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禽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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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君者(下)

    特非斯踱过满地血色,看着遍街的尸体,迎着初阳,双眸中泪花颤抖。他要哀鸣,他要嘶吼,他要痛哭;但他做不到,一夜里,他已经嚎干了一生的声音,哪怕他只是冷漠,一言未发。

    他只能捡起被染成猩红的白色的鸡头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任由眼里珠光汹涌。

    泪流不出。

    行了,我知道这是之前某一章的开头,不用提醒我,我就是复制粘贴过来的。

    咳,刀放下,水几个字而已,不至于不至于,又骗不到稿费。

    好吧,似乎这不是一个让人觉得高兴的事实......

    ......

    或许是因为狗血的剧情往往成片成片发生的定律,或许是命运开的恶劣玩笑,又或许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未来。

    TAHD的成员们休整了半个多小时后,接到了上头下达的指令,要去截杀附近一批即将通过此处鸡头人,他们带着一批平民充作人质。

    没错,我想各位已经猜到了,特非斯的妻儿就在这批鸡头人中间,但接下来的剧情和你们的猜测之间可能会有一点点偏差,那么一点点......

    休息的过程中,特非斯身上虚弱的感觉渐消,所受的痛苦却越发强烈,对此,他只是以一副冷漠的表情来应对。

    偶尔,他会发现同僚投来带着敬畏,钦佩之情的目光,便回以一个点头。

    接到指令后,他们开始行动。

    因为距离很近,为了起到突袭的作用,他们决定不干开车去碰碰之类的事,那样做可不仅仅是动静很大。

    跟距发来的敌人卫星定位及数量,TAHD的成员们确立了几处合适的截杀点,于是迅速分兵过去布置。

    至于车辆,自然是放在马路上,充作障碍物。

    特非斯的位置在一座高楼上,身居第七层阳台,栏杆为铁栅栏,正前方就是障碍车,属于比较安全的地方。

    在这个距离上,得自红冠鸡头人的霰弹枪依旧具备可怕的杀伤力。

    布置完毕后不久,他就听到了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很快,两辆并肩而行的黑色轿车就出现在了视线的极点,接着便是紧随其后的七辆同色越野车,它们呈箭头形排列着,每辆车上都载满了持枪的鸡头人,而箭头的核心处,或者说“箭杆”位置,则是由两辆大货车充当,断后的则是四辆摩托车。

    气派倒是很足,不像暴乱者,更像是一群沉迷装叉的二世祖聚众飚车,当然前提是忽略掉那两辆大货车。

    两辆大货车......里面装的就是人质么?把人类当作货物运输......其作用真的是人质吗......

    回想起暴君似乎层出不穷的生化武器,再结合如今所见,特非斯突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混蛋......”

    当车队驶入预定位置的时候,一颗颗手榴弹投出,绽放了绚丽的花火。

    当烟尘散去,只见街上空空荡荡一片,坑洼遍地,哪儿有什么车队、鸡头人?

    上当了?!

    远处轰鸣声起,正是方才所见的车队,然多了一点不同。

    两辆货车的中央,有一只巨大的“蜈蚣”。

    它是由无数人类的四肢拼凑而成的圆柱体怪物,一条条手条如密密麻麻的肉色森林,胡乱扒拉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一声,拖起庞然的身体跟上了车队。

    很明显,这玩意儿的设计师不但审美有点问题,而且脑子里面被糊了把石灰粉,和水搅和成了一坨坨我那低劣的语文水平难以准确描述的东西。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一长条的[哔━━]都没有实用性,还TMD丑,说它是生化武器都是在侮辱这个词,加强自动版闪光[哔━━]形闪光弹还差不多。

    好吧,它是否有存在的必要,此处暂且不表,反正这样一坨东西给第一人称的TAHD的各位带来的压迫感是挺强的。

    即使是特非斯,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生化武器......

