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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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说服田文

    从环台下来时,天色已彻底地暗了下来。天甲、山奈站在阴影里候着,王姬看不清楚他们的神情,对他们招了招手,“走吧!”说着,已当先走在前面。

    一路静默,只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让这个夏夜更显幽静。

    “天甲,可是在怨我今日在王上面前将你留在身边,阻挡了你的前程?”王姬忽然问道,声音很低,却依旧清晰。

    “天甲不敢!”天甲迅速回答,“保护姑娘本就是天甲本分。”

    “不诚实!”王姬笑着调侃,随后解释,“你可听过‘欲擒故纵’一说?王上多疑,我若当真将你这般举荐给他,他定然有所怀疑,对你以后行事诸多不利,唯有让他求而不得,才能打消他的戒心。”

    “让你结交家老,也是助你上位之举,家老跟随王上多年,忠心耿耿,王上对他最是信任,唯有他诚心举荐,你才能平步青云。”

    天甲如梦初醒,他抱拳道,“姑娘深谋远虑,天甲但凭姑娘安排。”

    王姬欲结实赢芾,赢芾欲结交田文,那么田文就是王姬绕不过去的坎。

    诚实的讲,比之田地,王姬更讨厌田文,田地所有的狠厉都在表面上,她与田地相处多日,多少能揣摩上意,做起事来便游刃有余;田文则不同,他表面大仁大义,实则阴暗危险,就像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对她发动致命一击。

    然而,王姬对他无可奈何,即便他暗杀自己,即便他利用麻衣。

    也许是忌惮田文的声名,也许是忌惮他的势力,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利用此人,无论如何,田地没打算现在就杀了他,所以,她也只能暂时搁置她对田文的所有不满,极力与他周旋。

    仰头看着门口“孟尝君府”四个大字,王姬禁不住微微蹙眉,她已经在府外等了半个时辰,进去禀报的家老却还是没有出来,这显然是田文给自己的下马威。

    他一定还在记恨那日环台下自己顶撞他一事。

    素来不待见田文的王姬也来了脾气,让赢芾结交田文不过是让赢芾信任自己能力的其中一条路而已,走不通便罢了,她不能因为这种人折辱自己。

    正欲离去,却见大门忽然打开,府中家老已探出头来,“让王姬姑娘久等,孟尝君刚有要事,现下正在府中等候,姑娘随我来!”

    事已至此,王姬便跟在家老后面进入府中,王姬曾来过一次,对这里并不陌生,想是因处境变了,她也再无初来时的紧张忐忑。

    见到田文时,他正坐于榻上与自己对弈,正眼也没有看王姬。他连田地都敢行刺,对于她这个只是可能会成为王后的人,自然也无所谓恭敬。

    于是,王姬便在旁边找了个地方,自行坐了下来。

    “多日不见,孟尝君别来无恙?听闻孟尝君多日未曾进宫,王上特派王姬前来探望。”

    提及田地,田文的轻狂便没有持续下去,他放下手里的棋局,转过身来,“上一次王姬姑娘到敝人府上时,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女,言行拘束谨慎,不过短短几年,王姬姑娘言行举止已如此从容大气。”

    王姬浅笑,对于田文的称赞欣然以受,“王姬纵然愚笨,在王上身边多时也当有所进展,孟尝君谬赞了!”

    田文继续道,“王姬姑娘今日光临府上怕不只是探望吧?莫非又是与我合作,助姑娘逃离临淄?”这显然是因王姬不停提及田地,所以田文在讽刺她上次来孟尝君府时自己与他的约定。

    确实讽刺,那日约定如今尽数销毁,当年的合作也到了如今一拍两散的境地。

    逃离还是要逃离的,只是已再无对田文讲述的必要。

    “王姬有幸,能够遇到王上,飞上枝头一朝为凤,如此,人生已再无他求。王姬今日拜访贵府,除了探望,还有一件事关孟尝君前程乃至性命的要事。王姬与孟尝君到底相识数年,承蒙孟尝君照拂,不忍眼看孟尝君陷入险地而无所作为。”

    浸淫官场多年,田文自不会被这危言耸听之言所吓倒,虽则如此,到底攸关家族性命,田文也不敢懈怠,“自新王即位以来,老夫已鲜少过问朝政,敢问王姬姑娘,还有何事能让老夫在急流勇退之时,还能深陷险地?”

    王姬索性摊牌,“孟尝君可知,秦国泾阳君三方五次拜访孟尝君,所为何事?”

