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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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难觅梦中人

    已是深夜,子时。

    人们都已陷入沉睡,整个青霞谷都是静悄悄的。

    山林里有夜虫之声,蛙鸣之声,更有那猫头鹰略显诡异的声音,久久的传响在山林之间。青霞谷最高山峰之上的远霞阁里,却依旧亮着烛火。

    长霖身着一身入睡的宽松袍衫,手中拿着一本已泛黄的书,小心的翻动着。夏夜最是难入眠,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烦意乱。

    正在此时,一只萤火虫从窗口缓缓飞入,浮浮沉沉,落到了长霖的指尖。长霖紧皱的眉头微微一展,似经这小生灵触碰,心中也有了一丝奇异的变化。

    那萤火虫展开双翅,绕着长霖转了三圈,这才又缓缓飞出了窗外。

    长霖视线跟着那只萤火虫,从山峰上往下,飞至谷底深处。

    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远霞阁所处位置高耸入云,这只萤火虫,何以会到达?

    青霞谷有大小多个结界法阵守护,若是妖异之物,又怎可入内?

    长霖转身套了外衫,抓上碧波剑,快速御剑向着那萤火虫消失的方向追去。

    长霖御着剑,不消片刻之间便来到了那萤火虫消失的地方。

    巨大的湖泊映着月亮,萤火虫似星河里的星星般闪烁着,大片大片,围着一处湖面,静静飞舞。

    这湖畔,有一座亭阁建筑,唤做游亭,原是玄真住处。

    此时玄真不在青霞谷,这边便是无人会来的地方。

    没想到,竟有人如斯大胆来此处戏水。长霖收下剑,脚步轻轻向着那湖面走过去。

    一束水花突然飞溅而起,月儿皎洁,将那飞起的水花映照得犹如玉珠。一颗颗玉珠因着重力落回湖面,重新砸入湖面,隐入湖水之中。

    湖中一只如玉纤手划弄着水面,道道水痕似跳跃荡漾着走远。顺着那手指慢慢往上,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照耀下更显洁白无瑕。再往下,是精致的锁骨,以及一对丰盈的……

    长霖脸颊一热,垂下了头。

    是谁?在这个地方沐浴?

    长霖垂下眼帘,伸出手指在那碧波剑上轻轻敲上一敲,而那碧波剑顿时如同离弦的箭,瞬间便冲向了那湖面之处。“我劝你穿好衣服上来,否则。”

    长霖眼眸里冷意一闪而过。“杀无赦。”

    碧波剑悬在那湖面女子颈部一寸处,蓄势待发,剑光凛冽。“好好好,我出来。”

    那女子一声惊呼,继而传来了出水之声。待过了一阵,只听那道声音又道。“不过是借贵宝地洗涤一下身上脏污,没想到,竟还要被杀无赦了。”

    长霖正要转身,却听那女子又道。“哎哎哎,我还没穿好呢。”长霖眉头一皱,手指微晃,碧波剑又搁到了那女子的颈上半分。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还劝姑娘也不要耍什么花样。”那女子微微一笑,腰上腰封正正扎好,一身黑袍罩住全身,略带挑衅的道。“我若耍花样了,你待如何?”

    长霖并不答她,手上的碧波剑已是杀机四伏,随心而起。

    那女子两指一动,将那凭空向自己袭过来的碧波剑夹了个正着,森森冷意爬上了嘴角。

    碧波剑是好剑一柄,夹在两指指尖并不像往日的剑那般轻易便折,饶是那女子也奈何不得。

    那女子只好换了个法,顺着剑势带来的力道,四两拨千斤的一个迂回,将碧波剑瞬间打入了湖畔的巨石之中。

    “长霖,别来无恙。”

    长霖视线微微一凛,伸出手,虚空一晃,碧波剑回到了手中。

    月光下,那一身黑袍,容颜俏丽的女子。依然一如当年般年轻美丽,却也,一如当年般的阴冷残暴得极。

    “昆离宫,恶筑。”

    恶筑摇摇头,径直往那山石上一坐,望向长霖。

    “我已脱离昆离宫,你不必再以那般神情看我。”

    恶筑,脱离了昆离宫?看着长霖紧皱的眉头,恶筑笑了笑。

    “所以,我来找你,是有事相商,你要不要先听听看?”

    “我与你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商量的,还劝你即刻离开青霞谷。我现在没有杀你的理由,不代表稍后没有。”长霖将碧波剑插入刀鞘,转身拂袖想走。

    “我离开昆离宫,已有三年。昆离宫的人都在追杀我。”

    恶筑突然说道。

    恶筑离开昆离宫,遭昆离宫的人追杀?这是怎么回事?