    这东西属实有点颠覆世界观了呢。

    看来是没办法打伏击战了啊......算了,硬拼就硬拼吧。

    车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只有那坨[哔━━]保持着原先的速度,发疯般闯了过来。

    一颗颗子弹打在它的身上,击断了一条条手臂,亦有的直入躯干,鲜血四处喷溅,宛如下了一场血雨,雨里还夹着“冰雹”。

    [哔━━]先生外面一圈的手臂掉落的速度比克莱恩花钱的速度更快,饶是如此,它依旧顽强地冲到了障碍物前,辗过了一辆汽车。

    此刻,它已经彻底看不出之前的样子了,完全就是血肉模糊的一长条,颜值那是蹭蹭蹭往上涨。

    不管怎么说,巨人便血后的产物好歹也比一长条[哔━━]好看。

    最终,进入火力覆盖区的[哔━━]被两把轻机枪打成了一摊烂肉,腐臭的暗红流满了街区。

    事实证明,生物改造在火力压制面前,并无卵用。

    生化武器?变异怪物?一切的恐惧源于火力不足。

    “好弱......”特非斯嘀咕了一声,心里有些不安,说句实话,这玩意儿恐怕还没有自己第一次完成暴君委托时在Umbrella食品加工厂遇到的那堆血肉强。

    扭头看向鸡头人的车队,他的目光忽然凝固了。

    在[哔━━]用自己的外貌与血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时,鸡头人们已经把所有的“人质”从大货车上放了下来。

    他们一个个整齐排列站好,挡在了鸡头人们的前面。

    他们大多衣冠不整,显得颇为狼狈,有些身上还带着血迹,从总体来看,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但从服装打扮上入手,似乎都是些身份地位处于中层或中上层的人士。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有几个共同点:脸色如同死尸、双眼只剩眼白、嘴巴大张,牙齿全部脱落,口腔被蜘蛛般的东西完全占据,几乎挤掉下巴,隐隐约约可以从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猩红眼珠。

    不需要更多的行动,他们仅是一动不动站着,就足以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渗人感。

    在这些人中,特非斯找到了一个女子。

    她本来就有些病弱,现在更是让人觉得随时可能死去。

    她是特非斯的妻子。

    环顾四周,看了看TAHD成员们所在的地方,看了着举枪瞄准的他们,灰骨突然感觉......有些疏离。

    随即,他也举起了枪......

    “......”

    “怎么办,要开枪吗?”

    “人质分散呈圆形和鸡头人们交错,不好办了啊......以我们武器的火力,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只杀一个’,子弹肯定会穿过去。”

    “是我考虑不周了......”

    “诶不对,关你什么事,选大威力武器当然是正确的决定啊,要怪就怪暴君,这个时候道什么歉?”

    “呼,别的不说,主要还是人质的问题,我们不清楚他们是什么状态,也无法推测究竟还有没有救,是否具备意识,人格是否受损......”

    借助通讯器,身在各处的TAHD成员们谨慎小心且快速地交谈着,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特非斯沉默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和意见,只是握紧了手上的枪。

    在休整的时候,他得到了现在这个通讯器。

    他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妻子,看着她机械般格式化的行进。

    TAHD成员们的讨论,他根本没有认真去听,因为跟距暴君的委托内容,不难猜测其最终结果。

    “......是开枪吧。”

    很合理的选择。

    按照既定的发展,应该就是如此,而自己为了保护妻儿,会选择把他们杀死。

    可这真的会发生吗?自己真的会做这种事吗?这真的会是自己的选择吗?

    特非斯的脸庞忽然扭曲了,心头无名火起,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极度厌恶这样的发展,因为这是暴君预期的结局。

    绝对不能照着他的安排走,绝对不能成为他的傀儡!

    可是......

    妻子的笑颜仿佛依旧在灯光下绽放,点点滴滴,似有些泛黄了。

    每一次暴君的委托都是自己本心所作的决定......

    不,不对......

    暴君说过自己一旦透露他的信息就会付出代价,即使完成了委托也未必能把妻儿救下......

    可终究是有那么一丝希望。

    特非斯忽然又抬起头,看了看队友的所在地,疏离的感觉不知何时已在心腔弥散开来。

    他的神情又被冷漠所占据。

    一声枪响。

    ......

