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那日的事，关于那位神医姑娘的到来。

    在那碎语之中，我隐隐听到了那个护卫的言语。他们之后去了哪里？又谈论了些什么呢？

    我的心中疑惑不解。

    但我真切听到了那位姑娘走出房门时说的前半段话。

    对于她的诊断结果，我也没有很意外。

    神医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嘛，神医都无药可治，只能说明我命该如此了。

    我已习惯不开口，对于那段遗失的记忆，也并没有强烈的意愿去追忆。

    至于脸上的两道疤痕，也早已不在意世人眼光。

    说来奇怪，那人见着我脸上的两道疤痕，似乎并不害怕，而且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我已不愿再去发掘什么。

    时光一日日地过，太医每日都会前来，我再未见到那位神医姑娘，碧珠什么也未跟我说，恍然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至于那个人，也再也未踏入镜台宫一步，恍然对我失去了兴趣一般。

    无聊的日子，我在宫中四处闲逛了起来，好像也没人管我。

    偌大的皇宫，除了护卫把守和不时几名宫人经过，冷冷清清的。

    我避开了护卫的视线，从不去有人聚集的地方，只在高大的宫墙下四处转着。

    “诶，听说了吗？半月前梅尚书在飞霜殿被皇上痛骂了一顿后，连夜递了奏折想要告老还乡，皇上到现在还没批呢。”

    宫墙一角，当我听到几名宫人闲谈着关于那人的事时，连忙走开了。

    但我似乎忽略了个问题。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闲谈。

    “听说昨日又有官员上书说让皇上选妃呢，结果那个官员被皇上罚跪了一上午。”

    “听说皇上路过御花园时撞见几个宫女议论废皇后的事，皇上当即恼怒，下令宫中禁止议论此事呢。”

    “听说前两日飞霜殿中抬出个受伤的宫女，那宫女好像是令夏城的一位小姐假扮的，皇上气急，抄了她全府家财呢。”……

    皇宫之中，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无意间听到几句。

    她们谈话的内容，总绕不过那人。每次我听到那两个字，就不想再听了。

    我讨厌那个人，自然也不愿听到有关那人的任何事。

    这日，我又在宫中闲逛。因为担心找不到回去的路，每次我都不敢走远。

    此刻，我看着面前迎面而来的几名宫女，忙躲在了假山背后。

    “你们说，皇上登基多年，从未选妃，以前还有位皇后，如今皇后也死了，是因为什么呀？”

    “嘘，小声点儿，宫里不让谈论废后。”

    “对啊，如今后宫空空荡荡的。这么些年，皇上连个子嗣都没有，还不准朝臣谈论选妃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姐姐进宫多年，就说说呗。”

    “我也说不清，不过据说是与一位姓洛的女子有关。”

    “姓洛？难道是平……”

    见那几人并未走另一条路，而是向着我的方向，慌乱之际，我发觉了一道小门，忙跑进去。

    门缝之中，见那几名宫人走远，我这才松了口气。

    【“落辞！”】

    刹那间，我的脑海中不由闪过一道声响。

    那一日晚上，那人就是喊的这个名字。是什么落、什么辞呢？

    疑惑之际，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想他的事做什么？他喜欢过什么女子关我什么事？

    随即，我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

    这座宫殿干净整洁，露着丝华丽之气，似有人住。不过我走了半圈儿，连个人影也没有发现。

    庭院中，繁花簇簇，凉亭外，细柳轻拂。道间一个脚印也没有，这似乎又不是个住人的地方。

    我莫名喜欢这个地方。

    由于担心怕被发现，不久之后，我便出了那道门。

    随后几日，我避开了那流血之所，开始在一些无人把守的宫室中闲逛。

    在那里，我不用再听那些宫女的闲谈，心情也好上几分。

    这里面，有华丽巍峨的，大多是有残败颓废的。每一个地方，似乎都有着什么故事。

    在宫墙一角，一座与众不同的宫殿吸引了我的目光，殿门高高的，毫无装饰。

    我立即就认出了这就是那晚我去过的地方。

    “月华宫。”

    我看着匾额之上的几个大字，那飘渺的字迹中给了我几分臆想。

    随即，我便走了过去。尽管此处无人把守，我也不敢进去。

    我又偷偷去了初时去的那座宫殿。

    经过我几日观察，发现那就是长庆宫，那位已故公主住过的地方。

    我不敢多加打扰，也不敢每日都去。但那儿的清幽之景，给了我一种亲近的感觉。

    那个地方，是这皇宫之中唯一让我喜欢的地方。

    ……

    我以为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

    ……

    又一日，宫道一角，我捧着新采的花，突然撞见道熟悉的身影，忙躲到了假山之中。

    “丞相大人，皇上临时有事，大人请回吧。”

    那个护卫没有发现我，让我心中一喜。

    丞相？我的脑中瞬时浮现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模样。

    我看着那个护卫恭敬行着礼，想要瞧瞧对面之人，却被假山挡住了。

    “又是有事？那就有劳墨统领告知了，微臣告退。”

    这声音着实好听，如玉清响，温温柔柔的，像是个年轻人的声音。

    当我回过神来，再看去那处时，道间已没了踪影。

    见状，我叹了口气，带着一束花向着镜台宫的方向而去。

    这几株花实在是太好看了，像是野生的，宫里其他地方都没有。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走至半途，碧珠就赶了上前。看着她面上的一丝惊慌，我不由生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能让碧珠如此表情的，也只有那人了。

    镜台宫中，我果真见到了那道身影。

    他背手站着，目光深沉，面色凝重，叫人看不出喜怒。

    我被他的这副表情吓住，忙收起了手中的花。

    我不过是采了他宫中的几株野花，他没必要这么计较吧？

    良久之后，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高声一语，“将人带上来！”

    什么人？疑惑之际，我看到了护卫押着两副熟悉的面容。

    顷刻间，我瞬时瘫倒在地，手中的花散落一地。

    这两人的到来，让我又忆起了那段阴暗的时光。

    就是因为他们，我才会去到一处财主家中做劳役。

    在那里，满是鞭笞、怒斥、饥寒，以及那财主贪婪好色的目光；在那里，我被灌下了一整碗的辣椒水，自此味觉全无。

    就是因为他们，我在逃出之后又被卖到了百花楼，受尽了折磨和冷眼。

    就是因为他们，我的人生留下了一大段永远抹不去的伤痛记忆。

    “姑娘！”

    碧珠立即扶住了我，我感受得了那男子注视的目光。

    我全不在意，心中悲痛欲绝，满是那些痛苦的记忆。

    “可看清楚了，你们拐卖的是不是这个女子？”

    “是是是，小的当时不知这位姑娘的身份。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看着那两人打量我的模样，我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再次见到这两人？为什么要让我忆起那段苦痛的日子？

    “将他们带下去！”男子沉言一语，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姑娘莫怕，姑娘且看看，这份卖身契可是姑娘的？”

    我颤抖看着那护卫递上的一张纸，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两人伪造的。

    可我不敢摇头。

    我看了眼那男子，那眼神之中，似要将我看穿一般。

    三个月不到，他打探到了我所有的秘密、屈辱、苦痛，他知晓了那段我都不愿忆起的经历。

    我瞬时明白方大哥所说的事是什么了。

    那他会不会查到清徐，去打扰那对老夫妇最后的安宁？

    想到此，我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