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儿像没有听见陈焕的问话一样，表情略显痛苦的垂下了头。

    孙叔叔伸手温柔的抚摸了一下林可儿的头，说道：“孩子，当年给你讲那些陈年往事的时候，你就难过的不行，没想到现在让你回忆起来还是这么痛苦，其实那个故事并没有很复杂，孩子你平复平复。”

    陈焕又把目光看向孙叔叔，急忙说道：“那孙叔叔您再给我讲来听听好吗？”

    孙叔叔看了看林可儿，见她没有想说话，于是朝陈焕露出一脸慈祥，微笑着说道：“好吧，毕竟故事里那位陈先生和您这位陈先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个故事自然也是应该由我来讲给您的。”

    孙叔叔轻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那是民国二十年的秋天，我那时十岁，跟着我的父母从河北老家来东北走亲戚，结果突然就打起仗来，父母都被打死了，我一个人在江城市的街上东躲XZ，后来被陈记药铺的老板陈汶先生所救，于是跟着他几经辗转躲到了这座刚修建好不久的陈氏祠堂。陈汶先生就是你在照片里看到的人。”

    孙叔叔说到这仰着头神情庄重的凝望了一下上天，片刻之后拿起酒盅又轻抿了一口酒说道：“陈汶先生是江城最大的药材商人，他白手起家，凭借自己聪明和运气，十年时间就把生意做到了全国各地，那年他三十一岁。可是战争在顷刻之间几乎洗劫了他全部的财富，彼时即便是这深山老林也是岌岌可危。我们安顿下来没多久，陈先生就自己又出去了一次，过了半个月回来的，回来时还领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说是他的妻子，还给我看了他们的结婚照，那张照片你应该也看到了。这个女人是陈先生在奉天办药材的时候认识的，二人一见钟情，许下婚约。战争爆发以后各地都被封锁，不知道陈先生是历经了多少危险，竟然把这位新婚妻子从奉天接了回来。”

    “不该接她的，不该娶她的。”林可儿在一旁喃喃自语的说到。

    “是啊，本来和我们一起躲在祠堂的除了陈先生的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女人，就是我说的那位背后有和可儿一样纹身的女人。她是陈先生的堂妹，也是陈先生父母从小给他定下的娃娃亲，因为这位堂妹小时候被一个算命的瞎子摸过骨，说必须让她和陈先生结婚，否则陈先生将会有大难发生，所以即便是堂兄妹的关系，陈先生的父母也硬着头皮定下了这门亲事，陈先生的堂妹也从小养在陈家。可是陈先生说啥也不干，但也没办法强行违背父母之命，于是一直以事业未成当借口，推脱这场乱伦的闹剧。其实那时候我虽然小，但是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我看得出来堂妹是真心喜欢陈先生的，只可惜妾身有意郎君无情，等陈先生带回了新婚妻子，堂妹羞愤自杀，吊死在了自己房里。”

    “她为什么那么傻呢，唉！”陈焕感叹了一声。

    “你觉得她傻吗？”林可儿略带责怪的口气问到。她盯着陈焕看了足足能有一分钟，又问道：“如果你娶了别人，我也去上吊了，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我很傻？”

    “当然了，因为我已经结婚了，你只是才认识我的不对吗？你说这样的话已经很傻了。”陈焕语气冷漠的说到。

    “我知道你结婚了，也知道你们并不幸福，你已经离家出走很长时间了，她只不过是你的一段孽缘罢了，你马上不是要办离婚手续了吗？你再娶的人只能是我。”林可儿笃定的说到。

    “这都哪跟哪啊？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陈焕也略带怨气的说到。

    “怎么？你要杀我灭口啊？来呀，同归于尽吧，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做一对鬼夫妻。”林可儿说话也没了好气。

    孙叔叔听到这赶紧拉了拉两个人，说道：“怎么还吵起来了呢，你们还听不听故事了。”

    “听！”“听！”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到。

    “咳咳，听就不要吵。”孙叔叔松开两个人，手掌向下朝两个人按了按，让他们听自己说话，见两人都平静下来了才接着说道：“堂妹死后，我帮着陈先生家里人一起殓葬，无意间看到堂妹背上的图案，本来就是死人，我又是一个半大小伙子看到个年轻女人光着的后背，当时都吓傻了，就感觉那个图案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总像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一样。”

    说到这孙叔叔把手里的酒盅斟满，一饮而尽，缓了缓喉咙里传来的刺痛感，接着说道：“陈汶先生当时也像您这位陈先生一样感慨的说堂妹太傻了，可是人死了不能复生。陈先生的父母因为陈先生娶了别的女人而生气，又因为堂妹的自尽而伤心，再加上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摸骨瞎子说的大难临头随时会降临，没过上一年时间两位老人就相继病逝了。这个时候祠堂就只剩下陈先生夫妇和我了，安顿好两位老人的丧葬以后，陈先生嘱咐我看好祠堂，然后把钱库钥匙交给我之后就带着他的妻子离开了这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我一等就是将近七十年，我想他们可能早已经去世了，我也一直在为自己离开人世做着准备，可没想到的是，我像被诅咒了一样活到了现在。就在十六年前，突然可儿跟着她姐姐清云来找我看病，这段尘封的往事又重新鲜活起来，我就知道陈先生也一定会再回来的。今天，真的就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大概真的是阿尔茨海默症前兆了。”

    孙叔叔说完又斟满了一盅酒干了下去，不知道是白酒呛的还是说到了伤心处，孙叔叔的眼睛变得通红，还泛起了泪光。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像是凝固了一般，一片寂静。

    “孙叔叔。”陈焕率先打破了宁静，他端起酒盅说道：“我听您老对我称呼一直用您字，我实在是不敢当，您老都有九十多岁的高龄了，我叫您叔叔已经是僭越了。是不是您老因为我长得和陈汶先生相像就真把我当成他了，我可不是他，更不可能是他回来了啊。虽然我现在的年纪和他走的时候差不多，但是我可是一步一个脚印，是我妈我爸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我家里有我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各个时期的毕业证，荣誉证书啥的，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能证明的，还有我从小到大的同学老师，都能当证人。”

    陈焕说到这把林可儿和孙叔叔都逗笑了，林可儿接过话说道：“没说你是他了，你是你，来来来，为了你是你干一杯吧。”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变得也轻松了。

    “焕哥，你多吃点吧，别浪费了孙叔叔这么好的厨艺。”林可儿的语气好了起来。

    “你别转移话题啊，菜确实是好吃，不过我的疑问还没有全部解除呢，我还得问你，你把我带到这里不只是为了让我看一个和我长得相似的人的照片和听孙叔叔这位百岁老人家给讲的故事吧，你快说，你有什么都说出来，别藏着掖着了。”

    陈焕这时候虽然问题咄咄逼人，但是因为气氛的轻松，手里的筷子却也没有停下来，他早就饿的不行了，这会他边吃着，边等着林可儿的回答。

    “咳咳！”林可儿清了清嗓子，轻蹙蛾眉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把你扣留在这，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