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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宁兰何在

    三人一路狂奔,郑易身法腾挪间长剑挥舞,赤色灵力附着于上,如热刀切奶油一般,那些对生者血肉满怀渴望的魑魅魍魉被切削成碎块,随后被附着的炙热灵力焚烧成寥寥青烟。

    越靠近丰镇,那灰白色的幽魂越少,先前救下赵家兄弟那里的幽魂数量多到堆积如山,苍白腐朽的手足躯体一层一层叠在一起看得郑易头皮发麻,跑了好一阵后三人终于是回到了丰镇门楼之下。

    众人没有回头,喘息间赵家兄弟只觉有芒刺在背,那种凶兽欲要啃噬猎物的目光凝绕心头久久不散。直到冲回丰镇地界,那种可怕的感觉才不舍地退去。

    天,不知不觉间已经大亮了起来,只是丰镇的上空仍然是一片翻腾而又朦朦胧的阴云不肯离去。三个活生生的人闯回了丰镇,不甚高大的门楼却像一张巨口将三人的身影吞没了去。

    看着身边弓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家兄弟,郑易也没多说什么,开着自己的本命神通,一手一个指向他们的天灵处,渡出一点灵气接引着他们脑中的一点灵光。

    赵家兄弟本来还对这救命恩人的举动不明就里,直到脑中灵光在郑易的引导下冲破迷障,才神情有些痛苦的低下了头。

    “醒来了?”郑易看着两人的表情从痛苦迷茫到惊疑不定,随意开口问了一句。

    这两人是三舅赵先威的儿子,即是宁兰的两个表哥,以往不多的接触中也是观感不错。先前见这二人出城送死,郑易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你是……和表妹一起来的那哥们?我们现在是在哪?不是在送阿爷最后一程吗?”赵胜坐在地上,揉着发疼的脑袋对郑易问道,先前他父亲介绍过,此时心神惊惧下对郑易也有一些印象。

    郑易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他后面的两个问题,只是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丢给赵胜:“先喝点水吧,我们去那边慢慢聊。”

    赵胜也不客气,拧开盖子便隔空倒水一阵牛饮,好不豪迈,喝完丢给旁边一言不发的哥哥赵赫便跟着郑易走去。

    三人走到巷头一棵森然的大柳树下,一路上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碰见小镇上的行人,望着那些人脸上的神情,赵胜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心中毛毛的,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何。

    这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柳树是丰镇百姓夏日里纳凉的好去处,于是其茂密的枝叶下便被搁置了许多石凳。许是叶密遮光,这石凳上已是爬上了不少青苔,看上去便是一番年月。

    一只朴素布鞋砰的一声闷响,将有些倾斜了的石凳踹回平地,郑易拍拍其上的灰尘施施然地坐了下来,向二人招呼:“坐吧,这边现在没‘人’来,我们是时候交流一下情报了。”

    待得郑易出声,此处还真是渺无人迹。那落了丰镇一地,如惨白霜雪的纸钱此时却没了踪迹,两排老屋间空荡荡的大地只有碎石,还有那些干了焉了的枯草。

    郑易暂且不提,赵家兄弟其实自小到今也是胆大的,加上互联网带来的大量信息冲洗,对于眼下这种诡谲的情况接受能力还是颇强的。

    三人通了姓名,寒暄客套了一番后,由赵胜简单讲了讲二人这日夜中所经历的奇诡事件,尤其着重讲了那掌柜老人的叮嘱。

    长发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郑易其实对现在的处境已经有所猜测了,毫无疑问他便是倒霉地遇到了特殊事件,而且还是最难辨明吉凶的怪谈类。

    两兄弟不知是幸运或者还是不幸,幸运的是早早知道了此境忌讳规则。不幸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非要作最危险的死,如果不是自己恰巧遇见,这哥俩可能就要成为失踪名单的一员了。

    郑易将自己的判断告知二人,赵胜有些牙酸,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身边木讷的哥哥开口了:“那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回去那个客栈,等过三天就没事了?”

    “可惜晚了,你们现在已经是规则之外的人了”郑易无奈摇头,叹息一声继续道:“剧中人自然可以通过遵守这出好戏的规则而安然无恙,可你们现在已经是真正的‘看客’了”

    赵胜呼吸一紧,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通晓为何之前看着镇上行人如此怪异,想到先前自己二人也如木偶般陷入迷障,更为后怕起来。

    “很快,也许还等不到今日天黑,你们就要跟我一起直面……这纸人街的偌大恶意了。”

    回想起昨夜的喧嚣热闹,郑易竹叶般的眉梢露出些许疲态,那可真是砍人砍到手抽筋,成百上千的红绿纸人为他刷足了裁纸大师的成就。

    不过,从昨晚到现在他最担心的一个问题仍然是没有解决。灵力再次激活,看穿虚妄的视界里灰蒙蒙的一片惨白,唯有此处老柳尚有一抹生机盎然的绿色,以及自己这边聚在一起的三人有着明亮的灵魂色彩。

    宁兰……那丫头到底在哪里?

    ……………

    一支细棍撑起窗棂,娇俏人影探出,为这老巷带出几抹色彩。非是春日阳光,而是皎洁宁月,纯白的,安静地,洒落在人间。

    宁兰趴在窗台上歪了歪头,她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一件事情。

    我年方二八,投宿在舅娘家,裁得一手好纸花,最善做那纸人娃娃,往日的记忆回想起来毫无破绽。

    只是……忘了什么啊,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记得了,是什么呢?是谁呢?

    窗外,渐渐热闹的纸人街上风吹了起来,扬起落了满地的黄白,如是一场好雪从人间倒卷上天。

    “是一个人,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宁兰披肩雪发被她小小的手攥住一缕,少女呢喃着,被蒙了一层薄雾的漂亮眸子闪起一缕星光。

    “兰兰,快下来,有客人找你!”

    阁楼下传来了舅娘的呼喊,少女投宿在此可不是吃白饭的。精湛的手艺为舅娘家的纸人店招揽了好生意,过往日子里也有商客亲自订制,指明需求。

    第“来了,嬢嬢你等等。”

    宁兰思绪被打断,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装,镜中少女娇柔可人,惹人怜爱,便是这老旧的铜镜映上其姿态后都有了神采。

    是谁呢……是谁呢……

    少女碎碎念中,走下阁楼前顺手将自己昨晚心血来潮扎的一个小小纸人给揣进怀中。

    不同于常规制式,纸人一身玄白道袍,留着个小马尾,尚且未描绘容颜,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赵家店面门口,宁兰的舅娘正笑着与一位客人寒暄,让他稍等片刻,再看看店内其它货品有无需要添置的。

    这客人倒是不着急,只是静静笑着,嘴角高高咧起,似乎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让他喜不自禁。赵家嬢嬢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毕竟此方戏台上,一切“规则”内的东西都是合理的,纸人街上的客人奇奇怪怪是一件很不奇怪的事情呢。

    对了,这个客人面白无须,已经中年,还刚巧了,也是一个纸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