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令塔的守卫询问完里昂的来意之后，便侧过身子让开了一条道路的同时，也替里昂打开了总司令阁下书房的大门。

    里昂随即昂首迈步，左脚先跨进了书房，在短暂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之后，里昂注意到总司令阁下来访的客人还不少哩。

    总司令大人手里拿着一份羊皮纸制成的书信，见里昂进来之后并未理睬，而是将书信卷起来放入一个小木桶里，随后绑在一只渡鸦上顺手从窗户中放飞。

    “这已经是我们求助的第三位大领主了，希望他能不让我们失望，带来我们急需的兵员和粮草。”

    老眼昏花的伊蒙大学士盯着空荡荡的窗外，口中小声的嘟囔着。

    见到熊老忙完了手中的事，里昂学着其他老兵的口吻和架势，冲着总司令行了一礼。

    “里昂·维克托前来报到，总司令大人。”

    “你这小家伙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两天就打了两架，今天你的对手挑好了吗？”

    熊老上来就是一番连珠炮般的刻意责难，面色不算好也不算坏，这个问题问的里昂有些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科林临走时候向我讨要你，非要让你去做他游骑兵队伍的副手。”

    “不过我给拒绝了，因为你还未经过宣誓仪式，关于要不要宣誓，相信你这两天考虑的已经很清楚了罢。”

    熊老说话时流露出一丝不容打断的威仪，于是里昂只得站的绷直，昂首听着熊老的话语。

    “作为一个贵族，你和那些囚犯不同，随时可以在宣誓仪式之前离开，此举并不会将你视为逃兵。毕竟千百年来早已有无数出发前还是热血男儿的家伙们，在亲身感受到绝境长城凛冽的寒风之后被吓的屁滚尿流。”

    “同时世间的情爱，权利，家族什么的也再也与你无关，你，里昂·维克托，做好准备了吗？”

    “时刻准备着，总司令大人。”

    里昂听着熊老颇具感染力的演讲，穿越前只是高中生的他早已热血沸腾，恨不得能当场立下誓言，成为一名荣耀的守夜人兄弟。

    “很好，教头，把你的人叫上，我们去教堂。”

    “是，总司令大人。”

    一旁从里昂进来为止始终一言不发的艾里沙·索恩终于开口了，说话时他看了眼里昂，不知怎地，今天的里昂从始至终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当他是空气般的存在。

    似乎两人间早就水火不容的敌对关系，随着里昂即将加入守夜人的缘故画上了句号。

    “休想，我跟你没完。”艾里沙·索恩小声念叨，他的小心眼让他不会那么轻松就释怀了两人之间的仇恨。

    但随后前往教堂的路上，艾里沙·索恩发现天空中飘浮着成群的乌鸦，甚至有几只不长眼的落在了他的肩头，脑袋上‘嘎嘎’的叫个不停，艾里沙·索恩心烦意乱的挥散他们，但结果却是更多的乌鸦朝他的脑袋上落了下来。

    仿佛这是什么不祥之兆。

    “哼，何必在意这些小小的乌鸦。”

    熊老一声闷哼，让艾里沙的动作为止一窒，接着后者便只好任由乌鸦将他的身子当做落脚点。

    所幸走进教堂后，这些令人厌烦的乌鸦便消失了。

    莫尔蒙站在祭坛前，七彩虹光在他的大光头上闪闪发亮。“你们来时为法律所不容，”他开口，“盗猎、强奸、欠债、杀人、偷抢拐骗。你们来时尚为孩童，一身孑然，身负枷锁，既无友朋，更无荣誉。你们来时或富贵荣禄，或赤贫如洗。你们来自豪门望族，或仅有私生子之名，甚或籍籍无名，但这些都不重要。一切皆成过去。长城之上，我们都是一家人。