    长霖的脚步一滞。“与我何干?”

    “与你确实是没有关系,但是却和那……”恶筑嘴角浮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华秀氏阿棠,阿修罗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心跳突然慢了一拍,长霖只觉心脏似被重拳一击,猛然停下了步子。

    “你说什么?”

    恶筑微微一笑。“对,那位天上地下都出了名的魔姬。轩辕氏翎芜神君深爱的魔姬……”她的眸子带着些许狡黠。“也就是你,长霖,万年前深爱着的那个女子……”

    剑光一闪,碧波剑已然又出了鞘,再待停歇,已入恶筑的脖子些许。

    有血液,顺着恶筑白皙的脖子渐渐滑下来。

    她那张脸,本就相似于阿修罗姬得长霖不敢看。如今,她提到那魔姬,又提到自己的身份……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恶筑的话里,十分明显的说出了自己是轩辕氏的那位神君。

    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恶筑觉得自己赌赢了。“你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你只需要知道。你得救我,我便告诉你,你那位深爱的魔姬,如今身在何处。”

    心跳变得如同擂鼓,长霖不可置信的望着恶筑,满眼都是惊色。“她……还在这世上么?……”

    恶筑将他那副模样看在眼内,微微一笑。“是。而且作为凡人,生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

    作为凡人?她转世了么?可是,泠月说她已身殒天地。

    似乎看出了长霖眸中疑惑,恶筑继续道。“我昆离宫一直被传言魔族余孽,这话,确实是真没错。”

    长霖眉头微皱,望向恶筑。

    “你知道万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魔君旻扬战死,阿修罗姬也跟着身殒。魔族群龙无首,遭到天界连连打击所剩无几。你也知道魔姬乃整个魔族唯一的正统血脉,关乎魔族运势的一切。”

    “而正因为这些原因,魔界不会任天界那般肆意嚣张,任他们将魔姬的神识带走。在那时候,突然闯来了恶兽朱厌,不知道什么原因,本是轩辕氏神君的灵兽。它竟帮着魔族,从天界手中抢到了魔姬的一缕神识。而剩下的那些神识,被你的母亲,天后娘娘,投入六道轮回之中,罚受十八世人间苦,十八世地狱痛。”

    长霖伧然退后几步,低着头,表情既讽刺又痛苦。

    对于朱厌为何会帮着魔族之人抢夺魔姬神识的原因,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

    恶兽朱厌乃自己的灵兽,会帮着魔族抢夺阿棠的神识,那是因为……

    自己曾告诉它,它的使命,是替自己,守护阿棠啊……

    在自己身殒后,它一直都记着自己的话。

    而阿棠,竟然,是在凡尘之中,一直受苦楚吗?

    泠月说那魔姬举世不容,在魔军被天界压制之后,自殒于天地……

    泠月说她真正爱的人不是自己,其实是那魔君旻扬,她名义上的哥哥……

    泠月说她杀了天界的好些战将,来为魔君旻扬殉葬……

    这些,都是自己殒后不知道的事情,也是,后来听泠月提及的事情……

    但是那魔姬,她,活该不是吗?那般欺骗着自己……

    长霖想什么恶筑并不知道,但是,她想说的话,必须说完。想做的事情,关乎自己性命,容不得一丝半点的迟疑。

    “她是魔姬,有神识在,与你此生一样,你过完这一世能够回归天界,依旧是黄帝太子神君翎芜。而待渡完十八世苦,她也还是魔族唯一的魔姬。你帮我的话,我便告诉你,她如今身在何方。”

    长霖抬起头来,月光之下,脸颊阴影处,一派黑暗之中表情看不真切。却只听得他冷冷一笑,嘲讽至极。

    “你当我是什么?我是轩辕氏翎芜神君没错,但是那场大战中,我亲眼见到她是如何推翻她自己对我的诺言与情意。满口谎言。那般的女子,你认为,即便是她转世为人,我也会想去找她么?而不是,杀了她么?”

    “你杀不杀她对我来说不重要,但是只要你帮我,我便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儿。找到她之后的事情,你想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情。”

    恶筑笑得美丽,眼眸深处尽是令人发寒的阴森可怖。

    长霖也是笑笑。“初次见你是在崇仙大会,十四年过去,你的功法没有太多长进,甚至……”

    连自己攻过去的剑,都没办法挡住。

    “你……似乎更需要我帮你。如此,你还确定,自己能够与我谈条件吗?”

