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和曲白倒也没有闲着。曲白日行千里，也匆匆走了一遍人间，只当走马观花。是仙，内里总是存着救苍生之类的使命感的。曲白也不例外，但是努力的结果都是徒劳，他这零星灵气起不到任何作用。

    经过一处村落，看着快要干涸的泉水，周围挤满衣衫褴褛的凡人，抿着干裂出血的嘴唇。他思虑再三，还是将水镜拿了出来。这是他自己炼化出来的一件法器，没什么窥天探地的神通，唯一的作用就是隔空取物。他将水镜放置在泉眼里，掐诀念法，那水镜立刻就和泉水融成了一体。等他回到仙界，再将仙界的水通过这水镜引来人间，只求能稍微帮一下这些凡人。

    苏离一天大半的时间和阿皎待在一起，剩下的时间就是想着如何阻止玄元重塑昆仑。苦思冥想了几天，还是没想出什么。只能养精蓄锐，到时助玄元一臂之力。

    一月过去，玄元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带着稻谷回来了。这稻谷过于难找了，准确来说，这三种祭品没一件是好找的，都在九重天之上，九重天之上，那就是神域。按照神界那些人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一趟旅程大概也是惊险十足。

    重塑昆仑开始。

    玄元和苏离一齐施法，曲白在一旁替两人护法。一瞬间，祭品全部化成道道金光，金色的法阵就在三人的脚底和头上形成，法阵不断往更高更远的地方推进，那座荒山也在不断延展，不断拔高。

    只是才刚开始，两人就得感觉到了危险，重塑昆仑，是会很吃力，可是集他们二人之力却不应该如此的。灵力就泄了闸的洪水一般被吸走，而那边昆仑重塑却异常缓慢。

    “玄元，收手！”苏离满头的白发，从发尾已经逐渐泛黑，红色法衣也出现了裂痕，面目狰狞地冲玄元喊到。

    “有人在不断吸走我们的灵力！”苏离快要撑不住了。

    “噗！”玄元腾出一只手，将苏离打出了法阵外，苏离吐了一大口血，曲白急忙过去扶起他。

    那头玄元继续输送着神力，并不停下，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苏离急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除了口头劝阻之外，他做不了任何，他已经没有灵力阻止了。

    此时的昆仑山就如凡间普通的大山一样的高度，可这远远不够。即便这样，还是没有达到昆仑的一成。

    “玄元，停下！”

    “玄元神尊，停下来！”

    “我们之后可以再塑！快停下来！”

    玄元收手了，看着已经高耸入云的山，微微叹气。

    远远不够昆仑山的高度和广度啊。

    “神尊，小仙看了这凡间并无如此灵力充沛的仙山。我们无须一定要重塑昆仑，现在既然有了这仙山，那些修仙问道之人，自然能从获得许多裨益！”

    “这已然是一件造福天下苍生，扭转乾坤的事了！”曲白说罢，苏离也是连声附和，唯恐他又不要命。

    看这灵气快要溢出来的灵山，虽不及传说中的昆仑，可是对于灵气极度缺乏的凡间已经足够多了，甚至连仙界都找不到比这灵力更充沛的山了。玄元只是静静看着这高耸入云的山发呆，他之前预料到此次应该还是不会成功，但是只需要重塑三成也可以。没想到，现在这连一成都没有。

    说来这昆仑本就是上古大神所造，随着上古大神们陆续归元，这昆仑山神力渐衰，可即便是这样，神界当时摧毁昆仑时，也折损了许多神力充沛的大神。若是当时那些大神不是去忙着摧毁上古遗留，自己只怕在那次与神界众神大战里，早已陨落了。那些大神无一活着，都陨落在了摧毁上古遗留的战斗里。他们包括自己不是上古那些开天辟地的大神，他们归元，是超出生灭界，还归于真寂、本元。他们存在在这天地的一切，一切是他们，一切都不是他们。而他们陨落，就真的消失不在，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玄元撑着有些摇晃的身影一言不发地走了。白色的衣袍被风吹起，发带纷飞，单薄的背影似乎快要撑不住他。

    这一次，他元气大伤。

    关于为何集两人之力，还是没办法重塑昆仑，为什么自己的灵力被吸去这么多。三人心知肚明，这一切不过就是上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搞的鬼。那些人倒是聪明，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们会走这一条路，于是设好陷阱等他们往下跳。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还是给人间塑了一座灵力十足的仙山。若是凡间的修士有些本事，应该也可以修得道法。具体如何飞升，那就是之后的事了。到那时，他们总能找到方法打通通道或者再塑昆仑了。

