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县交完夏税的十几天后，北柳巷迎来了徭役，里长通知徭役和纳税的事，家家户户都需要出男丁，或者花八两银子买，这银子都够小户之家八个月舒服的过日子了。

    陶氏看着老头子出钱，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很是心疼，不经意间肚子突然疼起来，裙子也湿了。

    “当家的，我要生了！”柳长青赶忙把陶氏扶进耳房，炕上铺上稻草。

    “老大家的，快去二婶家叫人，你娘要生了。”柳长青转头又吩咐老二家的李氏去烧水。

    “好，爹，我立马去。”陈氏听到吩咐，马上冲出家门往北柳巷二婶家跑去，李氏也赶紧去灶房烧水。

    柳长青接着吩咐道：“记得给您娘煮几个红糖鸡蛋。”

    “知道了，爹。”

    柳长青不断地安慰着陶氏：“疼的厉害吗？二婶马上就来了。”

    他因为静不下心来，就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不多会儿，李氏端着一碗糖水鸡蛋过来：“娘，鸡蛋来了，快吃吧。”

    “我继续去烧水。”李氏把碗递给公公，转身便出了耳房。

    赵二婶赶来时，陶氏正靠在床上忍着疼吃糖水鸡蛋。

    “二婶，麻烦你了！”

    “都是自家亲戚，有啥麻烦的。”说着就看看陶氏情况，气喘吁吁道。

    “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见房间里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不住地颔首。

    柳长青边出门边回头，挪到庭院里等待。

    赵二婶摸摸肚子胎位，“胎位正，开四指了”。

    又喝了一口李氏准备的糖水鸡蛋，坐在椅子上休息，刚刚一路急着过来气都没喘匀呢！

    过了一个时辰，“十指全开，可以生了，长青媳妇按我说的话做。”赵二婶重新看了下。

    “好！”陶氏忍着痛道。

    “长青媳妇，用力啊！快用力，我已经看到孩子的胎发了，他就在关口了，你再用力，他就会出来了！”赵二婶不断的鼓劲儿，随时注意着情况。

    半个时辰后......

    “啊……”陶氏脸上都被汗水打湿了，牙根紧咬，紧抓着身下的稻草杆大叫出声。

    明珏感到一股很大的排斥力量，把他从梦中惊醒，本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听着外面传来陶氏尖叫的声音，和一个陌生婆子的声音，知道这是陶氏正在生产，看样子自己要出生了，便赶紧配合产婆顺着挤压的力道出来。

    “好，好，孩子的脑袋出来了，再用力一下，嗯，身子也出来了，脚也出来了，哈哈，是个男娃，真是恭喜长青媳妇了！”赵二婶开心的说着，手脚麻利的剪断了脐带，当把孩子放进温水里清洗身体的时候，发现婴儿一直未曾哭过，就顺手一巴掌打在明珏的屁股上，明珏赶紧配合的哇了一声。赵二婶听见小家伙哇哇大哭声，放下心来。

    明珏费了大力气，才让自己安全的降生，有些精神不济。又想看看这辈子的母亲长什么样，却因为刚出生，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什么，也只能歇了心思。待日后总能看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他好。

    听到奶娃娃的哭声。

    “生了，是啥？”庭院里柳长青焦急地问。

    “是个大胖小子……”赵二婶高兴的对着屋外喊。

    “二婶，娃还好吧？”想也知道这是炕上的产妇问的，这应该就是这辈子的母亲？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力。

    明珏昏昏沉沉地，抵挡不住疲累，不可控制的陷入了梦乡。

    “长青家的，娃好着呐！我给你收拾收拾，你这命啊，可真是个好的。”帮着陶氏收拾好，赵二婶就把明珏抱了出去，总得让娃家里人看一眼不是？

    刚抱出屋子，柳老爹就三两步上前接过孩子，一看孩子的眉眼长的可真好，长得像他家婆娘，又是老来子，心里已经喜爱非常。大家见抱出来，都上前看，老大柳明光和媳妇儿陈氏一道上前，看着这比儿女还小的弟弟，也是欢喜的。

    老二媳妇李氏上前一看，见孩子眉眼长的真好，心里酸了酸，竟然生了个比她女儿还小的弟弟，本来就是老来子，长得还像极了婆婆，那公婆俩的心恐怕要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不过面上还是带了两分笑，嘴里说着：“哎哟，还是娘有福气，这娃像娘，长得可真好看！”说完看了柳明宗兄弟俩一眼，这兄弟俩长得那是真普通啊，连个周正也算不上。

    “好了，刚生的娃可不能吹风，我先抱进去，你们先给长青家的弄点吃的，吃了好下奶，这么会儿怕是又饿了。”赵二婶边说边要进屋。

    “哈哈哈，谢谢您啊，二婶。”柳长青抱着红彤彤的闭着眼睛睡觉的奶娃娃一阵道谢。

    “哎，没啥，你这老儿子身子骨结实，在胎里养的还算好，看着这红红的皮肤，以后就是一个白净的俊小伙，可真会长，就是陶氏年龄不小了，这胎生的容易，但也伤到了，记得多补补！”赵二婶小声说道。