    恶筑推开脖子上的碧波剑,随手拭了拭脖子上的血。“嗯。因为,魔族之人费尽心机想得到的,魔姬最后的那缕神识,在我手上。”

    长霖的眉角不受控制的挑高。

    “而十八世苦难过后,那魔姬的神识若不能完全,便会真正的消失在这世上。如果我有事,你们谁也不能再见到那位魔姬……”

    不能再见到她么?长霖不受控制的伸手按住胸口的位置,那里面,为何还会有着撕心裂肺的痛感?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不然,就当协议破裂,我自己看着办吧。”

    “带着阿棠的神识那么危险,为何你还要这样做?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长霖找回理智,望着恶筑问出口。

    恶筑确是微微一滞,久久才笑道。“因为,我很想看看,你们这些人,都能为这位魔姬做到何种地步呢……”

    ……

    厨房是已经不用自己去了,但是清扫青霞谷,却成了长乐郡主每日必行的工作。

    远远的,看着厨房里的肖风提着食篮走了过来。

    长乐心思一转,立刻迎了上去。“肖风师兄,这是去哪儿?”

    肖风匆忙的脚步顿了顿,看一眼手中食篮。“长清师兄回来了,此时正在议事厅中和长霖长老议事,我去送些茶点。”

    长清师兄?长乐嘴角一撇。“青霞谷的行者?”

    这回,是带了什么外界的新消息回谷么?

    肖风点了点头。“嗯,一回来就去议事厅找长霖长老,看起来,是有什么事儿。”

    “长乐,长乐。”有一个弟子快步跑过来。“赶紧去议事厅,长霖长老唤你过去。”

    那人唤自己?莫非,是父皇回话了?

    长乐心中一沉,脸色也变得莫名凝重。脚步一抬,快步走上了去议事厅的路。

    “长霖长老找你会是什么事情呢?”肖风提着篮子追在长乐身边,揣测着。“长清师兄一回来就唤你,莫不是从外面带回来什么与你有关的消息?”

    是啊,这样想才是对的。长乐眉头微微一皱,脚下步子迈得愈加快了。

    ……

    一脚迈进议事厅,长清将那传闻中的美貌郡主望了一眼,心中却布满愁云。

    这郡主带着面纱,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已是十足的美人之感。他望了眼长霖,眼中又有着些许犹豫的神色。

    长乐郡主朝着长霖与长清微微一礼。“长乐见过长霖长老,长清师兄。”

    长清点了点头算是还礼,长霖则将手中书信递向了长乐的方向。“这封书信,本不是给你的。但是,我觉得你当看看。”

    肖风将糕点碟摆好,沏了茶,本想寻个由头待在这里听听长老和师兄会说些什么,但是视线转了一圈,却是什么留下来的理由都找不到。只能是深深地望了一眼长乐郡主,怏怏的提着竹篮退出门外,关上了门。

    长乐郡主拿着那封信,看着那熟悉的字体,视线由凝重,随着信件的内容,渐渐的变为了阴沉,犹如窗外突变的天气。

    乌云密布,一道闪电从乌黑的云层里,闪现而出。“轰隆隆”一声,震耳欲聋。大雨下得让人措手不及。

    长乐郡主神情有些恍惚,沉默了半晌。一双深眸微微一抬,望着长霖,眼神试探而又不确信的问道。

    “你知道假传圣上旨意该当何罪,你居然……”她眼里的挣扎,显然易见的证明了她内心深处,是多么的确信答案。

    长霖眼眸冷淡的望着她。“这是圣上的亲笔信。”

    猜到的结果由长霖直接了当的戳破,长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顿时一软,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两步,后背抵靠上了身后的庭柱。

    一双眼睛神采不再,似一只搁浅而濒死的鱼。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抵抗,和认命的绝望。

    “看来……若是做不了他有用的棋子,他是真的想让我死……”

    皇帝的信是写给青霞谷的,简明扼要,无一句废话的狠绝。

    “朕已知长乐前往青霞谷求道,两年之内,若于疾无为,请长霖长老将她逐出青霞谷。皇家庄严,再容不得她。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长乐郡主。此信内容,长乐需知。”

    若能够医得汇阴之体,她便还是长乐郡主。只不过,是嫁人的长乐郡主,得保两国安康的工具。若不能够医好,可不是简单的削她封号,逐为草民。

    而是,要让她死啊……

    因为皇家的形象,不容损害。

    只是因为这个理由,自己便是该死……

    父皇等了自己这么些年,这已是他对自己最大的宽容了吧。还有两年,自己便要十六岁。

    在那最宜嫁人的年华,若是失去价值,便是死路一条……

    长清有些同情的看着长乐,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长霖,眼神有些许埋怨。

    意思已是明显,埋怨长霖的不近人情与简单粗暴不照顾郡主心情说话方式。

    长霖皱皱眉,略微有些犯难。

    思虑良久,道一声。“我会与慧心长老谈谈,以盼她能早日教授你密法。”