    “今日傍晚，夕阳西沉，低垂夜幕之下，你们便将宣誓。从此以后，你们就是誓言效命的守夜人弟兄。你们的罪名将被洗清，债务业已勾销，同样，你们必须抹去从前的家族忠诚，抛开旧时仇恨，忘却过往的情爱恩怨。你们将于兹重获新生。

    “守夜人为王国效命。非为国王，非为贵族，亦非为豪门荣辱，不论财富，不论光荣，亦不论儿女情爱，一切只为王国安泰及其子民平安。守夜人不娶妻，不生子，我们以责任为妻，以荣誉为妾，而你们则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你们已经听过了誓言内容。在发誓前请仔细考虑，一旦穿上黑衣，便永无退路。背离职守是唯一死刑。”熊老暂停片刻，然后继续，“你们之中有没有人想离开？如果有，现在就走，我们绝不会因此而看轻你。”

    无人移动。

    “很好，”莫尔蒙道，“傍晚时分，你们回到这里，当着赛勒达修士和你们所属组织首席的面宣誓。你们中有信仰旧神的吗？”

    里昂想了想，说：“有的，大人。”

    “维克托家族莫非信仰的是旧神？”

    “不是，只是来到了绝境长城，我还是拜会一下本地的神比较好。”

    听到里昂的回答，熊老除了感到奇怪之外，倒也并未深究。

    “等结束之后你去，向北半里地的鬼影森林里，那里到处都是旧神的鱼梁木。”

    “那就这样，小子，依照我们的需求，以及你们自身的能力和技巧，你们将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守夜人军团总务长波文·马尔锡前跨一步，交给他一张纸。总司令摊开纸，“霍德，加入工匠，”他开始念，只见霍德僵硬而激动地点了点头，“葛兰，加入游骑兵。阿贝特，加入工匠。派普尔，加入游骑兵，”被念到名字的新兵皆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梅沙，加入游骑兵。戴利恩，加入事务官。陶德，加入游骑兵。里昂……做总教头的副手，负责训练新兵。”

    “长夜将至，我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被念到名字的新兵们皆跪下诉诵守夜人的誓言，众人的声调不同，但所念的内容完全一致。

    “你们跪下时尚是孩童，起来吧，守夜人的汉子。”

    随着熊老一声令下，满脸兴奋的新兵们皆站了起来，此刻面面相觑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不敢相信此刻自己真的是一名守夜人汉子了。

    “别人会称呼你们为守夜人，但如果你们信以为真，就真是笨蛋，你们都还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头，身上都是夏天味道，等冬天一来，你们就会像苍蝇一样全部死得四脚朝天。”

    艾里沙·索恩恶狠狠的话语，着实是当头给新兵们浇了一头冷水。

    尤其是当他听熊老说，里昂将来会作为他的副手来一同训练新兵，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转身面向熊老。

    “里昂昨天还是一个新兵，但从今以后就要跟我平起平坐了，您倒不如直接让他来当总教头算了。您这样做，我还怎么服众？”

    “那是你的事，况且里昂的剑技和勇敢已经得到了证明。”

    熊老不急不慢的回答，教头无疑是在总司令这儿碰了一个软钉子。

    对于自己的职责是一个教头，说实话里昂态度很是无所谓，虽然不是最期望的能北上跟野人作战的游骑兵职位，但能通过训练新兵不断跟自己对打，来缓慢提升自己的实力，这个位置也还不错。

    “提利昂·兰尼斯特大人不日就要动身前往君临，你在朝中有人，不如干脆跟着他直接南下向国王求援罢。”

    怎料熊老的下一句话同时让两个人大惊失色。

    艾里沙·索恩用充满怨怼的目光看了里昂一眼，在他心里这是熊老不再器重自己的前奏，等他从君临带着一帮囚徒回来，等待他的怕是彻底被排挤在权利核心之外的下场。

    里昂大惊失色的理由便是千面之神已经给出了最后期限，要是艾里沙·索恩真的就这么走了，自己难不成还得等他回来再杀他？

    “不妥！”“不妥。”

