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以一个特殊的身份接触到这个案子的，不同于以往的刑警身份，这一回更像是一名侦探。

    事情的开头是这样的。因为抓捕犯人过程中我的失手，导致手部骨折，住院三个月。这段时间我就拜托同事将家里的猫送去了平时常去的宠物店寄养。在我伤好以后领猫回家的时候，故事开始了。

    宠物店的位置离我租住的房屋不远，有的时候出任务忙个两三天回不去家，就像这次这样把猫寄养在宠物店。宠物店的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女性，我们之间第一次见面是一年前的夏天，她穿着一条十分适合她的蓝色长裙。除了裙子很合身以外，那一次见面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记忆点。没有漂亮的脸蛋，也没有高挑的身材。这样的一个女性似乎满大街都是。可就是这样一个女性在短暂的相处之后让我忍不住去称赞。不同于通俗意义上两性相吸原始的美，她的美更像是人类进化之后的结晶，注重于内在的品质美。让人忽视性别的欣赏。

    我再次来到这家店的时候，迎接我的并不是这位女老板，而是一个个子矮矮，留着短发有着漂亮圆眼的女孩。

    我点明来意，告诉她我是来取寄养在这里的猫的。

    看的出来她很努力地回想此时自己应该做的事。好在她还是能想起这时候该问什么的。

    “请问……有寄养证明吗？”

    我手里自然是没这东西的，作为店里的常客平时都是靠脸拿猫。所以我给她科普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女孩有些为难，那双本来就大的圆眼瞪得更大了。

    “我先给小林姐打个电话吧，我之前通知过她。”看着她这幅小孩子拿不定决定的样子，我只好拨通了这位老朋友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耳边传来那头温柔的声音。

    “喂小柏，怎么突然打起我电话来啦？”

    “你忘了？”我笑着问，“微信里约好了，今天来来店里接小狸。”

    小狸是我寄养在这家店里的那只狸花猫的名字。

    “哦，对。”她停了一下继续说，“真给忘了，小陈在店里吧，你自己找一下带回去？”

    小陈应该就是店长对圆眼女孩的称呼，此时她听着我们的对话正悄悄地偷望我。

    “算了，这对新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开头。”我想了想拒绝了，“还是等你在店里我再来吧，反正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

    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下问：“你今天下午有事吗？”

    “没事，这几天都挺闲的。”因为病假还没正式结束，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静养时间。

    “那你在店里等我吧，我大概七点左右到。”

    我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五点出头，还有两个小时这样。

    “行，那一会见了。”

    “嗯嗯，一会见，拜拜。”

    挂断了电话，叫小陈的女孩走上前来不好意思地道歉：“给你添麻烦了。”

    “你又没做错什么，添什么麻烦呢。慢慢来，刚开始工作都是这样的。”我用鼓励的语气对她说。

    “咦？”她惊讶地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勉强算吧。”我老实地说，“工作原因有时回不去就送来寄养。”

    “可是我是第一次见你，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她睁大了眼前问。

    我算了算，回答说：“差不多三个月前了吧。”

    “那你怎么知道我刚开始工作的，有这么明显吗？”

    “你太年轻了，在我这种人眼里就像沙漠里的绿洲，哪怕再远也一眼就能看见。”

    “是嘛。”她那双圆眼睛眯起来长长的，似狐狸一样狡猾地提醒我，“沙漠里看见的绿洲也可能是海市蜃楼哦。”

    “这么说你不是刚工作咯？”我问。

    “不，我确实是刚工作。”她闷闷不乐地承认道，“你再猜一猜今年我多大。”

    “真是个奇怪的要求。不过这个可不能随便问，陌生女性的年龄是不能轻易过问的。”

    “你可真有意思。”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没关系的，你猜一猜。”

    获取了本人给予的通行证，我没再顾及，自信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十九岁，至多二十岁。”我骄傲地交出了答卷。

    “猜错啦，我已经二十三啦！”

    “是嘛？”我不可思议地叫道。

    她从自己的包包里掏出一张身份证，熟练地递到我面前。

    “这太神奇了。”我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看这种东西，“你没有骗我的必要，但是我还是觉得很神奇。”

    “大家总是猜的很年轻，你已经很接近答案啦，猜十五六岁的都有呢。”

    “你可得避开点警察。”我故意调侃说，“不然小林姐会因为招用童工的罪名关进去。”

    “那我可得把身份证绑在身上了。”

    “不错，这样随时随地可以享受打赌胜利的喜悦。嗯……仔细说来你还是这家店第一位店员呢。”

    “是吗？”她有些不可置信。

    “除老板外的第一位店员。虽然平均下来来的不多，但距离第一次来这家店已经两年多了，在这两年多里你的确是头一位。”