    长清无奈的摇了摇头。若说自己太过实诚,那自己这师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不过,这也是个可行之法,便,算他还有几分怜香惜玉吧。

    长乐抬起眸,眸中喜怒皆空。“慧心长老最遵守纪律,长乐不过入谷半月。既参加不了入谷三年的入室弟子选拔,也没资格和其他师兄师姐一起听课修习。更别说是让慧心长老教我密法……”

    长乐认得清现实,虽然父皇压着,但是若慧心长老不想教授自己,那自己如何也习不得密法。

    只有等死的份了。她该是有些绝望了。

    长霖走到长乐身边,收回了那纸书信,声音有些僵硬的温柔。“你安心就是。”

    长乐抬起头看着长霖,眼中不知何时已涌上雾气,一片迷茫弥漫在她眼底。

    她是无助的,同时也有着被背叛感。

    遥远那皇城内,坐在龙椅上,号称九五之尊的人。对于长乐郡主来说,如何也不是一位父亲,而是一位皇上。

    而当这一切被真正暴露在人前,长乐还是觉得既难过,又慌乱。

    自己一个郡主,哪有什么郡主面子,只不过,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而那父亲,还会毫不犹豫的让自己去死。

    长霖看着长乐,眼神中有些不忍,沉了沉,添了一句。“明日,你便去思悠殿見慧心长老。”

    长清眉头一皱,略显不可思议的望向长霖。

    而长乐眼中希望一闪而过,望着长霖,几分试探。“我可以跟着慧心长老修习么?”

    “我会向慧心长老说明一切,结果如何,你还需自己把握。”

    只能做到这里,自己,如何也是左右不了慧心长老心意的。

    慧心长老岂会那么容易说服……

    长清摇了摇头,轻叹口气。

    长乐郡主眼中的光也微微熄灭,久久才见她点了点头,低着头道。“长清师兄,长霖长老。长乐先退下了……”

    长霖一挥衣袖,眉间有了丝丝涟漪。“去吧。”

    待长乐出了门,长清却是开了口。“你如何能让慧心长老同意亲自教她?慧心长老一向最是秉承传统,能修习慧心长老密法的必是亲传弟子。而那亲传弟子则是由三年修习,再经过试炼,成绩卓然的那一个才能作为入室弟子。而入室弟子,也只有天资聪颖,备受器重的才能成为亲传弟子……慧心长老还没有亲传弟子,况且还有子眉在,这亲传弟子的资格如何也不可能落到长乐郡主的头上。长乐郡主……在这谷中,所处位置也格外尴尬不是吗?……”

    长霖将手中书信放在桌上,视线挑向远方。“慧心长老那边,我自会去说。”

    见他视线笃定,长清心中突然一颤,眼眸眯了眯,试探的望向长霖。“你是想用掌门令来压慧心长老,还是用掌门令与慧心长老交换长乐郡主的亲传弟子资格?”

    长霖眼眸低垂,并未回答长清的话。

    ……

    将慧心长老院子里站着的女弟子扫视一眼,子眉一眼便望见那格外引人注目的长乐郡主。

    平常只需站在那边便是一道靓丽之色的长乐郡主,彼时一双美眸布满血丝,浮肿而无神。

    似被烈日暴晒而恹头搭脑的小草,毫无生机。想来,是一晚上都睡得极不踏实。

    子眉看着长乐,不悦的皱了眉头,声音不觉严厉起来。“长乐,近日偷学的术法,可有长进?”

    被点了名,长乐沉吟一会儿,抬头看着子眉。“师姐,长乐无能。”

    近日长祺师兄教授御剑之术,自己既无剑,又是偷听,隔得远倒是一点都听不真切。若说是学了什么,那还是只有当是偷学子眉师姐的治愈之术。

    如今反复的练习,算是有几分的小成。

    周围有丝丝窃笑之声传来。

    子眉抿了抿唇,皱着眉。“竟是如此,师姐我是教不了你了。”

    长乐微微一愣,没料到现在连子眉师姐也嫌弃自己了……

    周围的窃笑之声更加不加掩饰,更有私语之声掺杂其间。暗暗嘲讽着她平日的好学偷师,竟是装腔作势,做出来给人看的把戏。

    子眉扫一眼众女弟子,将那嘲讽同门的弟子看在眼底,再望向长乐。

    “如此,你便去思悠殿,师父那里。由师父亲自来教你吧。”

    众人突然一愣,连长乐也是一怔。她错愕的看着子眉,似听错了一般。

    子眉脸色一肃,“还不快去?是还想让师父等你不成?”

