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十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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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渔阳郡的二三事

    “赢公子不是为了幽凝才上去与李公子比试的吧?”瀛洲一进入阁楼便听见一个动人的声音响起。

    “不必拘礼,赢公子请随意。”瀛洲刚想开口又被堵回去。瀛洲点了点头,随之在阁楼中坐下了。

    幽凝在瀛洲对面,不过中间依旧还隔着一道帘子,帘子之后还有一层面纱。

    坐定之后,瀛洲这才有机会开口:“幽凝姑娘冰雪聪明,瀛洲确实不是为了幽凝姑娘,不过确实也是为了幽凝姑娘。”

    “哦?是吗?公子这话倒是真让幽凝产生了兴趣,不知公子所言究竟是何意?”

    “不瞒姑娘,瀛洲从姑娘的筝声之中听出了道意,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不知姑娘能否告知缘由?”

    “人间不乏一些天才,幽凝的筝声有道意难道不行么?”幽凝俏皮地说道。

    “……”

    瀛洲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句话,直接让他哑口无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公子,不如让幽凝问问公子,公子是怎么听出来我的筝声里含有道意的?”幽凝再度开口道。

    “……”

    “一眼就能看出公子不是这凡尘之中的凡人,但是幽凝确实是,至于筝声里为什么含有道意……无可奉告!”

    “既如此,瀛洲便不强人所难,刚才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既知是冒犯,那公子打算怎么补偿幽凝呢?”

    “……瀛洲不知,还请姑娘明说。”

    “给我再弹一曲吧,刚才没听够呢。”

    “好。”

    琴声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只为了一人而弹。也许是应付,也许是心中有郁结,这次的琴声并不动人。

    “公子心中有事呢,是在埋怨幽凝吗?”幽凝有些委屈的说道。

    瀛洲停下,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我和若儿其实是流落至此,甚至是连今晚的着落都还没有找到。”

    “公子的意思是希望我帮忙咯?”

    “确有此意。”

    “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而且我们甚至并不算认识了吧。”

    “直觉,瀛洲直觉姑娘是一个好人,直觉告诉我姑娘一定会相助的。”

    “直觉?你又不是个女人!”幽凝嗤笑道,又暗暗想到“虽然不是女人,但是生的模样却也不比女人差多少。”

    瀛洲期待地看着帘子之后的幽凝,那纯净的目光让幽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她又看了瀛洲几眼,愈发的觉得瀛洲长得漂亮。不由得开口道:“留你一夜也不是不行,不过之后呢?公子打算怎么办?”

    瀛洲摇了摇头,道:“并未想过。”

    幽凝听后,略作思考后道:“再说吧。对了,你直觉认为我是个好人,那心儿你就没有那样的直觉吗?你怎么不去拜托她。”

    瀛洲道:“心儿姑娘那里,让若儿去说了。”

    “公子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人来请瀛洲去见金妈妈。瀛洲看向幽凝,幽凝冲瀛洲点点头,道:“想是心儿去找金妈妈了,看来心儿对公子是上心了。”

    瀛洲来到金妈妈打算盘的那个内阁,心里考虑着该如何开口。只是依旧地,不等瀛洲开口,金妈妈先说话了:“嬴公子,你想以什么方式留在我这凝翠楼?”

    “瀛洲并不熟悉这里的规矩,夫人既然请瀛洲过来,想必也是有打算了,瀛洲愿闻其详。”

    金妈妈虽然穿着绫罗绸缎,但是手中的活却是粗犷的很,算盘打的叮咚作响;虽然她长得面容姣好,但是口中的话却是锋芒毕露:“你是流落至此,但我这里不是收容所,我收留你是有条件的。首先,你来历不明,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对你是不放心的,所以你无论出了什么事,与我凝翠楼无关,你最好不要惹事;其次,你肯定不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也不知道你要在我这里或者说在这渔阳郡待多久,所以你肯定不会签卖身契;再次,我这里都是姑娘,你又是个男人,有些事嘛……呐,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瀛洲明白,请夫人继续说。”

    “你不要叫我夫人,我听不惯的。呐,他们都叫我一声‘金妈妈’,你也要这样叫——既然你明白,那我就说了。我知道你琴艺不错,你呢,就在我这里当个乐师,我也不要你伴乐,当然你也可以去,你就独奏,表演所得,咱们九一分账。答应吗?”