    特非斯所作的一切都被暴君尽收眼底。

    鸡头套已被取下,他看着电视上对方的选择,梭角分明的脸庞上勾勒出了一丝笑意。

    “很好,他开枪了,他提前开枪了。”

    这说明他怕了,他甚至都不敢等待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明明未来还有无限种可能。

    他害怕,害怕自己跟着暴君预期的未来走!

    他害怕,害怕自己成为暴君掌控中的玩具!

    他的身侧,余龙沙单手插兜站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说,你为什么对这位警官这么上心?”

    “你之前为什么对尤文斯那么上心?”暴君瞅了她一眼,继续观赏“节目”。

    余龙沙走了两步,靠近过来,纤纤玉手抚过暴君脖子,拖长声音道:“小女子这不是为了给陛下一个‘见面礼’嘛~”

    暴君用手肘托着脑袋,摆出一副“我信你妈个鬼”的表情,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嗯,好的,我信了。”

    “嗯。”余龙沙停下了容易让人有恶劣联想的行为,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视上。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话说,你搞那些吃力不讨好的生化武器干什么?”

    暴君弄出来的那些玩意简直就是空耗人力物力财力,毫无实用性。

    “我有我的打算。”

    “哦。

    “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在郎登投入那么多能力者?你知道郎登是不可能打下来的,为什么让他们送死?”

    “你是记者吗?”暴君的内心一动不动,所以他也一动不动。

    “或许是吧。”

    “......很简单,利用他们吸引掉龙庭其它强大能力者的注意,让灰骨这边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

    “哦哦~”余龙沙挑了挑眉毛,“你对他居然这么重视?”

    暴君嘴角的笑意又灿烂了几分,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他瞬间杀死了一个比他强上很多的能力者。

    “‘灰骨’这个能力很特殊,它的‘即死’效果只针对生命的‘量’,而非‘质’,从这一点上来说,除了站在‘天下顶点’的那些家伙和少数几个极特殊的能力者之外,它具备瞬杀所有人类的条件。

    “包括你,也包括我。

    “郎登的TAHD高层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猪,如果让比较有水平的家伙第一时间知道了‘灰骨’的存在,那郎登根本就不会有‘暴君’。”

    暴君的声音很平淡,但从他一次说这么多话来看,分明有炫耀的意味在内。

    余龙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所以......”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能完全掌握住,可是会让人很困扰的啊......”

    “而你选择的控制方法,是攻心。”

    “让一个人崩溃永远比诱惑一个人简单,持久,你说呢?”

    余龙沙笑了笑:“那你告诉他的地址......”

    “当然是假的,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暴露出来?

    “哈,好了,我们继续看吧,重播可没有直播那么精彩。”

    暴君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视上面。

    余龙沙不再多言。

    ......

    飞射的子弹划破空气,刺入了病弱的女子身体,撕开了她的躯壳。

    特非斯握着霰弹枪,脸上有的只是冷漠,尸骸般的冷漠。

    他心里的情绪如狂风卷起海浪,可他只能冷漠,他只有冷漠。

    他还能表现出什么呢?他是个杀死自己妻子的凶手。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想了什么,他似乎很冷静,像神明般的高高在上,审查过了自身的所有念头,做出了绝对理智的决定;他又似乎很冲动,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地把板机扣下。

    现在,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

    那一声枪响,帮TAHD的人提前下定了决心,顿时,弹网密集如大雨倾盆,朵朵血花盛开。

    而在特非斯眼中,一切都放慢了,他看着缓缓倒下的爱人,看着千般柔情,万种思念成灰的刹那。

    他看着学生时代病弱却爱笑爱嘻闹的女子,看着长发微卷,欣喜感动中不忘娇嗔的女子,看着温柔细腻,操持着繁琐一切的女子,看着羞中带恼,最终彻底敞开心扉的女子,看着病床上更添虚弱,但满是幸福微笑的女子......

    恍惚间,他觉得有什么飘零了。

    然后,他亲手把她们轰得粉碎。

    所有眷恋所有恩爱所有美好所有誓言,都在已成废墟的楼房上,和这些事物留下的所有踪迹,一起消失。

    特非斯忽然有点茫然。

    他想哭,想怒吼,想嘶喊,但他只能冷漠。

    最后,他拼尽全力,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失去这些,只余冷漠?

