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明月何时照我还
“哥哥,村长他......”豆汐圆溜溜的眼瞳滴溜溜地转。
“小豆丁,你不用理会村长,他老了,有时候神志不清也很正常。”
余饵诞打开房门,在新房间四处检查了一下,20铜币的房间确实比10铜币的好,不仅多了张床,卫生好了许多,浴室还有大木桶,不过余饵诞可不敢用。
豆汐拄着木拐,看着比她还高的木桶,顿时双眼放光惊呼:“哥哥,有大浴桶诶。”
“嗯,不过我们不用。”余饵诞点点头。
“为什么?”
“你知道上一个住在这的人是什么人吗?如果是一身肥油的大肥猪,或者有传染病的病人怎么办?”
“喏。”豆汐想象了一下,马上瘪了瘪嘴,“那我不用了。”
“你等一下,我去村长老头那拿衣服,一会给你洗澡。”
余饵诞忽然想起小姨以前带他出游,拉着他的小手说过的话。
“生下来就要好好教育,负责到底,千万不能中途嫌累,半途而废。”
余饵诞顿时有一种教育女儿的感觉,但他完全是半路出家,笨手笨脚,一路坎坷。
直到夜深,豆汐已经在床上熟睡,余饵诞这只八成鬼跳到房梁。
他从麻衣中摸出自己卷的劣质烟卷,点上一根火柴。
他点燃手中烟卷,吐出一圈烟圈。
他看着升腾飞向天空中碧蓝的明月。
一根烟尽,他从衣内小心拿出一张暗金色牛皮纸,夜空下,两点鬼火幽幽燃起。
翌日,缘来客栈。
数十匹健壮骏马拉着一辆辆马车被一群随从牵至石村村头。
马群之首是一匹通体枣红,体态雄壮饱满的马儿,阳光下飞扬的长鬃熠熠生辉。
一位白衣长衫公子坐于其上,引得围观男女羡慕爱慕。
另一头,村长老头背着满满一箩筐,余饵诞背着背篓,推着板车,满脸笑容、悠闲自在地向村中心行去。
“什么?你说人已经走了?!”村中心缘来客栈内,余饵诞双目圆睁,表情狰狞,双手死死地抓着迎客小厮肩膀,“那小子还欠我75金币,就这么走了?!”
“是的,人已经走了,这位公子!”
小厮表情同样无比狰狞,他忍着肩膀的疼痛飞快地说道,“刚走一会儿,现在追还来得及。”
下一秒,小厮感觉肩膀一松,门前忽然扬起一阵尘烟。
刚刚那位面目狰狞的公子便已经消失不见。
一辆板车飞快冲来,板车麻袋间一个老头不断大喊“让开”。
板车沿途一路尘烟飞扬,路上行人商贩纷纷尖叫避让,随后看向烟尘方向,对着推车的年轻人一阵谩骂。
村头。
高头骏马上,一众远近闻名的商贾与冒险者汇聚一堂,谈笑风生。
随从武人散布在周围戒备着四面八方的动静,还有许多远道而来的小农驮着麻袋坐在干草地上,在外围眼巴巴地等待大部队开路。
见时间差不多了,骑枣红骏马的白衣公子来到小农与富商分割线上。
“大家都静一静。”他抬起双手向下一压,吵闹的人群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乡村们,人都到齐了吧,我们准备出发了,在出发前,我先在此祝大家的年前农销之行顺利。”
人群中马上传来鼓掌声,白衣公子满意地点点头,便要勒马回到首位。
就在此时,人群后方,忽然有些骚动。
很快,这骚动就像水波般传到四方,杂乱的吵闹声中隐约夹杂着一道“让开,让开”的声音。
最后,人群简直像沸腾一般。
白衣公子皱了皱眉,对身旁一个随从道:“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人群就像一条忽然被截成两段的河流一样。
断路之上,一辆板车正飞速朝这边冲来。
其他商贾和冒险者同样注意到了此事,纷纷露出不悦的申请。
“这下人真是不懂礼数,迟来就算了,还如此鲁莽霸道。”一个穿着蓝绸的肥胖商人道。
“此人力气倒是不错。”一个冒险者眯眼说道。
“山野刁民缺少教化,空有一身蛮力,与猴子山魈无异。”另一个紫绸商人摇头道。
就在这些人小声议论间,板车已经冲出人群,看样子是要朝着那枣红骏马撞去。
戒备随从飞快围在枣红马前,拔出佩刀。
“刹车!快刹车!”