    闻听此言,田文瘦削的脸上忽然一僵。

    也只是瞬间而已,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老夫如何得知?老夫不愿与秦人为伍,尤其是秦国质子,老夫从来不曾见过此人,这盆脏水怕是无论如何也泼不到老夫头上。”

    自始至终,王姬一直仔细观察着田文的反应,她轻易地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不自然,暗自猜测也许事情确实不简单。

    “孟尝君莫激动,事情只是初露端倪,王上也只是心生警惕,所以王姬才能有机会从中提醒。”王姬安抚着,随之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王姬与泾阳君也算相识,他确实一而再地透露欲结交孟尝君之意。”

    “一个秦国质子,意图结实齐国重臣,最终目的究竟在哪?王姬浅薄,却也知晓这事放在任何君王身上,也会多想的。”

    田文正要出言辩驳,王姬却打断了他,“王姬当然知道孟尝君是清白的,王上或许也知晓,只是当年孟尝君与王上关系如何,想来不需王姬多言。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孟尝君以为避开泾阳君就可以不搅合进这趟浑水么?殊不知当泾阳君找上孟尝君的那天起,孟尝君就已经搅合进来了!或许王上要的,从来就不是孟尝君的清白。”

    不要他的清白,要的自然是他的把柄,田文再清楚不过。

    他当年与田地势同水火,以田地有仇必报的个性,若不是忌惮他的声名和势力,没对他动杀念几乎是不可能的。

    “王姬姑娘有何方法?直说便是!”田文直言道。

    王姬站起身,这让她的气势欲盛,她从容回答,“过刚易折,孟尝君唯有顺从王上,表露忠心,才可免于灾祸,王姬以为孟尝君的机会来了。”

    “孟尝君不妨大胆结识泾阳君,他若当真有任何想法,孟尝君尽可向王上直言相告,王上体察孟尝君赤胆忠心,想来也不会为难于你。”

    田文久久无言。

    他只是看着王姬,看着这个在他面前掌握着主动权的女子,看着这个蜕变得近乎彻底的女子,竟莫名生出一丝忧虑。

    她是聪慧的,而王上明显是信任她的,若她当真生了歹意,齐国未来恐怕便堪忧了。

    “姑娘这般拉近王上与老夫的关系,于姑娘有何好处?”他终是问道。

    王姬只是笑,说出的话并不走心,“王上一心统一天下,而内斗只会耗损国力,王姬不过在为王上分忧罢了。”

    淄水旁,条条装饰精美的画舫安静地停靠着,个别画舫里不时有琴瑟之声传来,景色秀丽,琴声悠扬,让这淄水顿显高雅。王姬带着天甲、山奈乘轺车而来,下了轺车,站在岸边,欣赏着周边的山水风景,顿觉心旷神怡。

    王姬不禁暗自感叹,泾阳君赢芾到底是个雅致的人,所以与王姬相约的地点也是在这雅致之地。

    赢芾还未来,倒不是他迟到,而是王姬出来得早了。她向来不甚喜欢齐王宫,只觉得窒息压抑,所以总想着尽快离开。

    听着琴音,在岸边悠闲地踱步,过了许久,却仍不见赢芾身影,王姬暗暗蹙眉,莫不是中途遇上了危险?

    这样想时,身后忽然传来异响,尚未等王姬反应,已响起山奈的喊声,“是谁?”整个人已追了出去。

    只留下王姬站在原地,与天甲面面相觑。

    天甲连忙安抚,“方才有个影子鬼鬼祟祟,山奈应是追那人去了,姑娘放心,属下来保护姑娘。”话毕,视线忽然望向王姬身后,面露警惕。

    王姬顺势转身,便见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带着两个侍从出现在她的身后,眼下那男子正手执酒囊,神色迷离,在两个侍从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往王姬的方向而来。

    不过一酒鬼,王姬原是没有在意。

    哪知,与王姬擦肩而过的当口,却见他忽然转过身,眼神轻佻地看向王姬,“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美如仙子,可愿与本太子共饮一杯?”说罢,那人挣脱开两个侍从,张开双臂便向王姬扑来。

    天甲反应极为迅速,千钧一发之际,他已伸出长剑,将男子与王姬隔开,将王姬挡在身后的同时,长剑猛一使力,已将男子推倒在地。

    太子?王姬站在天甲身后,听到这两个字,微微诧异。

    尚未想明白,却见男子身边的两个侍从忽然拔出了剑,与天甲缠打在一起,他们似乎颇有些本事,与天甲一时竟难分高下。

    王姬紧蹙秀眉。山奈不在,天甲被缠住了,赢芾一行又迟迟未到,看来眼下只能设法自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