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间。

    当王孟遥将李诺送到公寓时，二人看到成霖正钻到床底下翻找着什么东西。

    李诺好奇地俯身去看。“师父，你在找什么呀？”

    “武功秘籍。”成霖不耐烦地随口答道：“找到了就传给你。”

    李诺兴奋道：“呀！我在电视上看过，师父师父，可以先传我‘独孤九剑’吗？我想当个剑客！”

    成霖找出本破旧手册，吹了吹上面的灰，回他话道：“‘独孤九剑’没有，这本‘葵花宝典’传给你，祝你早日成为冥界第一女剑客。”

    李诺吓得不敢伸手去接，急摆手道：“李诺不要这个！这个练了讨不到媳妇的。”

    “好个傻徒弟，你不知道么？在冥界，体态年龄是不会增长的，你在这儿永远都到不了法定结婚年龄。还想讨老婆？下辈子吧！”

    王孟遥笑看这爷俩斗嘴，将成霖手中本子接过，看了眼封皮。

    “《忘川拘魂使员工手册》？成哥，你这是老版的手册吧，现在都改名叫‘回收员’了。”

    “嗯。这是我刚入职的时候公司下发的，新版我也看过，术语、官话太多，看着直犯恶心，还是拿这个给李诺当教案吧。”

    李诺坚定地道：“师父，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学的。”

    成霖皱眉道：“什么‘今后’？就这点破东西，今天一天就讲完了。”说着，往客厅走去。

    客厅之中，一张白板支在沙发前面，那是成霖一大早从隔壁王婶家借来的。

    成霖站定在白板前，给李诺递了个眼神。

    李诺乖乖地坐到沙发上，准备听讲。

    成霖翻开册子，正要开讲，却见王孟遥也在沙发上坐下了，便问道：“孟遥，你干嘛？”

    “那个……成哥你不知道，其实我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因为一些原因，我的岗前培训也没学全。”

    “So？”

    “反正我也没事，你让我一起听听呗。”王孟遥讨好地说道。

    成霖皱眉道：“记得交学费。”

    “没问题，午饭我请。”

    “咳咳。”成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道：“第一部分……”

    “师父师父！李诺要提问。”

    成霖瞪向高举着手的李诺，气道：“我这都没开始讲呢，你哪来的问题？”

    “师父，我们今天不用上班吗？”

    成霖无奈，只得先跟他解释道：“回收员和其他岗位不同，不用坐班，只要每月完成额定回收量就行。而且，公司有强制规定，做完4级以上的任务后，回收员两日内不得再‘下海’，以保证其灵魂状态能恢复到一个正常水平，懂了吗？”

    见李诺乖巧点头，成霖便开始讲道：“好，首先，册子上的第一章：《冥界简史和公司文化》。呵！通篇都是自吹自擂的屁话，我就不读了，免得膈应到你们。”

    “……”

    “第二章，我看看啊。”成霖往后翻了不少页数，然后念道：“《员工行为规范及奖惩制度》。哼！条条框框写了不少，总结一下，就两个字——压迫！李诺，你不必理会其他，只要记住：师父让你做的，就一定是对的；师父不让你做的，千万不能做。”

    “知道啦，师父。”李诺认真答道。

    王孟遥闻言，不禁掩嘴偷笑，心道：你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压迫？

    “好了，注意了，下面这部分很重要啊。第三章：《薪酬和绩效管理制度》。诚如我刚才所说，对于咱们回收员来说，回收量就是收入量的保证，多劳多得。同时，回收任务的难度等级每高一级，转换出来的回收量基本是成指数递增的。所以说，您二位跟我搭伙，那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我每月‘下海’次数虽然不多，但因为做的任务难度都不低，因而回收量基本上是额定量的几十倍，绩效更是其他回收员望尘莫及的。”

    李诺满脸崇拜地激动叫道：“师父好棒！”

    王孟遥不禁莞尔，笑道：“那，李诺和我的奖金，今后就全仰仗成哥了。”

    “好说好说。”成霖傲然地摆了摆手。随即换上严肃神情，续道：“但相应的，回收任务的等级每高一级，危险程度也是成指数递增的。要是不想在‘房间’里落个魂飞魄散、悲剧离场的结局，就好好跟着师父学技术。”

    “嗯嗯嗯嗯！”李诺坐直身子，连连点头。

    “嗯，我看看啊，后面几章都是关于忘川回收工作的流程和技巧了，这个，你以后自己慢慢看吧。”成霖说罢，将册子扔给了李诺。

    “诶？成哥，这才是应该详细讲解的部分吧。”王孟遥迷惑地说道。

    “是要好好讲讲，但不能照本宣科地讲。”说着，成霖转身在白板上写画了个圆圈，然后在圆圈顶端写了个“人”字。

    他指着那字道：“人——蓝星亡灵回收处理有限公司的最终客户，我们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为一个一个的‘人’服务的。”

    说完，沿着圆圈，又在“人”字的后边写了个“死”字。

    “只要是个人，那他就一定会死的，不管阳寿长短、死因如何，人死后的亡灵都会来到忘川河上。”

    他一边说，一边在“死”字后面写了“忘川”二字。

    “死无牵挂之人，视忘川为坦途，就像过个马路一样简单。他们会自行到达码头，并自主进行回收流程。而那些执念过深的亡灵，忘川对于他们就像是无尽的泥沼，自我沉沦、无法挣脱。而这样的灵魂，就需要我们‘忘川回收员’辅助他们离开忘川。”

