她三世,都遇上过的人。自己为了长霖,救过他一命。长乐郡主时,他做过自己的师傅。后来一世,他给了自己一支凤凰轻羽。

    “虽然不敌天界这些神君,但是帮你一把,我还是能做到的。”他阴森森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个温暖而又显得奇怪的笑意。

    阿棠微微有些愣神,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记忆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流转。

    可是,她不得其解,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帮自己,帮助现在身为魔姬的自己,与那至高无上的天界作对。

    阿棠问道:“你是谁?”

    “玄真。”他道,却再笑道。“我替他来守护你。”

    替他?替谁?

    他是,翎芜么?

    翎芜转世之时,他是翎芜的同门。严淳渺一世,他也出现过。他真是为了翎芜而来?

    可是,旭重神君不是说翎芜之意,是要与天界一起诛杀自己么?

    “他就快醒来了,我能感觉到。”

    玄真轻声道,望一眼她,眼中带着深意:“他可以通过我,看到你。”

    真的是翎芜么?

    阿棠只觉心头一热,丝丝喜悦爬上心头。果然自己不该信那旭重神君的话,他果然还是想着自己,想要救自己的,甚至不惜与那天界相抗。

    就像五万年的那场大战一般,即便立场不一样,他依然会站出来保护自己。

    他已做出选择,自己又何必懦弱?

    阿棠将手竖起:“听康。”

    战戟听康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稳稳停在她的掌间。

    “即便要死,也不能辱我魔界荣耀。听康,你已随我万年,该知道我的心意。”

    战戟之上的圆环颤动,突然脱出阿棠掌间,悠而化作一名青衣束发,挺拔俊秀的男子。

    那男子握着战戟,唇角微扬,声音若风般轻柔:“愿为吾主,生死解忧........”

    阿棠呵呵一笑,眸中野性难掩:“五万年了,战个尽兴!”

    那男子将头优雅的一点,唇畔笑意愈加明显:“是,吾主。”

    他举起战戟,轻松一挥便将那旭重神君击开。

    旭重神君划出数丈开外,他敛敛眉头,举起手中昆仑剑:“你魔界可真是百诛难解我天界心头之恨,上古陨铁乃天生至宝,竟被你魔界偷取,炼成了战戟。”

    阿棠不悦的皱了皱眉,听在耳里不是很舒服,刚想说话便听身边大喝:“魔姬目中无人,已是这般地步还有心思端看其他!”

    伯恩一绳而卷,绳子似有灵智,紧贴着魔姬身形而走,微微一弯一下将她绑住。

    阿棠手中并无武器,战至此刻身子也已至强弩之末的地步,此时却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破。”

    她似水而碎裂,适才站过的土地一片湿润。人却是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会乖乖等着你们来抓不成?”她的身影若雾,声音也觉缥缈:“想杀我,先抓住我试试吧。”

    捉迷藏,她一向是拿手的。能撑多久,已经不是她能考虑的了。

    火神之前对上阿棠,却反被她引燃那神秘的黑色之火,伤了不少天兵天将。再对阵魔姬他已心生忌惮,转头便瞄上了刚刚到场的玄真。

    玄真不过凡人一个,哪怕是多了百年的寿元,却连个地仙都算不上。火神对他,当是胜算满满。

    一把火递过去,却发现那人不知道何处唤来一只周身火焰缠绕的天狗祸斗,一口将自己的神火咽下肚去,还满意的直哼哼,张着大嘴冲自己摇着尾巴,似还想再来一口。

    火神不觉一愕,玄真似也觉得有些丢人。一伸手,在那巨大的祸斗兽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去陪着魔姬。”

    那祸斗又高又壮,却很听话,一转头,便跃至冬神身边,撕咬向了冬神。

    区区凡人,何德何能与神相抗?

