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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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的酒

    张家少爷来了自家西门这边的铺子,开的酒铺,而清水城里更是独此一家,用的水不是当地的井水,是西边高山上的泉水,特地让人从那边运过来的,酿酒的原料更是北方运来的,张家少爷开始掌管生意的时候,更是做起了果酒,深受城里女子们的喜爱。酒铺的掌柜听到了少东家来了,便早早的来了这边等着。

    “少东家!”掌柜的一直在这边侯着,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刘伯。”张泽恩恭恭敬敬地作揖回了个礼,这么多年,就没变过,相反,掌柜的态度就是不停在变,对少东家的能力变得更加惊叹了,但也真的怨不得谁,只怪少爷太斯文了。

    “少东家掌管生意的时候,我还劝诫老爷为时尚早呢,如今看来确实不早。”掌柜的对自家少爷很是放心,这些话也都无关紧要,隐瞒了还不美,刘伯看到少东家,脸上就一直都笑着,难怪平时铺子里的人谈到掌柜的都说他“两面三刀”的,“现在就去看酒窖吗?”

    “今天就不看酒窖了,账本也不用给我看了,刘伯做事我是放心的。”张泽恩说完就准备离去,到了门口,刘伯说了话。

    “少爷!我们谈谈怎么样?”张泽恩立住了身子,像是正等着这些话,然而并不是,张泽恩更希望能听到父亲能与他说这些话。“可以,去内院说吧。”

    “可以可以,来,这么多年也没和少爷谈什么大事。”刘伯更加开心了,进了铺子,刘伯吩咐好事宜便带着自家少爷进了内院。铺子的内院不大,一棵年长的槐树在这长了不知道多少年,老爷在的时候,树就在这了,只是铺子还没如今的光景,树的旁边还有口井,被护栏围着,铺子里的伙计也不被允许碰。

    “少爷,你还没记事的时候,这槐树就在这儿了,庇护这内院不知道多久,北门其他姓的也一直惦念着这槐树,更惦念着张家的酒铺关了。”说到这儿,刘伯有些情不自禁的,手揉了揉眼睛,就拎起袖子把石桌石凳上的叶子扫去,看着少爷落座,自己才去了另一边坐了下来。“若是以前你来,我绝不会为你扫了这叶子,我是个粗人,书读过些,虽没少爷多,但大道理知道些。”

    “我知道的,刘伯为张家做了这么些年,父亲也都知道。”张泽恩看着刘伯的眼睛,很是真挚,这么多年,主仆两人、长幼两人从没这么谈过。

    “以前我就当你是个花架子,还劝老爷教你一些呢?想想现在,唉,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还做了糊涂账。”说着说着,刘伯又哭了起来,世道命途这些事真不能乱定论。

    “刘伯,当年酒铺的生意我是知道的,但人微话轻,只好少说些。至于铺子生意怎么重新好起来的,烦请刘伯多说说!”张泽恩从石凳上站起身,对着刘伯又再作了个揖。

    刘伯赶忙站起身,跑过来,搀扶住了少爷,“少爷,这可使不得,铺子外边是礼数,我懂。但是这儿,我们是主仆,可不能,外人瞧见了,岂不笑话。”把少爷扶到了石凳上重新做好,就把这其中的事理说了一遍。

    “当年酒铺的生意是程家和张家呢,虽然张家的生意不好,但也不至于张家要关了这酒铺。而程家倒了之后,酒铺的生意自然就都过来了。然而这酒水的味道也变了,我是酿酒的,尝了就明白了,起初酿酒的水是这内院的井水,后来的你也知道,是西边山上的泉水。”刘伯望着少爷,明白了些什么,“少爷,这其中没有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知道了,回去后我就去向父亲问一问。”张泽恩听完了这些话,就起身出了内院,掌柜的跟在后面送少东家出门,临了出门,“少东家,有些事情过去了没办法,做好当下即可,少东家是读书人,也是生意人啊!”刘伯喊少东家的时候,声音很重,店里的伙计听到都愣了,平常少东家来,掌柜绝对不会如此郑重其事。

    “我明白,我是个读书人。”张泽恩出了门,想去城外走一走,恰好父亲也在那边钓鱼,不知道钓得如何了。想到正午旁边在桥上遇到旦禾,往事便不停地涌现上来,北门那边,向来如此,他也向来讨厌。算了,从南门绕路一趟吧,顺便去那边的客栈带点花生米给父亲,这么想着,张泽恩转了方向就去了南门那边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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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门的客栈就在那大柳树旁,因为离大柳树近,平常那些有钱的贵人们也不来,哪怕这家客栈味道再好,来这儿的也多是些过路的和平常人家,包括那些在衙门办事的官爷,有钱人家想了便让下人过来。张泽恩出了铺子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这时私塾也差不多下了,南门这边摊子多,铺子比较少,其他多是住户,太阳光在巷子里边穿梭着,沟渠的水哗啦啦作响,流进清水河,人家房子底下的砖都长了青苔,青色向着屋檐攀爬过去。

    秀才和张家少爷聊了几句,待在桥下边想了许久,只是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他想的事情,徒增烦恼罢了。想了之后便就走了,至少知道了那李家园子唱的什么戏。走在路上,心想着张泽恩说的话,再想想这戏,确实有些意思,《游园惊梦》?谁的梦!那樵夫说的故事里也是这戏,戏班子进了城,唱了这戏,城里便乱了,只是后来故事里人下场不知道,说书的死了啊,可是故事真的勾起了他的兴趣,恶人就应该杀之而后快。

    挑夫说完了那些损话,被旁边人听在耳里边,也没觉得如何,心里愧疚什么的更没有。然而旁边人都这么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点鄙视的意思,觉得没意思,就去了夜市,傍晚了,夜市就要开始了,寻些活计好养活家人。挑夫才走,秀才便来了,大柳树下边总得有人看着,没人也就不是大柳树了。众人看到秀才回来,也没问什么戏,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自讨没趣的,“园子里边唱的《游园惊梦》,说书的故事里那个。”秀才主动说的,就坐在老地方,背靠着那大柳树鼓起来的根。

    旁边人一听,但又说不上什么话,这让人没法回答嘛,“不是我去看的,清水河待了会儿,那桥上过路的人说的。”听到这话,人们才渐渐发出些声音来,自然而然,第一个人说了话,其他人也就说了话,“这说书的还真有些意思,三国水浒的好汉他不讲,没想到自个儿编得倒还有点趣味!”,“可惜啦,那卖柴的不在啊!城里乱了又怎样了?磨人哦!”,“这么一说,还是三国水浒有点意思,不用等嘛!”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就热闹了起来。

    大柳树下边这群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只有秀才不讲话,就听着,旁人问他也看是什么问题,否则什么也不说。秀才突然望向客栈这边,因为张泽恩来了,也不是没见过,就是因为见得多了,所以才更想望着,读书人的样子,还有生意人的样子,都好。看见张泽恩出了客栈门,才重新低下脑袋。太阳落山的时候,秀才准备去夜市寻一些伙计,这过了夏天就是秋天,秋天以后就是冬天,得要为冬天准备一下了。起身去夜市的时候,客栈的伙计喊来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家的酒?”,说完,把酒塞进了秀才怀里,那是张家酒铺的酒,也是程家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