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好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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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故人(下)

    “《礼记》有云: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赏心亭中,太师端坐于前,一面捋着胡须,一面侃侃而谈。

    台下,坐着十余名年轻姑娘,纷纷低头专心看着书本。

    就在台上之人讲了近半个时辰之后,洛青辞终于支撑不住,不由打了个哈欠。

    她承认,自己也想认真学些,可一听到那些拗口的字句,便脑中空荡荡一片,只觉一个字也听不下去。

    看着景乐在第一排乖巧地坐着,左右之人又不认识,洛青辞不由斜了斜身子,反正前面有人挡着,自己小眯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未等思索,她便又打了个哈欠,渐渐双眼迷糊。

    光阴渐逝,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声响声惊醒的。

    看着众人饶有笑意般纷纷看向她,以及面前太师严肃的面容和一方戒尺,洛青辞瞬时清醒了半分,忙起身行了一礼。

    太师压着情绪,问道:“方才的问题,你可答得上来?”

    “问题?”洛青辞眼中一惊,隐隐看到景乐在对她比划些什么,却是猜不出来,“学生不知。”

    一语言罢,满堂笑语。

    “太师明鉴,这洛三小姐方才在睡觉,哪儿能答得上来?”孙月溪眼中含笑,补充一语。

    听着四下的笑语,太师面色阴沉了几分,“老夫奉命教导公主功课,诸位既被选上,便要专心听讲,不可做出此举。皇上也说了,在此只有师生之名,没有身份之别。”

    就在洛青辞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之时,有一道清亮声音传来,“太师,这洛三小姐情况特殊,根基差了些,太师当给洛三小姐一些时间适应才好。”

    闻言,众人惊讶地看着晋华郡主,碎语道:“郡主竟然在帮她说好话?郡主为人也太好了吧。”

    洛青辞听着,不由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太师的神色更沉了些呢?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当日交白卷的举动。

    太师罢了罢手,“罢了,郡主既然说了,老夫就放过你这一次,若有下次,可是要受罚的。今日讲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内容老夫明日再讲。”

    看着太师离去,洛青辞松了一口气,又见众人离座,正疑惑之时,景乐便迎了上来,“辞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第一日就敢睡觉。要是我,肯定要挨个三五日的。”

    看着景乐钦佩的目光,洛青辞有些尴尬,“我也忍不住啊。对了,不是下课了吗?她们这是?”

    “辞姐姐,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啊。”

    在场之人谁不是铆足了劲儿想要表现?也只有眼前之人不以为意,景乐嘟了嘟嘴,笑道:“太师只负责教授一些经史文学知识,另外会有宫中女官教授礼仪才艺。辞姐姐,我们快跟上。”

    洛青辞听着,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她怎么觉得自己上当了呢?

    余下一个时辰,果然来了一名年长的女官,因是第一日,只讲了些入门常识。

    微风拂过,阳光摇曳。

    絮絮唠叨中,饶是最耐得住性子的姑娘,也不由眯了眯眼。

    当女官发现皇后娘娘突然从一侧进入之时,终于意识到什么,“瞧我,讲得忘了时辰,诸位小姐不妨先休息片刻。”

    闻言,众人纷纷离座。

    洛青辞见景乐被宫人叫走,又转过身,便瞧见一白衣身影消失墙角。

    姜语与她对视了一眼,洛青辞瞬时便解其意,悄然跟了上去。

    荷池旁,坐着一娴静女子。女子容颜姣好,恍若画中人。只是那眉间一点清愁,生生破坏了美感。

    洛青辞定了定神,有人盯着,她自然不担心有人偷听,只是端王所说的第一件事,她只怕是完不成了。

    因为在她心中,眼前女子与那人,是天作之合。

    “年……年姐姐,我还能这样叫你吗?我想我该和你聊聊。”

    洛青辞走近几步,见到找了许多机会都未得见的人,一时竟有些紧张。

    见到来人,年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洛姑娘想叫我什么都行,有什么想说的也大可直言。”

    闻话中温柔依旧,洛青辞亦是笑了笑,“年姐姐见到我似乎并不惊讶?”

    年筠笑了笑,“世间之事,千变万化,总该习以为常。平秋山上一别,得见姑娘平安无事,年筠很高兴。”

    “谢谢年姐姐关心,”洛青辞轻声一语,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不由打趣道:“年姐姐想必也听说了选妃之事,此来是为了他吧?”

    “洛姑娘说的是宣王殿下?”年筠眼中一顿,随即摇了摇头,“年筠此来,不过是奉命而已。”

    洛青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不知年姐姐平日都做些什么?过得可好?”

    闻言,年筠犹豫了片刻,“当然,每日在府中读读书,练练琴,一日也就过去了。”

    洛青辞有些疑惑,“哦,年姐姐就没出府吗?我是说……”

    “洛姑娘是想问我有没有去过宣王府吧。我回令夏后,一直待在府中,并未会见他人。”

    年筠笑了笑,忙言道。

    洛青辞并非此意,觉得有些尴尬,笑道:“一直待在府中?哦,想必是晋华郡主在宣王府,年姐姐不便前去吧?还是说他有了新欢,就忘了年姐姐。”

    年筠再次摇了摇头,“洛姑娘,你可能误会什么了。公子行事,自有他的难处和考量,年筠无权干涉。”

    看着那人面上没有半分怒气,洛青辞有些激切,“年姐姐,你不用为他说话。他能这般对你,就知他不是什么好人。”

    年筠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一旁的池水,“洛姑娘,其实一些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当年在祁延山,有一事是我骗了姑娘,我并非公子之徒,公子也未教授我什么,我不过是一个送信人而已。其实公子于我,并无情意,只是我一厢情愿。至于平秋山一事,只怪阴差阳错间,误断良缘,洛姑娘切莫因此就断定公子的为人。”

    听得此番言语,洛青辞心中一震,虽不知几分真假,却已让她心血翻涌,“为何?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年筠柔和一笑,眼中深沉了几分,“因为姑娘和我不一样,公子性子虽冷,心中却是在意姑娘的。姑娘于我有恩,我也并不希望姑娘因为一些事,就断绝与公子的往来。我并不希望看见姑娘与公子成一对怨偶,漠途两路。我知道姑娘会来找我,这也是我想要对姑娘说的。”

    “有何不一样?”

    洛青辞心中一紧,隐隐觉得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而她并不想知晓答案,“年姐姐对他的情意,就比谁的少上几分吗?年姐姐此来,就真的只是奉命而已?”

    “私心,许是有的吧,但我并未抱什么希望。”

    年筠目光一顿,流露出一丝忧伤,“方才所言之事,姑娘或许不信,但大可去求证,年筠先行一步。”

    看着那道身影远去,洛青辞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两日之间,一个自言断绝过往之情,一个劝她与旧重归于好。难道曾经动过的心、付出的情,是这般容易能够舍弃和割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