板车上,村长双手死死抓着围栏,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大吼道,生怕那些长刀把他斩成几段。
但被吓傻得村长老头早就忘了,他坐的是板车,哪里有刹车这个选项。
好在余饵诞技高一筹,将板车像磨盘一样转动。
唧——好几圈大旋风后,板车终于停在随从明晃晃的长刀之前。
“呼。”余饵诞喷出一口白气,看到枣红马上骚包的白衣公子,终于松了口气,露出灿烂笑容。
众人看着这出场方式异常大胆的两、不对,是三人,还有个小女孩忽然从年轻男人背篓里探出头来,开始纷纷议论。
“这人真是大胆,不要命了吗,居然敢这样跑进去。”
“他怎么敢一直直视凌家大少,就不怕被挖眼珠子吗?”
“胡说什么,凌少主对下人和善得很,从不挖人眼珠!不过这人恐怕少不了被教训一顿。”
余饵诞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了许多声音,重新对这个世界的统治阶层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那些随从拿刀纷纷围了上来。
就在众人以为要发生一场好戏时,白衣公子忽然开口:“都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
不过他声音中带着些无奈。
余饵诞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眼惊疑不定的持刀护卫,又仰头看着枣红大马上的凌麟,笑着拱手。
“凌少,一夜未见,别来无恙。”
凌麟眉头一凝,苦笑道:“余兄,你的出场方式倒是不同寻常。”
余饵诞也不废话,拿出玉牌:“不得已而为之,凌少请勿见怪,我来只为此事。”
他将玉牌精准地抛向凌麟。
凌麟接住后也不废话,让随从去马车取钱。
他则翻身下马,在众护卫的保护下来到余饵诞面前。
“余兄,这一路要走几十里,要不要一同乘车前往。”
周围人听到凌麟邀请余饵诞,都是神色微变,惊疑不定。
而之前贬低余饵诞的商贾脸上的肥肉反而像癞皮狗一样都耷拉了下来。
余饵诞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拒绝道:“抱歉,我晕车。”
听到这回答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余饵诞会拒绝,更没想到余饵诞拒绝的理由如此新奇。
“晕车?扑哧,哈哈。”远处一座青帘马车内传出好听的少女娇笑,周围商贾听到少女笑声脸色顿时纷纷大变。
凌麟也没想到余饵诞会如此回答他,他面色古怪地道:“余兄,就算你要拒绝,别不用如此敷衍吧。”
余饵诞却摇摇食指,一脸严肃:“非也,马车走在不平整的路上颠颠晃晃,刚吃下去的东西都被颠出来了,当然会晕。
还有,我不止晕车,还晕马!
小时候我的头被马踹过,一坐马就害怕得想下来,村里人见到我都叫我“下等马”。”
余饵诞的话直接让凌麟无言以对,还把他的邀请路数统统堵死。
好在此时随从刚好拿来了布袋,让他不至于无话可说。
接过布袋,余饵诞顿时扬起微笑:“凌兄,多谢,之后如果还需要我帮忙,只要这个够,尽管交代,不过现在凌兄还是先领路吧,大伙都在等着。”
余饵诞扬扬布袋,随即推起板车,一溜烟回到人群之中。
看着余饵诞消失的背影,凌麟摇头自语道:“余兄,就算你想拒绝,也不用贬低自己为下等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