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奥斯·卡夫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这颗处在天马座[1]球状星团中央的黑域星体，他在其中所经历的时长日不移晷，并无多少特殊之处。但此次经历恰是他第一个亲眼目睹的末日的景象，在那个世界的众生，在一次大灾难中尽数灭亡。

    恰值阿斯维娜[2]转卡蒂卡[3]月的时节，潮湿的天气开始消失，叶子纷纷从树上掉落下来，进入到稍微舒适的时节。几个月以来，伊奥斯每日都在精进修行，阅读了亿万颗星体，那嘎呵朱讷尊者见他积累了足够的数量，便指了这一颗暗域之星，叫他阅读。

    令他惊奇的是，这是一颗，也是目前为止他所遇到的唯一一颗可以阅读的黑域。

    此时，那嘎呵朱讷尊者也从定中出来，与众比丘到罗阅祇城[4]中托钵乞食，饭后众僧侣归来在凉亭入座。伊奥斯便起身行礼，问：『这颗黑域之星的故事我已阅览，见到了最后从海中升起并飞向天空的亿万颗水晶，所以乃知道这满天的繁星，其实就是众生的记忆。但对于此星所经历的故事，弟子仍有诸多不解之处，请老师明示。』

    于是那嘎呵朱讷尊者开始了讲述：『伊奥斯，当你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便叫你终日不停的阅览众星，因为那三分之一的黑域，毘湿奴并不会为我们标记。所以每一个修行者都要从头开始，自己阅读每一颗星，碰到只有牵引力而无法进入的星体，便自己标记黑域的位置。因为黑域无光，它藏暗处，每当我们遇到便标记在内心，加上阅读前辈们的记忆，经年累月我们便积累了众多黑域的位置。

    上古的修行者们，经过久远劫[5]的时间，阅览着这些星星，几乎穷尽每一颗星体的记忆，也无法找到进入那三分之一黑域的方法。直到一个阿僧祇时之前，燃灯[6]尊者在世时，天空中突然有一颗星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照的整个大地上都一片光明，这颗星数月后熄灭，成为黑域。他阅读了此星的内容，也就是这颗我所指给你的这颗黑域之星。他灭后，他的记忆也成为了一颗星体，经过无数劫的时间被另一个人读到，而那人灭后，又经无数劫再被第三个修行者阅读到，以此往复乃至经过无数轮回前世生的记忆，在两百年前的某一天，被我阅读到。』

    『伊奥斯，请抬头看，数月以来，你所标记的那亿万个黑域，已经解开了一些。』

    伊奥斯震惊的抬起头，借助遥视之眼的力量观望，几分钟后说道：『老师，我见到先前所标记的黑域，约莫有四分之一在我眼前已经是明亮。』

    『是的，这颗特殊的黑域之星，便是一把钥匙，它解开了四分之一的黑域，然而还有四分之三的黑域无法被解开。数十年来，我一直在阅览这些已被解开的黑域，大部分都是关于末日的记忆。除此以外，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里，大多数众生的记忆也都属于此四分之一黑域，甚至连我自己的那颗记忆之星也在其中。并且，我相信下一把钥匙，一定就藏在这被燃灯尊者打开的区域内，可惜搜寻至今，仍然无果。

    『也因此，若开始就给你指名这颗星的位置，你便无法区分哪些星是被新解开的，因而让你先度过数月的精进区分，直到今天才可告知于你。今日以后，你便可着重于阅读这些新被解开的星。这些星体的记忆，因为经历了各样的末日浩劫，皆是大苦的记忆，所以可能在刚出现的时候，都有着巨大的光亮；或是被什么未知的原因和力量用以提示阅读的人这颗星将会隐匿成为黑域，而寻找这原因的答案，乃是毘湿奴的嘱托。』

    伊奥斯继续问道：『此星若为钥匙，那此星的记忆甚为特殊，仍有诸多未解之处。』

    『伊奥斯，此星我也无数次阅览以加深记忆。乃至阅览该星周围的星体，以及银河中诸多星体以寻找蛛丝马迹。如今已知，宿主并未降临什么新的星球，乃至宿主的前辈将城中诸生命的记忆播撒到各个世界也为不实，而是某大能力者将末日之后的世界完全的复制，去除了地上一切的污垢和肮脏，将水晶球浸入水中，重新为那些生命建立孕育的土壤。

    伊奥斯，所以那世界便是过去旧的世界，只是重新开始新的一个周期轮回。』

    『那少女的结局如何，为何在海边看到繁星从海中升起以后，便断了记忆。』

    『无从而知，也许是那新世界并没有食物，得知少女无法生存，南方诸国的王们，知道她已完成她的使命，所以在瞬间就结束了它的生命。令外，你可曾记得，这整个记忆中看到天上有任何的星星？』