    “有劳金妈妈操心了,瀛洲答应。”

    “好,那你下去吧,我为你们准备了一间房,让心儿带你们过去吧。”

    “一间?”瀛洲有点为难。但是瀛洲并没有说话的机会,心儿已经拉着他离开了。

    “只有一间房,但是我和若儿是两个人啊!”瀛洲忍不住向心儿抱怨。

    “你当这里是哪里?你家吗?这!里!是!青!楼!这里的每间房都是用来做生意的,妈妈能给你们一间房就已经很大方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是你不能给妈妈带来她想要的收入,怕是连一间房都没有。”心儿苦口婆心地向瀛洲劝解道。

    正说着,三人已经来到了房间前,推门而入,房间的装饰倒是与凝翠楼其他地方无差,但是陈设却是极为简陋:一张床、一方桌、四只凳子。瀛洲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他和若儿怎么睡,床,倒是够大,但是……他看向若儿,只见若儿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面色羞红……他又看向心儿,正巧心儿也在看着他,然后心儿又看了看若儿,脸上也不禁浮现了些微红晕。

    像是看出了瀛洲脸上的为难,心儿开口道:“让若儿妹妹和我睡吧,我那里够大。”

    瀛洲一听,连忙向心儿行礼道谢。而若儿,就在茫然中被心儿拖走了。但是在若儿的脑海中,事情的发展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夜深,人静,但是这不代表人就入睡了,至少在这凝翠楼里还有几人并未睡去。金妈妈还在账房内拨弄着算盘,虽然已经面露疲倦,但是那眼睛里分明是有光的。

    幽凝慵懒地靠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根玉簪,玉簪像萤火虫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映照着已经摘下面纱的极美容颜与一双深邃的眸子。如果瀛洲能够在这里,那他或许可以从这微弱的光芒中感受到些许灵力波动。

    若儿坐在心儿的床上,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瀛洲在她身边她有些手足无措。这一点,从她不时地向瀛洲房间的方向张望就可以看出来,只是,她并没有看见她想要看见的。

    心儿坐在房间中的桌子旁,因为是背对着若儿,所以若儿并没有看见她眉间浓郁的愁色,也不知道自斟自饮是多么孤独与无助的事。还好,心儿饮的酒并不烈,也就是能麻痹一点点记忆,也就是能让她今夜不去忧虑,也就是能让她趁着醉意入睡……

    至于瀛洲,像是入定了一样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寂静的渗人的夜色吞噬了所有,让他回想起了瀛洲岛……他就这么站着,良久,最后,深夜的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吹过他的鬓角,撩起一缕发丝,才让这死寂的房间有了一点动静。或许是站够了,或许是想通了,瀛洲吐出一口浊气,伸出手去关起窗户,但是手伸到半空忽然顿住,眉头微皱,然后他将手伸出了窗外,又感受了一会儿风后,这才将手收了回来并关上了窗户。

    瀛洲转身慢慢向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掐指算着什么。

    “为何能感受到丝丝鬼气?”

    ……

    渔阳城并不在乎昨夜人们的心事,毕竟人们也从未关注过它的感受。清晨,也不知是勤劳还是为生活所迫的人们吵醒了这座城,使它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运作。日子是新的日子,但是工作是旧的工作,这座城在人们以为的毫无怨言诚诚恳恳的态度中重复着时光重复着所谓的生活。

    瀛洲坐在玉参差昨天坐着的位置,他并不明白玉参差的意图,但这并不妨碍他允诺。若儿是一直在的,从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来看,昨夜她睡得并不好,也许是不适应,也许只是因为她的少爷不在她身边。玉参差也在,但是却是躺在一旁不要形象的睡着,于他而言,形象远不如睡觉来的重要。