    “那可真了不得了。我想一个人时间久了不管是谁都坚持不住吧，遇到讨厌的客人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她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林姐太累了，每次见她黑眼圈都很重。”

    “黑眼圈？小林姐？”这个词用在小林姐身上让我觉得很稀奇，我印象里的小林姐总是温柔里带着自信，身体上也一直十分健康，每次与她见面看到的都是一位精神饱满面色红润的女人。怎么会有黑眼圈呢？

    “是呀，你说她是不是太累了呢？”

    “有这种可能。一个人打理一家店总归是不容易的，何况是一个女人。”我说。

    “是呀是呀。”她歪着头同意道，“这份工作可不轻松。”

    一只哈士奇听见了这句话，抗议似地从围栏里跳了出来开始撒泼。女孩上前制止想要把它关进笼子。显然这只哈士奇还没有承认这位新的饲养员，扭过头伸出圆润的屁股来了一记神龙摆尾，一脚踢翻了一旁货架上的狗粮。小陈急忙伸手去抓它，但她的对手可是名声在外，以雪地工作犬出名的哈士奇。就在这场小型战役即将分出胜负的时候一位奇怪的客人出现了。

    女人挎着一个看上去装的满满的黑色女士包。脚上穿着一双不合脚的男士塑胶拖鞋，即便可以看出这双拖鞋刚洗干净不久，但是表面脱落的漆告诉我，这双鞋有些年头了。而且这双鞋大的吓人，套在她的脚上随时会脱落似的，每次抬脚时都会发出类似鞭炮燃烧发出的声音，“啪，啪”。她径直地往最里面走着，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小陈此时仍未制服那只哈士奇，我只好上前帮忙，让她去招呼这位奇怪的客人。

    女人没有回答，她开始上下打量小陈。眼睛里看不出她的情绪是怎样的，比起人类这种生物，用冷血动物的眼睛来形容要更为恰当。

    短暂对视后小陈往后退了一步。

    “请问，有什么需要！”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这一回她说的更大声了。

    “那边。拿两袋皇家猫粮给我，我上个洗手间。”女人指着左边货架的顶层，从嘴里吐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真是个怪人，盯得我发憷。”女人走后小陈小声咕哝了一句。

    “看样子也是常客。”望着消失的背影，我若有所思地说，“穿过走廊就是厕所和寄养区了吧？”

    “对。”小陈点了点头，“我是没见过她，像她这样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哎呀，够不着。”她委屈地从前台搬来椅子。

    “的确怪得很，那双鞋恐怕有42码。她穿在脚上明显走路都费劲，”

    “需要帮忙吗？”看着小陈吃力的模样我忍不住想要上前扶一把。

    “不用，你帮我看好阿拉斯加。就差一点而已。”

    “阿拉斯加？”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我脚边吐着舌头的哈士奇，原来她连狗的种类都没分清。

    约莫两分钟后女人出来了。还是那副神态，她伸手接过女孩递来的猫粮后果断地往出口处走。“啪，啪”。正当女孩以为她想逃单的时候，她手一挥，将攥在手里的钱扔在了吧台。

    “感谢您的惠顾。”女人走后小陈连忙小跑到吧台清点留下的钱数。

    “刚刚好，一分不差。”她惊呼一声。

    我将一边的哈士奇放进一个空出来的笼子里，事后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店就交给你了。”

    “怎么了，你要到哪里去吗？”她疑惑地问，“不等林姐回来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视线转向女人离开的方向，耳边又响起“啪，啪”的响声，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你听见冲水声了吗？”

    小陈听后明显愣了一下：“我没注意听。”

    “还有，她刚刚给你的是现金对吧？这年头，你一共遇到几个付钱用现金的。”

    “对哦！”她开始回想女人的行为举止，“好像是挺怪的。”

    “她这是不想因为网络付款被查出真实信息。包括她的打扮……”

    “那这么说……”她恍然大悟想要接着说下去。

    “下次见面再聊吧。”我打断她，因为女人这时已经走远了。

    是的。从小陈以及外人的眼里看，这位奇怪的客人的形象就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妇女形象。烫着这个年龄段常见的羊毛卷，穿着深色带花的连衣裙。这一副经典打扮在这个年龄段再常见不过了，以至于让人忽视了她伸出去拿猫粮的手是多么细嫩，那头羊毛卷在那张被浓妆掩盖的脸上是多么不协调。显然易见的是，她是故意打扮成这样的。那么她伪装成这样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正在实施着目的，还是已经实施完成？这是我不知道的事，但是将危险的可能性杜绝是我的职业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