    『并无。』

    『是的，虽然至今仍无法所知在那个世界，南方诸国的王为何拥有掌管记忆的权柄，也无法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但可以知道的是，那个世界没有星空，所以阿卡西域的权限并没有开给那个世界。

    抑或是要通过最后银河从海中流向天空的场景：乃是要告诉我们，那就是第一次诸星诞生的时刻，所以这个故事，乃是阿卡西的起源。』

    伊奥斯双手合十顶礼便退下。

    接着，那嘎呵朱讷尊者对众人说：『我将在明天死去。』

    众人惊愕不已，老者继续说道：『很多年前，我就阅读到了一颗关于我记忆的星星，如你们所知，阿卡西保存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记忆，我所阅读到的，关于我一生的这颗星，里面包含了我未来的记忆，它记载着明日的正午时我将被西方来的巴克特利亚[7]士兵们杀死，这座精舍将会被大火烧尽。』

    『那么请您今天就离开这里吧。』伊奥斯说。

    『诸位比丘，凡是阿卡西内所记载的，我们便无法修改，若是修改，也只是完全复制出另一个世界。诸位比丘，你们也在这里轮回往复无数时间，若因缘中也是明日死的，便留下，其余的人请离开吧，祝愿大家终有一日，能在这如恒河沙般的世界中，完成最终的使命，获得无上的智慧。』

    伊奥斯决定留下，陪在老师身边，打算送他最后一程。

    旃陀罗笈多[8]手中塞琉古的俘虏从林子中逃跑了，打算在渡过杰赫勒姆河[9]回去之前，洗劫附近的村舍，恰经过阿阇世宫[10]另一侧新旧区交界的荒地，遇上了竹林精舍，见到供养台上诸多的财宝和食物，便洗劫了这里。当天，园中的僧侣或被斩首，或被活埋或是吊死，然后这些士兵将这座竹园付之一炬。

    『这一个不像是和尚。』一个士兵拉着一个被捆绑着的金发男人走到这边。

    『你是哪里人？』领头的问。

    『你们的同乡人。』那人说。

    『他说的确实是赫楞[11]语。』另一个士兵说。

    『你怎么会来到这边？』领头的继续问道。

    那人沉默不语。

    『先把他带走吧，让他在路上好好回忆一下。』

    于是，伊奥斯·卡夫索便跟随着这些巴克特利亚的士兵，离开了这里，向着西北的方向前进。他已经找到了母亲遗言中的阿卡西，而他确信，那把打开了四分之一黑域的钥匙，就是第一个伊斯特里亚。

    现在，是时候回到木尕拉的村庄去兑现他的承诺了，他想到了那个还在等他的姑娘，他现在必须回去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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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解：

    [1]即飞马座（Perseus），形状为大四边形，是秋季星空中北天区中最耀眼的星象，整个这片天区远离银河系的银盘

    [2]印度教历法：Ashwin月，从9月23日开始，持续30天

    [3]印度教历法：Kartik月，从10月23日开始，持续30天

    [4]即王舍城

    [5]劫数，又称劫波或劫簸（梵语：kalpa），简称『劫』，是印度教及佛教宇宙观术语，1劫≈43.2亿年

    [6]即燃灯佛（Dipamkara），意为『锭光』，出生时周围一切光明故得名，佛教中纵三世佛之过去佛

    [7]地名，巴克特里亚语：Bakhlo，是一个中亚古地名，主要指阿姆河以南，兴都库什以北地区，塞琉古帝国时代，巴克特里亚都是其所属行省，塞琉古帝国统治中亚时，更将大批希腊人和马其顿人移居此地

    [8]旃陀罗笈多·孔雀（梵语：Candrá-guptaMaurya），即月护王、旃陀罗崛多，是印度孔雀王朝开国君主，首次将印度次大陆大部分地区统一于一个政权之下

    [9]杰赫勒姆河（乌尔都语Shahmukhi），是流经印度和巴基斯坦的一条河流，它是旁遮普地区的五条河流中最西边的一条

    [10]阿阇世王（Ajatashatru），是古印度摩揭陀国的国王，王舍城分为旧城和新城两部分，旧城焚毁后，国王阿阇世新建了豪华的宫殿，所以称为王舍

    [11]即希腊语，在古典希腊语和katharevousa之中，希腊的名字则是Ἑλλάς，Hellas，古典希腊语的发音就是[helːás]，这个词源自Hellen，也就是杜卡利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