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么得意？”

    浓姬并不应声，继续唱起《敦盛》。

    似乎是为了报仇一般，她穿上男人的衣服，盘起美丽的长发。

    顾桓也不生气，坐在榻榻米上摇头晃脑，欣赏归蝶曼妙的舞姿。

    一曲歌罢，浓姬啪地一声合上扇子，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我赢了”。

    不知为何，夫妻之间忽然就发生了一场战争。

    双方比拼着自己的谋略，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服输。

    顾桓鼓着掌道：“这次唱得非常不错，都快有伶童一半好了。”

    “妾身乃是您的妻子，不是想尽办法取乐主人的舞女。”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正妻，又为什么主动做这种舞女才会做的事？”

    浓姬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为何，在听到信长没能当上大将之后，就开始担心他会不开心。

    “你想多了。”

    “什么？”

    “我说，你想多了。”

    顾桓甩着笔杆，时不时将尾部放进嘴巴里面去。

    想东西的时候就咬着毛笔的杆，是他的一个坏习惯。

    平手政秀劝谏了无数次，有时候甚至会强硬地把信长手里的毛笔夺走。

    可尽管这样，仍然没能帮信长改掉。

    “通过打仗树立威信，证明您的能力，然后获得父亲的宠爱，这难道不是您的战术吗？”

    “很接近，但是还差一点。你不妨再大胆一些。”

    【大胆一些？】

    【我还能怎么大胆呢？】

    【难道他还能放逐掉弹正忠大人吗？】

    浓姬的脑海里忽然闪过父亲斋藤道三的影子。

    不过她马上就将这个想法排除，信长是不同的，他绝对不会像父亲那样无视亲情。

    “就让我来告诉您，我的计略。”

    “夫人有什么妙计，请赶紧说给我听一听。”

    虽然信长说话的口气像是在开玩笑，但是浓姬却非常严肃。

    吉法师没有家臣支持，那么她就是吉法师的家臣。

    “我已经派人去热田神宫送出一封情书…”

    顾桓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跳起来，踢翻了榻榻米。

    “以我的名义？”

    “以您的名义。”

    “阿浓，你疯了？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顾桓知道主妇会抱怨，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却不知道会有人主动帮丈夫纳妾。

    “什么时候的事，快点再去让人把那莫名其妙的东西带回来！”

    浓姬深深低头道：“加藤图书助的侄女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

    此时她的表情很复杂，明明在笑，眼眶中却含满了泪水。

    “一切都是为了继位。”

    “为了继位？”

    顾听到这个原因后，哈哈大笑。

    “没错。”当浓姬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就像是尾张为了自保，和美浓联姻一样。只有娶了加藤图书助的侄女，您才能当上织田的家督。”

    圣幡织田氏起家，靠的是津岛。

    没有在海东郡的几十年积累，织田家不会有与其他尾张家族一争高下的资本。

    但是津岛也并没有多么富庶，否则织田信秀的父亲织田信定也不会甘愿蛰伏。

    真正使织田氏腾飞的，是热田。

    这里有一条从美浓抵达三河的主路。

    同时也是伊势国的主路，伊势国人从桑名渡海直至热田，然后在热田中转。

    织田信秀巧计取得柳之丸后，改建为那古野城。

    他本人则是在距离热田更近的地方修建了古渡城作为居城。

    因为被雪斋禅师一路攻打到尾张门口，心中有些后怕的织田信秀废弃古渡城，在末森城另筑新城。

    这样一来，他就失去了对热田的控制。

    若是能够纳那名叫做岩室阿雪的女子为妾，信长就可以尽有热田！

    “这就是你思考出来的方法？真是可笑至极！”

    浓姬轻笑道：“有什么可笑的呢？”

    “只要我稍有动作，信行肯定会紧随而上。一个是整日里只知道玩耍的傻瓜，一个是温和知礼的贵公子，岩室孙三郎不是天下第一大蠢蛋的话，就会选择信行。”

    顾桓自觉胜券在握。

    “如果这场婚姻由岩室孙三郎做主，那您肯定不会有机会。”浓姬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笑容，“但是孙三郎十分疼爱女儿，一定会考虑阿雪的意见。”

    “那个女孩身处神宫之中，根本见不到几个男子。”

    “您的举动虽然粗野，却处处彰显着阳刚之气。这两年时间里，您经常出现在热田神宫，恐怕她已经深深迷上了您！”

    顾桓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他知道自己生得十分俊美，比竹千代和胜三郎等人要突出。

    能看到信长露出这种失态的样子，是浓姬的大胜利。

    但是她此时心里也有些黯然。

    “就算她答应，我也不会娶。”

    “可是情书已经…”

    “那又不是我写的。”顾桓笑得像个无赖，“大家都知道，织田信长是个大草包，从来都不喜欢文墨。”

    “大不了，我就说是在戏耍他们。”

    浓姬像平手政秀一样跪下恳求道：“请千万不要用这种方法得罪岩室家。”

    “呵，这东瀛天下，有谁能够管我织田信长呢？”

    “她喜欢您，您也能获利，这对您是一件好事。”

    “凭什么她爱我，我就要娶她呢？”顾桓眨着眼睛，嘴角泛起笑容，“如果东瀛所有女子都爱我，那我就要把她们都娶回家吗？”

    “她是热田…”

    “好！为了热田，说得好！”顾桓拍掌。

    “为了获得热田的支持，我需要委屈自己。”

    “假如在我当了家督之后，今川家派出大军，又打到了尾张境内。”

    “我兵少将弱，没办法保住尾张。那我要不要把你献给今川义元？”

    “你斋藤归蝶是天下有名的美人，只要你愿意牺牲，肯定有办法取悦那个敷白面涂黑齿的胖子。”

    在这一时刻，道三的身影和眼前的信长再度重合起来。

    因为惊恐，浓姬的小嘴半晌不能闭合。

    顾桓抱住发愣的浓姬，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尽管用你喜欢的姿势吧。”

    尚没有西化的东瀛，春宫图与后世流传的完全不同。

    女性并非如同展览品一样被展示，而是同样占据着主导地位。

    感受到信长火热的身躯，浓姬才从虚构的噩梦中清醒。

    “您是要…”

    浓姬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她的脸庞红透了。

    保留完璧之玉，可以在合适的时候高价出售。

    不保留，证明信长没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