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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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涌动一

    大朝会结束的一派和谐,九品以上的京官,地方各州府使者顺利述职;国子监和地方参加礼部考试的举子,得见天颜;少数民族酋长和各国使臣学者完成朝贡,一派和乐融融。

    让皇帝欣慰的是有大祭司在立政殿为他炼灵药,桂王爷并没有急着回云南,得空还找他下下棋。南诏新王世隆要回去查族谱改名字,等世隆再次来朝讨了旨桂王爷才会回云南都护府,目前先在十六王宅住下来。

    大祭司炼丹,开一次炉为一重,每重需七七四十九天,开完一重需歇一个月,再开炉炼下一重,一共炼九重,算下来一次成丹时间约两年。她也干脆,测了方位,定了风水,就立起了香炉,写了所需药材交予王公公去置办。这个大祭司虽然终日戴着薄纱,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话少不矫情,偶尔还会给大家把把脉,一众宫女太监也乐的给她跑腿。

    李幼棋在半路截了几次管事太监问话,得到的回答都是除了交代采买事宜,大祭司都在主殿里守着丹炉,不出殿,平日里行为也没什么异常。而他派去十六王宅的暗卫也没什么特别回报,桂王爷除了进宫面圣陪皇帝下棋,就在十六王宅里和其他王爷一样,写字弹琴画画喝茶,倒是不见了他的昆仑奴。李幼棋去蝶仪宫给陈芳仪请安,常常打听皇后娘娘最近有什么不同,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李幼棋纳了闷,跟高添设想了种种可能,却也不曾发生。高大人和兰心郡主也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正常该上朝上朝,还准备女儿嫁妆的准备嫁妆。他琢磨着问题是不是最后会在丹药上,但是采买的药材他给黄太医看过,都是上佳补气活血的,陆娘娘之前吃了圣药也确实身体好了很多,太医去请平安脉每次也都说她身子骨已见大好。这丹药要炼两年,立政殿自打炼丹以来,每日晨省请安都免了,他也不能随便去殿内一探究竟了。

    时间晃晃悠悠,一下就过去了三个月,炼丹已经进入第二重。

    这日,他刚从南书房回来,就有太监来禀说陈芳仪唤他去请安,他赶紧换了身衣服,就去了蝶仪宫。

    一进正殿,请了安,陈芳仪屏退左右,还谨慎的让贴身大宫女去门外守着,转身带李幼棋进了内殿,坐到室内一张圆桌上,压低了声音,说:“十一,昨夜我在太液池旁看到了大祭司,还有桂王爷。”

    李幼棋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问道:“太液池旁?他们可曾看到母妃?”

    陈芳仪道:“应该没看到,本宫站的远,在太液池旁的竹林里。他们好像在密谋什么,本宫本是急着回蝶仪宫,抄个近道,却不想途中遇到他们,不敢动也不敢靠近,只能站在那里等,断断续续的勉强听到了丹药二字,猜想定是与陛下有关。”

    李幼棋道:“不知是不是要在丹药里做文章?”

    陈芳仪摇摇头,说:“实在太远了,本宫想着此事无论怎么发展都会牵连到我们母子,所以不管桂王爷要做什么,趁着现在还没有动作,母妃想把你送走。”

    李幼棋大惊失色,说:“母妃,儿子能走哪里去?留您一个人要怎么办?”

    陈芳仪将他的手握在手心,说:“母妃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出宫的,但是你不一样。听你外公讲,陛下准备派使臣去西域三十六国,母亲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你可以跟高家子一起去。本宫会传信给兰心郡主,她是个明白人,定会同意你二人出使西域。本宫也会修书一封给你外公,让他明日在朝堂上与高大人举荐你二人。”

    “母妃!”李幼棋将陈芳仪的手握紧,“儿子难道这么不中用,关键时刻不能保护母妃吗?”

    “幼棋,幼棋,你听母妃讲,你不知道这大明宫的宫墙是血染的,你不明白这宫里的任何流血事件都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撼动的,你只见现在一切歌舞升平,却不知底下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骸。母妃留下来是自己的选择,我六岁那年第一次进宫见到你父皇就对他崇拜不已,十二岁便情根深种,后来哀求你外公让我如愿嫁入宫中做了他的妃子,又生了你。母妃这一生的心愿便是陪伴你父皇,无论桂王爷和大祭司要做什么,哪怕是宫变,母妃也会在这里与你父皇一起面对。可是你,”陈芳仪双手搬住李幼棋的肩膀,“可是你不一样。你有大好的年华,无限的时间,将来会有一个你爱而她也刚好爱着你的人陪伴你,外面有数不尽的大好河山等着你去一揽芳华,母妃舍不得你葬送在这十里宫墙内。所以,母妃寻了机会送你走,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哪怕舍弃你皇子的身份。”

    “母妃啊!”李幼棋跪下抱着陈芳仪,头枕在她的膝盖上,流下泪来,炙热的,滚烫的。

    他的头发上感受到一滴一滴物件打下来,啪啪啪,越来越多,像断线的珠子,母子俩抱在一起抽泣着,仿佛今天就要分别。

    哭了好一会,陈芳仪扶起李幼棋,用丝帕将他眼泪小心翼翼的擦干,看了又看,自己的眼睛也红肿的像个核桃。

    “十一,不要哭,一会出去莫叫有心人瞧了去再生事端。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此事说定,你也安排人告诉高家子一声。”强忍着泪和难过,陈芳仪安排着,“你进来时间太长了,这宫里到处是眼睛,早些回去。”

    她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拿出一个小巧,双层的首饰盒递给李幼棋。“这里面是母妃的一些娘家物件,给你做个念想,将来有需要也可拿去变卖。”

    李幼棋不推脱,抱着这个盒子,低着头像石柱子一样矗立着一动不动,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陈芳仪拉了拉他,又道:“你且去吧,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此事你就当成全了母妃。”

    李幼棋默不声响,抱着盒子出了蝶仪宫,一路上人绷得紧紧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到了自己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