    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向熊老提出抗议。

    “嗯？艾里沙。”熊老当时就有些动怒了，自己执掌黑铁堡好几十年，还是头一回同时被两个人反驳自己的决定。当即面色不善的看着总教头。

    “黑铁堡的教头只能有一个，而且只能是我。”

    “那么，你呢？”听完总教头的发言，熊老看向了里昂。

    “正该如此，况且如今军团人手紧，不如请艾里沙大人加入游骑兵，教头这一职位我一个人就能当好。”

    “你！”艾里沙·索恩万万没想到里昂这个副教头还没上任，就已经明目张胆的开始计划夺权。

    “行了，你们两个干脆决斗一场吧，输的那个人滚去喂马。”

    对于两个炸刺的部下，熊老用无比厌烦的口吻宣布了最后决定，之后便懒得再跟他们多费口舌，直接命令两个教头去校场找个地方比试。

    “木剑，或者铁剑？”

    走进校场，里昂率先发问，但手已经将黑白之吻拔了出来，显然已经挑好了‘铁剑’。

    “铁剑！铁剑！七神在上，若我们当中有一人该死，那就在七神的见证下死去罢！”

    艾里沙·索恩也是怒气上头，完全无视里昂之前表现出来的恐怖战力，直接拔出自己的佩剑走向里昂。

    “熊老，总教头恐怕不是里昂的对手啊，您为何不制止？”

    一旁的总务长波文·马尔锡连忙出声，想要制止这场比试，但熊老却一语不发的盯着艾里沙·索恩头顶的鸦群。

    “你这个狂妄的小毛头，受死吧！”

    艾里沙·索恩若是一个临敌不敢亮剑的软蛋，当初在篡夺者战争中被叛军攻破君临时就该投降了，所以他明知不敌里昂却也毅然拔剑上前。

    这让里昂也心生出了些许的敬意，但很快里昂的敬意便转变为毫无保留的出手。

    里昂一语不发，高举黑白之吻猛然朝艾里沙·索恩劈下。

    “铿！”

    所有人只见两人身影交错过后，一道亮的几乎实质的寒芒闪过，里昂的剑身一尘不染，唯有剑尖滴血。

    艾里沙·索恩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随后艾里沙·索恩从右肩到腰间绽放出一道血光，整个身体一分两半，连手中出自君临的宝剑也整齐的一分为二。

    任谁也没想明白为何里昂会痛下杀手，明明在之前的比试当中里昂只是打伤人而已。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饶是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但也为时甚晚。

    黑白之吻的锋利程度世所罕见，直到被砍成两段，艾里沙·索恩还未完全送命，他的上半身掉在地上，而下半身依旧屹立。

    他张着嘴，眼神空洞，想说些什么话来又说不出，只得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

    黑色的乌鸦不断在艾里沙·索恩头上盘旋，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才散去。

    是夜。

    熊老主持了艾里沙·索恩的葬礼。

    守夜人军团大小高层全数到场，除了陪里昂去神木林的总务长之外。

    面对总教头的身死，大伙儿心情复杂，但最终还是沉痛哀悼的气氛占了上分。

    “他……不算是个好人，但作为个人即是自私，狂妄，卑鄙的，却又是忠诚，可敬，有原则的守夜人。他本来是王领的一个骑士，索恩家族是铁王座的直属封臣，后来又加入守夜人军团，并一如既往，恪尽职守。于绝境长城效力期间，他辅佐过数任总司令，他不是我手下最有魅力的教头，但却是最好的那个，是他让那些原本是窃贼、逃犯的新兵训练成一个合格的守夜人汉子，他是艾里沙·索恩，他的守望至死方休，于斯结束。”

    熊老的悼词简单、沉重，听周围的守夜人无不向坟墓中的艾里沙·索恩献上敬意，葬礼的最后，伊蒙大学士颤颤巍巍的将一根火把丢到了艾里沙·索恩身下的柴火堆里。

    熊熊烈焰在绝境长城之外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