    玄元回了山中小屋就闭门谢客了，曲白还想提一嘴，是否要回仙界之类的话，却还是很有眼色地选择了闭嘴。勤勤恳恳给苏离疗伤，渡灵力，这么一来两人关系倒是好了许多。具体表现就是两人开始互相对骂，打嘴炮。

    这其中不包括玄元，他损耗的是神力，除了上界那些高阶神才可能给他渡神力，除此之外，就只能他自行恢复。这其中痛苦，苏离经历过。苏离总觉得好像自己记少了什么，但是不太重要，也就懒得去回忆了。

    那是阴雨绵绵的一个下午，四人正在围炉话茶，气氛融洽。玄元很突兀地出现在四人面前，“该回去了。”

    这一消息有点突然，但是回仙界，曲白是四人里最高兴的。将茶碗搁在桌上，就起身要走。只是刚才还笑吟吟的花无月变了脸色，她知道他们会回去，却没想到回去得这么突然。她此时心中有百般思绪，却还是镇定了心神，恢复了笑容。

    “那无月在此拜别各位仙君了。”俯身行礼。

    “你无须担忧，本尊走后，这合泽山依旧会生机勃勃的，本尊走之前会再设一个结界。”玄元神尊看了看花无月，语气温和地开口。

    她听到这温和的声音，却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神啊，都是这样，来无影无踪。总是最温和，也最残忍。温和到她觉得他爱着每一个人，包括自己；残忍的是，人间的七情六欲和他无关，白白惊扰了少女的一江春水。

    她就这样笑中带泪的看向玄元，苏离有些不忍，“玄元，你宫里连个洒扫仙娥都没有，不如将她带回去吧。你若是不带，我就带回我的量级宫了。”这个凡间女子将阿皎照顾得很好，阿皎看起来也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总之量级宫这么大，多一个人也无妨。

    花无月由离愁别绪到狂喜，去仙界。这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此时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脑子还在被这样的狂喜所侵占，身体却也已经做出了反应，她赶紧跪下磕头，语气里都是急切和向往。

    “玄元先生，无月愿做您宫中的侍女！”她没敢说仙娥，因为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否修炼，是不是可以到仙那个境界。但是只要这次抓住机会，她就可以过上和前十几年截然不同的生活。甚至可以成为这近百年来一个到仙界的凡人，比那些所谓的名门大宗里面的天之骄子更快。去仙界的种种好处，就在她心头各种萦绕，可以日行千里，可以腾云驾雾，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可以永生。她何德何能才能有这般境遇？

    对于她一个孤女来说，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她压根没敢想过是自己竟然也可以去仙界，在苏离仙君提出来之前，她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但是苏离仙君既然提了，她就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阿月，本尊不缺仙娥。且你是个凡人，你若真的想修炼成仙，你在此处修炼即可，本尊再给你一些术法秘诀。”说完，就凭空出来了几本法诀。

    “不是的，不是的。无月想要服侍先生，并不是讨要仙法秘诀。而是……”她低了声音，没再说了。是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离他更近一点。

    “走吧。”玄元将法诀放在桌上，这是不带她去仙界的意思了。

    “玄元，若你不带她走。我就带她回我量级宫了，正好和阿皎做伴。”苏离笑吟吟正要拉起花无月，却听玄元冷冷开口。

    “曲白，你告诉苏离。凡人入仙界会如何？”一心只想回仙界，突然被点名的曲白。

    “凡人无灵力，无法器，无血脉傍身。进入仙界，会爆体而亡的。”

    此话一出，苏离停了正要伸出去的手。“无月姑娘，既如此，本尊也没办法带你去仙界了。待会我给你多放一些法宝。”说是法宝，其实不过就是一些斗大的夜明珠，除了照亮，并无用处。

    “走吧，阿皎。”他神色温柔地揽过阿皎，并不去管地上还在跪着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花无月。

    突然，阿皎就在花无月面前停了下来，苏离唯恐自己伤到了阿皎，并不敢特别用力拽她，只能任由她站着不动。跪在地上的花无月已经陷入绝望，没想到苏离的妻子就站在她面前不动了。她赶紧起身，温声问到：“阿皎，你怎么了？”

    阿皎就这样呆呆的，手脚已经显现出蓝色的鱼鳞，她一把死死抓住了花无月的手，“她”。

    “阿皎，阿皎，你是要她和我们一起走吗？”苏离有些疑惑地看着阿皎，他检查过，迷魂术没有失效，“千丝”也还在。难道阿皎真的想和这个凡间女子一起？

    思及此，他柔声哄着阿皎，轻轻将手从花无月手臂上松下来，“好好好，我什么都听阿皎的。”

    “玄元，我要带她一起走。”

    玄元没有说话，已经消失在光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