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落四季
繁体版

第二十一章,黑夜

    舒望把信放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收拾了奶奶的屋子,将一切陈设规整地整整齐齐。把以前那些残留的药都扔了,奶奶一直不喜欢吃药,她知道。

    她独自坐在屋顶,看着天空,干涩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泪的痕迹。

    几天后,黄姨来送骨灰盒,是和秦萍一起进来的。舒望坐在奶奶的躺椅上看书,见人进来,缓缓抬头。

    她瞳孔一震抽搐,仓惶间差点拿不稳书。只见秦萍站在门口也是同样仓惶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又顺其自然微笑,但只有嘴角上扬,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阿望,你奶奶的骨灰盒我拿过来了,你和你妈妈先说说话,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俩了。”说完黄姨也是急匆匆走了。

    “阿望……”秦萍欲言又止。

    舒望低眸,不肯说一句话,她也不看秦萍一眼。

    “妈妈工作忙,你别怨妈妈把你一人丢下,你平日也赌气不跟妈妈讲话,妈妈很难过”秦萍继续含糊着说辞。

    舒望嘴角轻声呵了一下,她原来还想继续瞒着自己,真当自己是傻瓜吗?

    “既然已经是别人家的人,就没必要再回来了。奶奶已经过世了,你就更没必要了。”舒望淡淡缓缓从口里说出这些话。

    秦萍顿时不知所措,上前一步看着舒望。

    “谁告诉你的?”她深深皱着眉头。

    “我听见你跟奶奶讲的话了……”

    秦萍不自觉又后腿了一步,她紧紧握着肩上的包带。

    “听话,妈妈也是逼不得已的。你要上学,奶奶也需要药钱,你……舒纪天又输了那么多钱,我不这样做怎么周转。”

    秦萍眼里有一丝慌乱又有一丝倔强,她不直视舒望,而是看着一边的地面。

    舒望坐下板凳,红了眼眶。她深知秦萍的无奈之举,又恨她对自己的抛弃行为。

    “奶奶现在走了……那……那你能回来吗?”舒望还是忍不住落下大滴打滴的泪水,模糊住视线,她想让她回来,很想很想。

    “阿望,妈对不起你。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秦萍眼眶沾满一丝红。

    舒望抬起头,等待疑问的解答。

    “我的肚子已经有那位的孩子了。”

    这句话像暴雪里的寒风,刺痛了舒望的心。她已经麻然,模糊的视线看了看秦萍的肚子,心碎一地。

    “舒望,你听话。妈妈虽然不在你身边,但妈妈是爱你的,是想你的。妈妈对不起你,让你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是妈妈当年看走了眼,都怪妈妈。”

    秦萍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她望着低头抽泣的舒望,心里更是一阵抽痛。她刚想伸手去摸舒望的头,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喂?”秦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你是不是跑清浦去了,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快回来。不然,你别想给那丫头一分钱。”

    嘟嘟嘟……

    电话那头挂的很快,秦萍顿时黑了脸色。看了舒望一眼,便准备离开。

    “奶奶的事,黄姨会处理好。你好好上学,我会按时给你生活费。”

    “我不要。”舒望任然倔强。

    “那就当我借给你的,你以后还我。”秦萍眼里尽是淡然无奈,她知道舒望会如此。

    舒望没再回答,呆呆地看着地面。确定秦萍走后,她才站起身。她连忙趴在门边,看着她上了车。舒望眼泪不自觉哗哗落下,她连忙关好门,坐在地上哭泣。

    她看了一眼奶奶的骨灰盒,又开始失声抽泣。那突然袭来地孤独,比死亡都可怕。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季风生打来的视频聊天。舒望擦掉泪水接听。可是看到季风生时她又一次绷不住了,失声痛哭。她接听是因为想要被抚慰,却又不想季风生看到自己哭。只是,他有一股魔力,让自己所有的悲痛和脆弱聚集在一起,瞬间变得柔软不堪。

    季风生瞬间皱紧眉头,满眼担心。

    “舒望,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快,跟我说……”

    舒望哭的一个字都讲不出,季风生也在另一头干着急。

    “奶奶……奶奶……死了,我……我……想想你……季风生……孔明灯的愿望没有实现……奶奶……还是走了。”

    舒望止不住抽泣,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像个孩子,那么渴望得到爱待。

    “奶奶死了?你一个在家?”季风生继续询问着。

    “嗯……”

    “你别难过,我马上回来,我这就收拾行李回来。我叫出租车,很快很快的。”季风生似乎也急了。

    季风生一边收拾一遍仓促讲话,舒望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他要回来。只是,舒望哭的已经没有力气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听见他说先挂了。舒望不停地抽泣,不知怎么,难受地晕了过去……

    季风生叫的出租车,他不停催促着师傅要快要快。四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清浦。季风生把行李箱扔进自己家门里就关上门赶紧去了舒望家。

    谁知门是关着的,他给舒望打电话也没人接。他不停敲打着门,舒望被敲门的声音给震醒了。她恍惚睁开眼睛,听见季风生在门口不停敲喊。她眯着肿胀的眼睛,站起打开了门。

    舒望睁着红肿着眼眶看着季风生,一把搂住他,把自己的头深深埋在季风生的胸口。再一次,她痛声抽泣。季风生也搂着她,拍着她的脊背,面容疲惫。

    舒望舍不得离开,可是自己的泪水都蹭到季风生怀里,让她不得不拔开。

    “刚刚怎么叫你不开门?”他皱着眉头问。

    “晕过去了……好像。”舒望抽泣着回答。

    季风生看着抽泣不停的舒望,从小到大,他没见她这样哭过。但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掩藏自己的情绪,她从不在外面哭泣。不像自己,从小到大,任意挥洒悲喜。

    他满眼心疼,又看了看桌上的骨灰盒,走过去双手合十磕了三个头。然后拿起骨灰盒,转头看着舒望。

    “放在哪里?”