    长乐半信半疑的转了个方向,脚步转出女弟子院,不停歇的向着思悠殿方向跑去。

    子眉师姐刚刚说会由师父亲传自己术法?是真的吗?怎会如此?慧心长老那般循规之人,竟真的让自己做亲传弟子么?

    一夜之间,这般转变着实让人惊讶。

    这其中变化,是……昨日许诺自己的他做的么?

    ……长霖……

    长乐一口气跑到思悠殿门口,便见思悠殿门口已有师姐等着。

    那师姐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记眼刀狠戾扫来,语气也是很不客气。“这么迟才来,子眉究竟是如何教育底下弟子的!”

    长乐正欲道歉,却听那位师姐又是一吼。“还不快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长乐不知前路如何,向来是惯会忍耐的性子。此时更是好不容易得来了机会,心中竟是一点都不觉得不快,紧步跟上了那位师姐。

    一路随着师姐穿过各屋,来到内院。

    慧心长老正在凉亭内打坐,闻见脚步声,睁开眼睛见着长乐,随手一勾。“过来。”

    长乐依言走了过去,那师姐也退出了院子。

    “师父。”长乐乖巧顺从,小心的喊道。

    慧心长老见她那般谨小慎微模样,想到长霖所说她的境遇,心中也有些许心软。“长乐,我已经答应长霖长老,亲传你功法道术,是为情义礼教。基于你是皇室郡主,也因着长霖长老所托。日后你跟着我修习,不得叫苦,不得懒惰。我既亲传与你,如此,你更需自己努力,莫负了为师的亲传二字。”

    长乐本来心中疑云重重,此刻顿时烟消云散,当下磕了头,认认真真便道。“长乐定会诚心修习,不负师父厚望。”

    厚望还真谈不上,她能抵御那些邪物,便算是她的生机。

    一个郡主,本也不期她能修得本真之道。

    离了青霞谷,只要她活着,便是对青霞谷之强的一种肯定。于己于青霞谷,都是好事。

    更何况……

    慧心长老看了看腰间的掌门令,微微皱了皱眉头。“为师如今暂待掌门之位,暂时无甚心思教你。你且按照为师教给你的法子努力修习,不得有一丝一毫耍滑头。”

    长乐微微一怔,视线敏感的滑向慧心长老腰间之令,沉了沉声,答。“长乐定当听从师父教诲。”

    “你先去吧,这几本书,三日内看完,用心体会。每日晚膳之后来为师这里,将书内心法颂诀与所得报之为师。”

    “是,师父。”

    ……

    这边长乐抱着一摞书出了思悠殿,转脚便往议事厅方向跑。

    一路风风火火,将一众弟子的询问声都抛在身后,满脑子都是长霖昨日许诺自己的身影和话语。

    真的是他,说到做到的帮了自己。此刻无论如何,自己都需要向他说一声多谢才是。

    他退下的掌门令出现在慧心长老腰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用掌门之令,换来了自己的生机。

    而这般突然而来的生机,此刻直让长乐心头发烫,似揣着一只小兔子不停蹦跳着的那般不沉稳。又似寒冷的冬日,突然出现的一丛旺火,快要将自己暖化。

    推开议事厅的门,看着空空如也的议事厅内殿。

    长乐急忙跑出去,抓着厅外打扫的弟子。“长霖长老呢?他没在议事厅么?”

    “长霖长老今日还没下来。”那弟子停下动作,直起腰杆,手指遥遥指向最高的那处山巅。“应该是还在远霞阁内。”

    望着高耸入云烟雾缭绕,又高又远的远霞阁。

    长乐心中突然涌出一阵无力之感。

    那么高远之处,自己靠步行起码一日之际才能到达。若是御剑,倒是片刻之间有些到达的希望。长乐郡主脸上一片惆怅。

    可是自己资历尚浅,连剑都没有一把,更何况是御剑呢?

    从藏书阁走出来的肖笙自长乐进入议事厅时便注意到她,此刻见她一脸无助,再看看她的视线,小心的凑近了她。“你想去远霞阁找长霖长老?”

    长乐没有回答,肖笙便继续问。“你找长霖长老何事?”

    长乐望他一眼,再看了看肖笙腰间的长剑,眼中笑意一转。“肖笙师兄,你资质天赋样样出众,想必御剑之术应当也是很好的吧?”……

    自己入谷不过一年,真正开始修习术法也不过半年时间。

    但是此刻长乐问起,肖笙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御剑之术不好,只得硬着头皮迎上长乐郡主笑脸,僵硬着点了点头。

    “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