    火神再取一把神火,看神火于掌间高涨,向着玄真便打。

    玄真手中符纸一摊,一脸无所谓的阴沉,极富挑衅意味:“我本擅火术,有一火,取名为天火,私以为不凡。不知火神之火滋味如何,今日便来讨教了。”

    凡人见神,该五体投地,方显尊崇。他不仅不尊,还如此轻慢,更胆敢相助与那魔姬!自是当杀!

    神火出手,火苗化作凶煞狂龙卷起滚滚热浪,向着玄真扑面而去。

    “兄长,魔姬再留不得!我们未来之时她便能将旭重天君引入阵中,且能伤他至此。哪怕她现在奄奄一息还能与四将对战,且她那战戟化灵替她阻拦旭重天君,若是再来其他人相助,恐会多出变数。”

    施晴内心急切,走上前来,在一身红甲的赤帝身边轻轻道:“且那妖族,不一定没有听到消息,此刻可能正在来此的路上。哥哥,再不杀她,是等着五万年前的大战重演吗?”

    她的话急迫而重,正好压在赤帝的心坎上。

    “闭嘴!”赤帝不悦的呵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为兄会不知道吗?”

    施晴公主脸色一僵,沉默一瞬却继续道:“兄长未必看不出,魔姬便是妖魔二族必反之心。留她在,妖魔二族终会不服!”

    赤君皱皱眉头,思索片刻终于转身向着玄帝走去。

    身后的施晴公主则舒了口气,唇角笑意微展。

    “玄天君,旭重神君受了伤,五神将折了一个。那魔姬诡计多端,若不尽早除去,当是心头大患。”

    玄帝心中早已有气,那魔姬恬不知耻,当年那般迷惑自己的外甥翎芜神君,引得他在大战之中亦是昏了头的护她以至大战中殒。如今翎芜未至,确是除她的好时机。

    玄帝望一眼身畔金天氏的白帝:“吾等一起,未免显得欺负小辈。不若委托赤帝前去诛杀魔姬,尚算公平。”

    赤帝虽尊为赤帝,但也算是小辈,刚刚前去相请不过也是尊敬白玄二帝。待他二人点了头,赤帝这才手托赤焰莲花,下了云头。

    可是天界齐集众神前来,一开始便是必擒魔姬之意,哪里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赤帝脚步沉沉降至旭重神君身边,见他双眼泛红,周身散发若有似无的黑色气韵,不免微微一怔。

    魔姬方才所言,众神君大都是听见了的。

    赤帝望一眼双眸泛红的旭重神君,重重的叹一口气。

    “华秀氏阿棠!由我赤帝,取你性命。”

    阿棠满不在乎,她已做好死的准备,亦不在乎死在谁的手上。

    “那便来吧。”她眸色淡淡,平静若一滩净水。

    赤焰莲花升至空中,一片一片绽开花瓣,光华冲天,与天相接,一道光束贯穿天地。

    而那光线一转,直直贯穿了阿棠的心房处。

    她心房处仿若被火烧焦,光束贯穿之处能看得见她破烂的心脏,“扑通,扑通……”

    红红的心脏,像一颗成熟的萍婆果。似被贪食的鸟儿啄烂,脏污不堪。维持着生命最后的尊严,跳动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小。

    玄真看那景象动作不禁一滞,火神之火化作飞鸟,一击打在他持符纸的右手之上。

    玄真突然低头苦笑,当机立断以一支匕首断开自己右臂,阻止蔓延的神火。飞身到阿棠身边,抱住了阿棠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给了我生命,已是到了我该还的时候。”

    他的话很是隐晦,让人听不明白。

    “我虽然比不上上古陨铁万法难伤分毫,但是六万年的青石亦是难寻的坚硬。但愿你心智坚定,能好好活下去。”他望着阿棠,眼神悠得变化,他伸手拂上阿棠的黑发,温柔道:“妖族已至,你不用怕了,阿棠。”