    这个时间的渔阳城大街上的人并不多,来来往往都是一些商贩。这些人几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去算命,毕竟,他们认为他们的命的样子已经裸露的毫无秘密毫无期待。这世间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认命了。有时候,什么都知道和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并无区别,甚至有时候前者还不如后者。

    瀛洲并不像玉参差那样需要以此谋生,至少现在不需要,所以他并不在乎有没有人来算命,他来这里的目的很单纯,问路而已。

    偶尔也有人会停下来看着瀛洲,觉得好生新奇,平日里见过玉参差的更是如此。于是,各式各样的猜测就出来了,这些猜测不需要证据,不需要证实,甚至不需要根据,只需要栩栩如生就好了。当然,这些瀛洲并不在乎,玉参差更不在乎,至于若儿,她只在乎瀛洲。

    瀛洲就在这里打坐,无人时修炼,有人时算命,虽然来问的无外乎生老病死婚姻嫁娶,但是对于瀛洲来说,却是很有意思。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整天,直至日渐西沉,忽然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从他的面色来看,应该是故意挑着这个时间来的,而且是冲着瀛洲来的。

    “听说小先生算命很准,帮我算算。”中年男人开门见山。

    “不知先生想算什么?”

    “我有八个女儿,但是没有一个儿子,这能算吗?”中年男人有些急迫。

    瀛洲点了点头,然后便掐指算了起来,但是半天也没有结果,反而面色渐渐变得凝重。瀛洲抬眼看了下中年男人,发展中年男人依旧是十分期待地看着自己,心中稍安,于是说道:“先生莫急。”随后,瀛洲从袖中摸出龟甲,又开始算了起来。

    算定,卦象现,但是瀛洲却没有轻松起来。瀛洲又看向中年男人,问道:“先生确定有八个女儿?”

    “这有何问题,此事在渔阳城人尽皆知,我陈与宋难道会拿此事来消遣先生不成?”陈与宋有些恼怒。

    “可是卦象显示,先生只有七个女儿,最小的千金生辰是庚子年戊寅月癸卯日。”

    “不错,我小女生辰确是此日。这有何问题?”陈与宋不解。“先生可否将其余千金生辰告知与我?”

    “这没有问题。”陈与宋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有问什么就将瀛洲想知道的说了出来。

    “不对!”瀛洲听完陈与宋的话肯定地道,“先生第三千金的生辰不对。先生方才说三小姐的生辰是戊戌年丁巳月己未日。”

    “是啊!”陈与宋更加的疑惑,“这没有什么问题啊!”

    “可是我算到,三小姐的生辰是戊戌年丁巳月丁酉日。这与先生说的,差了两天。”

    “这有什么问题吗?早一天晚一天,这又不是人能决定的。”

    “己未日,诸事不宜,是为凶日;丁酉日,唯忌安门。人不能决定,但是,如果此事非人力而为呢?”

    “先生什么意思?能否具体点?”陈与宋想到了些什么,有些担忧。“方才我为先生占卜时,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就像浓雾一样笼罩了天机,我以为是先生没说实话,现在看来,应该是有其他力量作祟。想来,先生有女无子也应该与此有关。”

    “那小先生可能解决?”陈与宋明显有些着急,“我愿意以重金相赠。”瀛洲摇了摇头,道:“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此症结由来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需容我几日。”

    “好好好,能解决就行,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不差这几日。”陈与宋松了一口气,“多谢先生,此物是我的名帖,望先生收下,凭此帖可在这城中任何一家酒楼客栈畅通无阻,衣食住行皆可打理。”

    瀛洲接下名帖,向陈与宋点了点头便收了起来。陈与宋也不拖泥带水,事情办完便离去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不过来时脚步沉重而急促,去时脚步沉稳而轻快。

    瀛洲看着陈与宋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身向玉参差道:“前辈,这人是您招来的吧?”

    玉参差笑而不答,只道:“那帖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