    “搁奶奶……屋子吧。”舒望孱弱回答着。

    “你先歇会,我去放。”说着季风生就去了舒望奶奶的房间。

    舒望知道季风生对她的了解,自然知道是该放在哪个房间。舒望发起了呆,脑海里全是秦萍刚刚那番话,夹杂着奶奶离去的背痛,舒望的心绞痛。

    季风生进了奶奶的房间,看到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顿时觉得震撼。每一本书似乎都变得有些陈旧,有些淡淡泛黄。他把奶奶的骨灰盒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看见旁边还有另一个骨灰盒,想着应该是舒望爸爸的吧。于是他把两个骨灰盒凑近,他觉得奶奶应该很爱他的儿子,无论她的儿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当他走出房门之后,看见舒望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低垂了眼光,缓缓走到他她身边坐下。

    “都会过去的……”季风生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见舒望的眼泪哗哗地落下,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无休无止地哭过。那一个他有些痛恨自己,永远只在一旁看着她哭。

    “我妈妈回来过了……她怀了孩子……说再也不回来了。”舒望说完又是一顿泣不成声。

    季风生一瞬间愣住了,他知道她妈妈改嫁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却又是对舒望来说的一大噩耗。

    “怎么会这样?”季风生还是不由得说出了口。

    “这个家……就……只有我了。”舒望哭噎着。

    “不哭了,舒望,我不想让你哭了。你该有我,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季风生眼里没有一丝懈怠。

    季风生转身搂过她,把他紧紧摁在怀里,想要给她抚慰。

    舒望真的很沉醉他的怀抱,痛楚和美好并存的感觉,让她难舍难分。不知持续了多久,舒望消瘦的面庞哭的肿红。

    季风生不放心舒望一个人在家,于是决定把舒望带回自己家。没等舒望回答,他就毅然决然决定了。他知道现在舒望低谷般的心情,也知道更不能把她一个人放任自流。他要好好保护她,像小时候她奋不顾身保护自己的时候。

    太久没回来,家里的冰箱只有水饺了,于是季风生煮了水饺。

    “从小到大,在我眼里舒望你一直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我觉得没有舒望害怕的东西,我一直崇拜舒望,觉得舒望很厉害。因为你每次打架都不在怕的,没有一个女孩像你这样。”他说着轻松的话,希望让她觉得惬意一点。

    可舒望脸上没有一丝松懈和淡然,似乎因为秦萍怀孕的事她还在耿耿于怀。

    季风生微微叹了口气,打开电视,想让舒望好过一点,然后自己去了厨房。打开开火烧着水,然后拿了一包水饺,他想了想又拿了一包。

    看着水开始冒气时,季风生就准备将水饺下下去。

    “还没开呢!”舒望突然站在窗户外,看着他。

    季风生连忙放下水饺,盖好锅盖。舒望缓缓走进去,站在他身边。

    “我来吧!”她轻声道。

    季风生赶忙给她腾地方,然后尴尬抿嘴笑。

    “我没做过饭……”季风生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她不抬眸,脸庞隐约有一丝笑容。

    舒望只给自己盛了一点,季风生愣是下了一锅。

    “不行,你不能吃这么一点,我专门想让你多吃的。我们一人吃一袋,看谁吃的快。”

    季风生依然像个孩子,舒望呼了口气,无奈又给自己多盛了些。

    饭后,舒望原是准备回家,但季风生想着让她留下。他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会孤单会难受。

    “你家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害怕吗?”季风生皱了皱眉。

    “不害怕。”舒望依旧嘴硬,但她知道自己是怕的。那个家的人走的走死的死,都离开了,她怎会不怕一个人。

    “你就在我家吧,我跟我妈说过了,她也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在家,而且,我也是会害怕一个人在家的。”

    季风生说着,微微咧嘴一笑,舒望觉得他别样好看。

    季风生给舒望收拾了床,他自己准备睡沙发。舒望在抗拒,说她睡沙发,但季风生硬是不准。于是,只好乖乖就范。

    直到半夜,舒望都睡不着,虽然是季风生的床,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睡意。她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泪水直流。她生性爱哭,思虑也多,没人知道。

    黑夜似乎永远在眷顾她照顾她,深深将自己包围。可她却一点不喜欢黑夜。

    她泪水直哒哒落在枕头上,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床,连忙坐起身。她把头蜷缩在臂弯里,尽量让泪水粘在睡衣上。可不知为何,哭的越来越起劲,不停地抽泣。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让声音不放出来,她怕吵醒外面的季风生。

    这种直面而来的苦痛,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奶奶的离去,妈妈的离去,还有那义无反顾的抛弃,让她觉得心里更是无尽的悲催。她闭紧双眼,不让泪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