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泣歌
令夏城,车马繁荣,繁华的背后,是每个人艰难而如一日的生活。
在这平静枯燥的生活之中,人们一旦抓住了什么可以满足他们好奇的事物,便会一股脑地发掘其中隐含的让他们可以闲暇度日的谈资。这些谈资经过多人之口,往往会在新的消息之下与原来流传的版本略有变化。
这是一种乐趣,没有人会在意,或是刻意对比。
“说不准是那杜明自己心高气傲了些,听说他在钦州之时,当地县令想要讨他一副字画,被他当场拒绝。这天子脚下,扔块石头都可能砸到位贵人,谁敢杀人啊?说不准是有人想要出银子收买,或威胁了他几句,他自愤不平,便从二楼跳了下去。”
“你这番猜测也有几分道理。这文人啊,钱财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他们把这种气节看得比命还重要。我就不明白了,这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银子使?”
“要真是这样,那这杜明还真是清高啊。”
“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我倒想起了听来的一件事。杜明有个同乡,名叫乾开,也是参加此次春闱的举子。当时他们同住在书院,据书院中与这乾开有过几次交往的人说,这乾开说话客套,逢人就笑,可是个爱慕虚荣的主儿。你们说这两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哈哈哈,谁家还没几块烂泥地啊。这杜明有才,乾开仗着同乡关系,便巴结上了呗。”……
茶楼中的议论热火朝天,洛青辞听着周围的议论又谈到了昨日的内容,便起了身。
临走之时,她下意识地向二楼的角落看了一眼,并没有人影。
不过这种时候,有人跟踪她也可以理解,她未再多想,便出了茶楼。
不久,楼上多出道黑色身影,他看了眼下方,随即离去。
几日下来,这个名叫乾开的人是洛青辞仅有的收获。
她并不能借此判断什么,也没有时间派人去钦州查验什么。
洛府,二姐在陪了小清运五日之后,终于坐上了返回庆王府的马车。
也正是在这一天,老夫人不知听谁说了什么,决定三日后全府上下都要去寺庙为小清运祈福。
经过几日的日夜陪护,小清运的情况再无变化。
哪怕众人心中都已明了小清运的未来,但谁也不肯说出来。对于老夫人的这个决定,谁也没有理由拒绝。
……
宣王府的书房中,一男子正不断翻阅着什么,神色专注。
墨方与墨言二人走进房门,看了眼面前之人。
自那日主子从茶楼回来后,便对春闱之事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他们不知道,这其中包含了什么。
“如何?”
闻声,墨方上前行了一礼,叙述着新查到的消息,“杜明死后不久,先后有几名举子弃考,如今已离开了令夏。经过初步探查,杜明身前与那几人并无交集。”
“杜明一案始终缺乏关键证据,大理寺的办案已陷入了僵局。另外,那个名叫乾开的人,属下已经派人找到,当时他正在一场文人集会上,举止正常,言谈中未提及杜明之死。按照主子的吩咐,我们的人正在试着接近。至于钦州那边,我们派去的人还没回来。”
墨方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尽可能详实地叙述着,男子眉间越发阴沉,“你说这个人身上隐藏着什么呢?再去查吧,总觉得有些疏漏。太子与庆王那边的动静,也注意一下。”
“是。”
墨方点了点头,随即递上了两本册子,“主子要的参加此次春闱的举子的资料和几名主考官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三日后的大婚,礼部已经拟好了流程,也在这里了。主子若无别的吩咐,属下就下去准备了。”
“知道了,下去吧。”
闻言,墨方给身旁之人使了个离去的眼神。
墨言却似没看到一般,“主子,三日后洛姑娘会去寺庙祈福。”
“我知道。”
良久,房中传来一道言语。
沉寂中,男子起身,打开了密室,从中取出了什么。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残留着“四月十七青光剑”七字。
他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外面的茫茫夜色。
他有多久,没有听过自己的心声了?
……
四月十六。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黄昏已逝,茶楼中人影渐去,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姑娘,小店就要打烊了。”
闻言,洛青辞瞬时回过神来。
今日,她不知不觉就坐到了天黑,立即起身,“哦。”
两日间,她并没有什么收获,此刻走在略有冷清的街上,只觉心里空空的。
灯火照着大街,拉着一道长长的影子,冷冷清清的。
她默默地走着。她的心,一如这夜般沉寂。
突然,当她走至一桥头时,她骤然听到一道箫声传来。
那箫声哀怨而忧伤,带着一缕悲愁飘荡在无边的夜中,似在无言哭诉着什么。
那一刻,洛青辞定在地上。
她看见,桥下不远处停泊着一叶孤舟。孤舟上,立着一个吹箫的男子。
这支曲,她并不陌生。只是愈加幽怨,吹箫之人恍然要将心中积存许久的所有的悲痛都倾泻出来。
男子沉浸于箫声中,望着那桥头,眼中酝酿着无尽的忧伤。
潇潇梧桐,袅袅弦歌,暗泣之血,流于心河。
凉风拂过,一曲终了。
“洛青辞,明日就是四月十七了!”
濯池注视着桥上的姑娘,高声一语。
闻言,洛青辞眼中一顿。
她不敢看那人眸中的深情,她不敢聆听自己的心声,心中的一丝痛觉让她只想要即刻离开。
“洛青辞,与我拜堂的是凤阳大长公主的女儿,是南楚皇室身份尊贵的郡主,是一个不曾令我动心的女子,是我此生不爱之人!”
看着那道离去的人影,濯池心中悲痛,说得更大声了些。
闻言,洛青辞脚下一顿,并没有回头,只停留了片刻,便又迈出了脚步。
“洛青辞,明泽诗会上,那支曲是我为你弹奏的曲,那首诗我为你写下的诗。《七雁山行》是我为你编写的话本。”
濯池高声说着,似要撕开自己的内心,挖出那深处掩藏的最真实的东西。
洛青辞听着话中的悲情,似乎不忍再听下去,终于停住了脚步,“我知道。”
她知道,明泽诗会上,她就知道!
【“为什么,你明明骗了我一次,却还要骗我第二次?”】
少女留下了这道轻语,便逃跑着离去。
男子跪在船头,眼角落下了一行清泪,心痛不觉,“洛青辞,祁延山上,是我早就心悦于你,对你百般刁难,意图不轨……”
这一句话,微弱得只有他自己听到。
这是一段还未及盛开就快凋谢的爱情。故事中的两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深爱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