    阿棠的瞳孔微微一滞,待她想问出,却见玄真手指结诀,身体散发青黑之色,待他双掌一合,身形却是化作一方青石,极快的落入了阿棠胸口空荡荡之处。

    那青石迅速融入她的身体,心脏重新蓬勃跳动,身上之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愈合。阿棠捂着胸口,这才稍微懂得了玄真刚刚的那番话。

    他原是一方青石化灵,万年修得肉身。如今重新化石,填补了自己心间失落。他成了,自己的心脏。

    阿棠心中充斥百感,她迅速拔地而起翱翔于半空。声色俱厉:“你天界说要我死是为天意,你等,便是那天么?!如今我魔姬依然未死,未必不是天意使然!天意叫我魔姬与天长存!!”

    霎时间,天空中的云层变色,尽被染成沉重的黑色,雷电之气在云层内道道浮现。阿棠伸出手来:“听康,助我破天河!”

    狂风怒号,山河变色。

    魔姬手执战戟,纵身一跃直往三十三重天杀将过去。

    “口出狂言,凭你魔姬也敢称与天齐寿!”白帝直摇头,隐在宽大衣袖中的手蠢蠢欲动。

    众神君皆是大骇,天河若是被破。天河之水对于神仙是甘甜池水,对于凡人却是化骨之物。池鱼更加皆非凡物,一旦下界,凡界生灵危在旦夕。到时候这便是天界的罪孽,岂可让魔姬真做了去?

    “大胆魔姬!休想破我天河!”赤帝手执赤焰莲花,疾风般向着魔姬追去。

    “众神!”玄帝怒喝道:“百相缚魔禁制!”

    一时间,白玄二帝带头。九十九位实力超然的神君竞相祭出法器,浮于天际。天空中圣光熠熠,华彩漫天,顿时炫目无比,令人不敢目视。

    各种作用的法宝皆出,道道光束如影随形,纠缠着打在阿棠身上,将她止步在半空之中。

    阿棠嘶吼着,使出全力相抗。而众神君看她挣扎,口中禁咒更加急速。阿棠身上道道光线渐渐渗出,一道一道,越来越密集。

    阿棠额上汗如雨下,只觉身上力量似水般流走。再想用力,却似拳打棉花之感:“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魔姬杀心太大,百相缚魔禁制能封印你的灵力和魔力。九十九位神君法器炼制的禁制,我待看看你如何通天之能,解得了它。”玄帝冷冷笑道。

    阿棠鼻间冷冷一哼:“天界好兴致,玩起捆绑,无人能及。我魔姬落于你手,是要用烛泪染尽肌肤还是以口球让我口不能言,呜呜咽咽,更能让你快感?”

    众神君脸上微微一红,谁能料到这般时刻魔姬依然这般嘴硬。口无遮拦让人又羞又恨。

    玄帝厌恶的皱皱眉头,这般轻佻浪荡的魔界女子,如何能入得了翎芜神君眼的?就凭这一身艳丽皮囊不成?

    “赤天君,她心脏换做了万年青石,剜之不易。不若先将她舌头割去,再斩她双手双腿,镇压四方无极之地。”

    将自己分尸,还要镇压四方无极之地?

    好个歹毒的老天君。阿棠忍不住破口大骂:“更年期的老神君,你这是恋慕本姬颜色,得之不得便想辱之!好达到你变态的心理安慰是吧!?”

    玄帝眉头一皱,老脸涨红,一挥袖,一记冰刃衡割阿棠脸颊。

    脸上温热的血迹缓缓滑下,阿棠冷冷一笑:“本姬果然没说错,你就是老色鬼一个,倾慕与我却不敢说!如今只敢这般寸寸辱我肌肤,就像你那枯燥的双手寸寸蹂躏我的肌肤!”

    她说的露骨,玄帝已是气冲脑门。一挥手,已是执剑挥来!

    玄帝之剑,一剑山河结冰,百年无解。威力之大,阿棠禁制缠身,没有灵力魔力护体,空有万年青石为心,但也是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