    他在“忘川”二字后写下“回收”，又补充道：“听好了，是‘辅助’他们离开，若不能让他们的执念消解、灵智清透，那么，即便‘酆都大帝’亲至，也无法强迫他们‘上岸’。”

    看着二人点了点头，成霖又道：“从忘川回收回来的灵魂，跟其他灵魂一样，经过‘八大车间’的处理流程，就可以前往转轮王殿报到，等待投胎转世，重新为人。”

    他在“回收”之后依次写下了“处理”和“转世”，然后用箭头将“转世”二字链接回“人”字，六个环节就联通成了一个闭环。

    “这个闭环的流程中，任何环节出了问题，世界的运行都将崩溃。这举足轻重的六个环节中，有四个都是在咱们公司完成的。但其中，只有‘忘川回收员’的工作有让相关员工魂飞魄散的‘生命’危险。”

    说完这些，他转向二人，问道：“现在，你俩知道咱们有多重要、多不容易了吗？”

    “原来……原来李诺这么厉害！”李诺不可置信地说道。

    成霖闻言，皱眉道：“理解有点跑偏，不过大差不差。”

    说罢，从地上抱起个箱子放在茶几上，一边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边向李诺说道：“你的装备昨夜已经送到，我现在教给你怎么用。首先是工装。”

    成霖掏出件儿童卫衣套装，拆开包装，扔给李诺去试。

    “小码的回收员工装样式不多，配置好一点的就只有这一种了，你试试尺寸。诶！别在这儿脱裤子啊，还有女士呢，去卧室换去！”

    王孟遥闻言，不解问道：“成哥，工装这种东西还有配置这一说吗？”

    “嗯。和其他岗位不同，回收员的武器装备想要顺利带进‘房间’的话，最保险的方式只有贴身携带，所以工装的储物能力就代表了它的品质。”

    “师父师父，你看，很合身。”李诺很快换好了工装，从卧室跳了出来，一脸的喜欢。

    成霖点了点头，又向二人道：“而工装的储物能力来自其口袋的空间扩展技术，可以将口袋的内部空间放大，但这种技术目前还只是研发的初步阶段，有几个短板，一是成本高昂，二是空间放大效果有限。”

    王孟遥点头道：“嗯嗯，这个我还是知道的，现在很多高档皮包都有这个功能，可以在不影响版型的前提下，多放几支口红，真的很好用的。”

    “哦，对啊。像你这么有钱的女士，肯定会有几个这样的包包。”成霖调侃道。

    “有几……百个吧……”

    “……”

    收回了仇富者的目光，成霖伸手分别自上衣右侧内兜和西裤右前兜里掏出了公文包和“54式”，然后续道：“还有一个短板：对放入的物品有诸多限制。首先，同样有空间扩展技术的东西，比如公文包之类的，只能放一个，且口袋内的公文包里不能再放置同样有空间扩展技术的东西。”

    “嗯，蛮遗憾的，还以为能无限卡BUG呢。”王孟遥摊手道。

    “而且，对于一些有‘脾气’的武器和道具，它们一般都‘不愿’与其他东西待在一个空间里，所以一个口袋只能放置一个。”

    “诶？武器也会有脾气吗？”李诺惊奇问道。

    “是的。越有本事的武器就越有‘脾气’，和人是一个道理。”

    “如果……强制地将两个有‘脾气’的武器放在一起，会怎样呢？它们会打架吗？”王孟遥好奇问道。

    “理论上是的。当然，我没有尝试过，我也不敢想象一把‘54式’手枪在裤裆旁边走火的情形。”成霖摊手笑道。

    “那确实……蛮可怕的。”王孟遥稍微想象了一下，就连忙驱散了念头，又问：“那，成哥，你这套工装有几个口袋有空间扩展技术？”

    “四个，上衣两个内兜，裤子两个前兜。”

    “哦，那一定很贵吧。”

    成霖叹气道：“一件破衣服，好几个月收入没有了，垃圾公司还不给报。”

    “呵呵。诶？那，李诺这件呢。”王孟遥追问道。

    “八个。”成霖撮着牙花子，说道：“这两年算是白干了。”

    “师——父——！”李诺闻言，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成霖的腿，仰起感激涕零的一张小脸，哽咽道：“师父对李诺太好了，李诺要给师父养老送终！”

    成霖厌恶地推着他的脸，将他推开好远，愤愤道：“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你师父我这灵魂力量杠杠的，你阴寿尽了我都不会尽。还有啊，我告诉你，按照约定，我只带你一年，你可别指望我会一直照顾你。”

    “知道了，师父。”李诺叉起腰，认真道：“一年以后，李诺肯定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到时候就轮到李诺照顾师父了。”

    成霖：“……”

    “诶？成哥？你还有两个拓展空间的口袋，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成霖指了指西裤左边的兜，有些犯难地说道：“这个兜里也是个蛮好用的道具，不过……额……是那种……不宜在女人和小朋友的面前展示的……那种道具。”

    王孟遥闻言，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睛眯起，盯着成霖的脸不放。

    成霖忙解释道：“喂！别误会啊你！虽然不确定你在想什么，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道具，这个……有机会我会向你们展示的，好吧。”

    李诺好奇问道：“师父师父，还有一个口袋呢？”

    成霖闻言，指了指西服左侧的内兜，答道：“至于这个小家伙，我实在没有办法为你们展示。”

    “哦？为什么？”王孟遥蹙眉问道：“不会也是少儿不宜的吧。”

    “那倒不是。”成霖宠溺地拍了拍左侧内兜的位置，答道：“只是因为他有些淘气，每次醒来，总要见点血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