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一暗室中，什么也没有。除了不灭的烛火，只摆放着一个盒子。

    那是一个空盒子。

    青辞，原谅我的自私，我将你的骨灰撒在了祁延山上，在那片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一连两日，除了处理政务，我便一直待在这里。

    我早该来此赎罪的。

    第三日傍晚，我没有再去，而是站在飞霜殿外，看着盏盏灯火。

    “皇上，明日出宫随行的车马、人手已安排好。”

    思虑良久，我终于开了口，“墨方，方盛还在令夏吧？”

    墨方点了点头，“方盛有一些事需要处理，这两日便可以启程去北宸。”

    “不！”我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他想见那女子，就让他明日去黎府吧。不过前提是，他不能现身。”

    听到我的话语，墨方有些惊讶，“皇上明日打算将清清姑娘带去黎府？”

    我摇了摇头，“明日，朕会现身黎府。不过带她进去的人，是你。”

    “皇上这是何意？”

    “墨方，朕总觉得你在易安馆得知那个消息有些巧合。”

    我看着茫茫夜色，心中沉寂，“明日，为了让她能够顺利进入黎府，见到那些人，朕要你在黎府内外安排一场大局。

    “朕要你一直跟着她，留意她遇到的每一个人，包括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的表情和反应。必要之时，设法取下她的面纱。”

    “可是……”

    我知道墨方要劝说什么，让那样一个女子出现在那样的场合，只怕会让人觉得寒心。

    可我心中想要去做。

    墨方久久没有言语，我定了定心，“墨方，就再让我试这最后一次吧。如果她的至亲之人都觉得那不是，我便真的能够死心了。”

    说完这番话语，我不由闭上了双眼，不知该期许还是害怕第二日的到来……

    翌日，我下了早朝，便一直站在飞霜殿外。

    骄阳似火，一如我的心情。

    “皇上，都已准备好。方盛那边也打好了招呼。”

    当墨方传来这个消息，我这才点了点头，“去通知镜台宫吧。”

    不久，那女子上了马车。

    今日的她身着一身青色衣衫，发间梳了个髻，瞧着清亮了几分，也很精神，全无那日哭泣的样子。

    马车上，她的目光总在外面，我看出了她的迫切。

    一番对比之下，内心的不平衡让我开了口。见她收敛了几分后，我这才满意了几分。

    果然，这女子还是生气的样子瞧着顺眼。

    我带她去了杜康馆，为了等待宴会的开始。

    可静坐下来，我的思绪不断，手中的茶也觉得全然无味。

    黎府不比皇宫，我并没有带多少护卫，也并没有刻意准备什么。我将今日欲要到来的一切的结果，都压在了那未知之上。

    这让我心中茫然。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那女子正侧着身，听着楼下的议论。

    我亦听到了些许议论。

    这让我的心中痛苦。我没有办法，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不去愈加怀念那久逝之人。

    但我不能出错，哪怕一步。

    当墨方回禀的时候，只觉心中一震，我便离了座位。

    我走在去黎府的路上，心中忧思不断。

    他们遇到这个女子，会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欣喜地泪流满面？

    又或者，会不会给他们造成困扰呢？

    诸多的疑惑和纠结让我默默地走着，当我停下脚步，只觉身后被撞了一下。

    我这才发觉是乱了神。

    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心绪，不由看向了那黎府的大门。

    一时，看着那道门，我竟有些畏惧进去。我在心中好笑，随即去了一旁热闹的人群之中。

    我会坐在那人群之中，等着黎府的人发觉，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我的计划就是这样。

    那女子未与我同坐，倒省了些麻烦，免得被人发觉她与我有所关联。

    这一次，我决心全然旁观，不干扰任何。

    我默默地坐着，耳畔喧嚣不断。

    他们说着那段美好的姻缘，说着往日的故事。

    青辞，如果你听到了他们所说的，会不会很高兴呢？

    这么想着，我突然有些想看那女子的表情，可惜她不在这一桌。

    如我所料，未落座多久，便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前来迎接。

    我未暴露身份，府中主人未来，这确是我所期望的。

    随即，我示意了墨方一眼，便起身离去。

    紧接着，我被人迎入了那府门之中，被恭敬地请到上座，被侍奉以茶水。

    我以一国之君的姿态让到场的贵族、官员、府中主人等所有人平了身。

    他们初时有些惊讶，继而放松了起来。

    他们说着恭敬的话，我则回以祝福的话。

    他们为我独开了宴席，我则享受着他们的侍奉。

    我高坐着，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当那些苍老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下侧时，我不由心生感伤。

    我高坐着，并未多言。

    我已习惯在这样的场合摆出一副沉默的姿态，我亦不知该如何在此刻言说自己的突然到来。

    我高坐着，心中想的是另一番场景。

    墨方有没有带那女子顺利进入呢？

    心中思绪纷飞，我默默饮着酒。

    在这里，汇聚了令夏城中几乎所有的权贵官绅。

    我必须稳住他们，特别是稳住可能干扰计划的黎平章和那位心思细腻的丞相大人。

    我必须为墨方和那女子顺利闯入内院提供时间。

    按照计划，墨方会带着那女子去往内院，意外中见到那位黎少夫人。

    我想，那个女子一定能给我想要的答案。

    酒过三巡，天色渐沉。我想我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我起了身，向府中主人道了谢。在众人的行礼之中，我匆忙地大步地离去了。

    此刻，我迫切想要见到墨方，想要知晓那一切的答案。

    可我出了府门，并未见到那两道身影。

    为了避免惹人耳目，我坐上了备好的马车。在街头一角，又换了一辆。

    当我再次出现在黎府之外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女子的身影。

    她正一副沉思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我又看向了墨方，见他低垂着头，我心中瞬时生起一丝不安的感觉。

    此刻，我并不想回宫，只想早些知晓今日发生之事。

    下了马车，我便快步到了二楼，在那雅间之中，我莫名有些紧张。

    “属下见过皇上。”

    半刻之后，墨方才推开了房门。我看着窗外，“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