    为什么,自己要亲手杀死挚爱?

    正义吗?

    妻子生死状态尚不明确,为之放过鸡头人们,甚至攻击队友们,很可能不过是徒添伤亡,况且,若白白放跑那些“人质”,天知道暴君会利用他们做些什么,现在收手,未来或许将有数不清的无辜者遇难。

    可是,自己的妻子难道就不是无辜者吗?

    可是,这种概率未知的,“以少数牺牲换取多数利益”的赌局的正义,真的是正义吗?

    ......如果不是因为正义,那又该是什么?

    为了和暴君的游戏,为了挣脱他的束缚吗?

    他几乎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利用自己完成了不知多少恶事,这种当提线木偶的感觉,一切都被安排好,没有反抗余地的感觉;这种让自己明明身在广阔的天地间,却仿佛被囚入笼中,失去自由,一切任由他人操纵取乐的感觉,足以让人付出全部去反抗。

    可是自己一开始之所以答应和他玩游戏,就是为了保全家人啊......

    如今为了挣脱束缚,放弃家人,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既然如此,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自己所作的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失去所珍视的一切呢?

    我所追求的,不过是心中的正义,还有家人挚爱罢了。

    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不过是用一辈子的努力,换了一副冷漠的面孔吗?

    珍视的一切,过往的一切,好像都是被自己亲手抹去。

    背靠着墙,身体渐渐滑落,跌坐在地上。

    枪声停下,外面的战斗结束了,不出所料,TAHD获得了胜利,但鸡头人们的实力亦超过了他们的预料,最终只有两个人活下来。

    特非斯是其中一个,他开了第一枪,也只开了第一枪。

    无神的虚弱男人从楼中走出,他的衣衫全部被自己的鲜血所染红,而街道上的颜色更加鲜艳。

    海平面上,赤红的恒星缓缓升起,光亮穿过亿万层云,洒落在碧洋与大地。

    此刻,长夜,迎来破晓。

    晨曦白炽耀眼,特非斯呆呆地看着它,似乎看到了这座城市的未来。

    夜晚过去了,一晚过去,改变了很多,埋葬了很多,但新的一天总会开始,不是么?日夜总要交替,生命总要继续。

    灰骨知道,自己的“过去”,过去了。

    他摇晃了一下,面前,正好有一个浸满了鲜血的白色鸡头套。

    他颤抖着手,捡起它,忽地跪倒在地上。

    鸡鸣,带来日出。

    特非斯闭了闭眼,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朝阳走去。

    影子拖得老长。

    ......

    电视中,特非斯已不见了踪迹,只留下带着淡淡血色的脚印。

    暴君抬起食指,悠然地敲打着沙发扶手。

    “你看,泯灭了过去,才能迎来新生。”

    他很少主动和余龙沙搭话,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现在心情很好。

    余龙沙轻笑一声:“说得很对,所以,你泯灭了什么呢?是‘君雉’,还是......”

    她没有说下去。

    “你猜啊?顺便再猜猜,他会去哪儿?”暴君伸手从桌上拿起一根针剂,遥点电视机。

    他刻意没有再监视下去。

    有些事情,如果没有了“变数”,可未必是件好事。

    余龙沙左手食指把玩着自已的一缕发丝,没有回答,而是重复了一遍暴君之前所言: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能完全掌握住,可是会让人很困扰的啊......”

    暴君站起身,就要把针剂朝心脏打下。

    “我知道,所以我还有额外的准......呃?!”

    谈话间,他突然后心一痛,本能地低头看去,只见余龙沙温玉般洁白无暇的修长手掌已然刺穿了自己的心腔!

    “而还有些人,如果不能完全掌控住,可是会更麻烦的......”

    余龙沙俏脸前倾,凑向暴君的耳垂,吐气如兰,同时五指向前一探,夺走了对方手中的针剂。

    “......比如我。”

    呼啦一声,地上的阴影猛地沸腾,扑向了余龙沙!

    针剂到手,她当即决定抽身,脚下一动,整个人向后跃去,撞碎了大厦玻璃,直直下落,阴影则紧随其后,滚滚“海浪”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