    “没事让陶氏好好养着。”柳长青知道赵二婶的意思，再说以后也不会再要了。

    “二婶，这是给您的，过两日还得请您做娃儿的收生姥姥。”柳长青去厨房提了一篮子十个鸡蛋，接着再从怀里摸出二十个铜板塞在了赵二婶手里。

    赵二婶定睛一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这可不少呢，平时去接生，最多也就二十个左右，差点的给五个铜板的也有，有的人家实在没钱，就拿鸡蛋或别的抵，她也不好硬要，大家都不容易，给多少就拿多少，一般多少都会给点，毕竟生了娃儿会讨个好彩头，是个大喜事，正因为她不贪，所以生意要比别家好的多。

    “好好好，我跟这娃儿也是有缘，我一瞧他就喜欢，那天我准保来。”说着就从柳长青手里抱了娃儿回产房去了，娃儿毕竟小，不能吹风。明珏依然睡着，也不知道老爹和一大家子都见过他了。那喜钱是柳长青早就准备好了的，不论生的男娃儿还是女娃儿都给这么多，本就有了四个儿子，这个是个儿子更好，是个闺女也是好的。

    “爹，我去给弟弟捞点鱼。”老三柳明耀看了弟弟一眼，高兴地拍手道，转身就要拿工具去河里抓鱼。

    “你多捞点鲫鱼，我先让你大嫂、二嫂把老母鸡杀一只。”柳长青说着就吩咐陈氏和李氏，二人听到公爹的话音，赶忙往灶房去忙活！

    “那我去捞鱼了，多弄点回来养在水缸里，这样一天炖一尾给娘多补补。”说着就从杂物间拿出笼子等工具，看着都还能用，柳明耀高兴地带着笼子和木桶就出门了。

    柳明祖又想看自己刚出生的弟弟，又想去捞鱼，想想还是跟着三哥一起去河边。

    “三哥，我跟你一起去，这些我都拿着……“柳明祖伸手拿过三哥的工具一起往金水河走去。

    柳明耀和柳明祖兴高采烈地出门，一刻钟后，两人便来到河边下篓子，柳明耀直接在下游下水抓鱼。看着木桶里三尾三指宽的鲫鱼，其他几尾小鱼，想着太阳快落山了，利索收拾好两人就急忙往家赶。

    “莲娘，真是辛苦你了！又给我生了个儿子，小家伙很可爱呢！”柳长青跟着进屋对妻子说道。这些年来，他对妻子一直都是非常尊重和珍惜的。

    “这有啥，我也高兴！”陶氏看着睡在自己旁边，眉眼相似的小儿子，觉得咋看都看不够。

    “嘿嘿，这小子以后肯定是个俊小伙！”柳长青握着妻子的手，眉开眼笑道，陶莲也是满脸笑容。

    “爹，我们回来了！”柳明耀一回家就大声嚷嚷道。

    “哎，你们可回来了！有多少鱼呢！”柳长青出屋子看了一眼问道。

    “不多，鲫鱼有了，就是个头都不大。”柳明耀看着桶里的三尾鲫鱼回道。

    鸡汤炖好，陈氏连汤带肉舀了满满一碗，让李氏端去耳房。

    “娘，喝鸡汤了。”李氏端着碗进来。

    “莲娘你可要好好补补，这样才不会饿着我们老儿子。”柳长青看儿媳妇端来的鸡汤说道。

    “嗯！天气热，留一碗，剩下的你们晚上吃吧，免得到时候坏了。”陶氏接过碗，看到一大碗的鸡汤和四五块肉，边吃边说道。

    “知道了，娘，那我出去了。”

    柳老爹看着今天忙忙碌碌的，吩咐李氏让一家人晚上早点吃夕食，吃完赶紧去休息。

    “我想好了老儿子大名叫柳明珏，他们这辈族谱里排行明字，小名就叫五娃好了。”柳长青对自己起的名特别满意。

    “明珏……以后我家五娃就叫这名字了。”陶氏轻轻念道。

    明珏一觉醒来感觉肚子特别饿，也感觉身上不舒服，想开口说话一阵哼唧出声，没人搭理，就扯开嗓子大声吼，听在耳里就是婴儿啼哭声。

    陶氏一下子醒了过来，知道五娃拉了或饿了，处理完尿布，再喂奶。

    明珏吃着母乳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现在身体是婴儿，不吃母乳就得饿死，填饱肚子才是正理。

    “莲娘，明珏醒了？”柳长青给陶氏送来晚上的鸡汤。

    “明珏刚醒了，嘶……”陶氏吸了口凉气。

    “咋样？疼吗？”柳长青担心的问道。

    “没事，这很正常，你吃过没有？”陶氏问。

    明珏一边使出劲吃奶，一边竖着耳朵听，现在虽然看不清是谁，但耳朵还行，这在胎里呆的三个多月，偶尔清醒时，倒是听会了一点这里的语言，明珏？名字没有改变？

    陶氏看着他不喝，动了动，明珏回神猛吸，管他呢！先吃饱再说。

    “我们早就吃过了，你不用担心我们。”柳长青凑过来，想伸手捏下明珏的脸蛋，被陶氏拍了一下。

    “小孩子脸嫩，你手没轻没重的又粗糙，捏一下哭了，你哄啊！”陶氏没好气的说。

    柳长青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五娃，长大了爹再和你玩，莲娘你看他，嘴巴长得可真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