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我没想当皇帝
繁体版

第四十章 接你回家

    为什么?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李愔的脸一半印入黑暗里,一半照在光明中。他心头思绪万千,有无数个为什么,想质问老爹李世民。

    为什么要烧他的印书局?

    为什么要抢走活字印刷模板?

    为什么要嫁祸给王珪的儿子?

    为什么要杀了那十三个无辜的工匠?

    ……

    为什么,你不是历史上爱民如子的明君吗?

    此时此刻,李世民就这么闲散的坐着,一个人下着棋。

    而李愔却只能跪着,一言不发,跪在他老子的身前,等待着他老子的抉择。

    这是一种天生的血脉压制,压在李愔的心头,也压在李愔的肩膀上,让他直不起身。

    这种压制,叫封建礼法。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无奈;是父让儿亡,儿不得不亡的绝望。

    是老爹李世民手握的大唐百万精兵强将,也同样是捏着李愔的小命。

    李愔很想去咆哮,去怒吼,去开口,去质问,但是在老爹李世民别有深意的目光下,这些委屈与不甘,只能死死压在心底。

    啪~,李世民手指尖的棋子,被他随手扔到了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响声。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我在这里的?”老爹李世民的声音带着疑惑。

    “踏入这个院中,当孩儿看到,韦氏族长韦圆成跪在地上的时候。

    孩儿才想明白,阿耶你可能就在这院内屋中。”李愔缓缓的说道。

    “怎么说?”李世民很有兴致的让李愔解释解释。

    李愔咽了咽唾沫,说道:

    “韦圆成是京兆韦氏一族的族长,他的女儿是老爹你的侧妃,也是我的‘阿姨’。”

    李愔自嘲的笑了笑,“他这种大世家族长,怎么可能给我这个小小的庶子皇孙下跪??”

    “还有那些死士,虽然孩儿不知道韦氏花费了多少精力和代价才培养出来的。但是可以代价肯定不小。

    只是单纯的给孩儿赔罪,就轻易的杀了?根本不可能。”

    李愔嗤笑一声,“他韦圆成不可能轻易对孩儿低头,也更不可能自断手下,并且下跪道歉。

    否则今晚,孩儿何必带一百多个甲士来韦府?”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李愔抬头,目光炯炯的看向老爹李世民,而老爹李世民也盯向他。

    “韦圆成下跪的不是孩儿,他是给院内的另外一个人下跪的。

    而那个人,整个大唐,除了爷爷,就也只有阿耶你了。

    大唐太子李世民。”

    “好,真不愧是我李世民的儿子。哈哈哈哈”,老爹李世民抚手大笑,笑的很是开心。

    好一会儿,老爹李世民笑声停止,先是揉了揉李愔的脑袋,然后示意李愔站起来。

    谁料,李愔却摇摇头,抬头,盯向李世民:“阿耶,孩儿还有个问题,要问问父亲?”

    李世民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问吧。”

    “您烧书局、抢模板,嫁祸山东世家,这些孩儿都能理解。可是”,李愔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带着一丝丝悲愤,

    “您为什么要杀那些无辜的工匠呢?难道那些工匠的命,就那么轻贱吗?”

    李愔最后几乎用吼的方式,对着李世民,发出自己心中的愤怒与不平。

    是的,李愔很愤怒,什么印书局和嫁祸他人,他其实并不在乎。

    李愔真正愤怒的是,为什么权贵的政治斗争,一定要染上无辜平民的血?

    今晚,李愔带上了所有的武士护卫,全副武装来韦府。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弄死韦圆成的准备。

    因为不杀韦圆成,他心意难平。

    至于后果?呵呵。

    “你在质问我?”李世民猛然一拍桌子,注视着这个儿子。

    李愔吼出心里的话后,只觉得浑身轻松,却又感到一些疲惫。

    “是啊,阿耶”,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阿耶,你真的明白这个道理吗?”

    民为水君为舟,李世民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个第一次顶撞自己的儿子。

    李愔很聪明,李世民很早就知道,但是在李世民的印象中,这个儿子贪财小气,又唯唯诺诺,他并不太喜欢。

    可如今,李世民怎么也想不到,李愔竟然会为了十几个工匠,当面顶撞自己。

    李世民生气却又很欣慰,欣慰这个儿子是真的关心平民百姓。

    “我从没有想过杀那些工匠”,破天荒的,李世民忍下怒火,认真的给李愔解释起来。

    “是韦圆成那个混账,自作主张,让人杀的工匠”,李世民无奈说道:“为父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

    啥⊙∀⊙?是我搞错了?

    李愔挠挠头,原来这些工匠被杀,不是老爹李世民下的命令。

    我就说呢,俺亲爱的老爹可是历史上有名的爱民如子的千古明君,怎么可能残害平民百姓呢。

    呸,该死的韦圆成狗贼,狗贼误我啊!

    “所以院中那些死士和管家的尸体是?”李愔有点不好意思的试探问道。

    “擅杀百姓,当然要以死谢罪的”,李世民冷冷说道,“还有韦圆成,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跪在院内?”

    “若不是因为他是韦氏族长,还是韦侧妃的父亲。

    我早就将他一块杀了。”

    原来如此,我说呢。李愔心中疑惑一下子都被解开了。

    之前还以为是韦圆成自己主动下跪认罪的,原来,是老爹李世民的惩罚啊!

    李愔心中的气,一下子就顺了。

    老爹威武!!

    李愔咂咂嘴,心中感叹,只是这惩罚,还是有点轻啊!

    李世民又扫了李愔一眼,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冷哼了一声,“韦圆成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不会轻饶他的。”

    “诺”,李愔颇为乖巧的点点头,不乖巧不行啊。刚才顶撞老爹的时候,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希望老爹宽宏大量,不会计较儿子的不懂事吧。

    “那啥”,李愔麻溜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步步的后退向门口。

    “阿耶,您老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孩儿就先撤了哈。”

    李愔满脸的谄媚,笑呵呵就要脚底抹油。

    “站住”,一声轻喝还是打断了李愔的幻想,也让李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老爹李世民的声音幽幽传来,“小六子,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要烧了你的印书局吗?”

    李愔在兄弟群中排行第六,这声小六子,叫的是名副其实。

    看破不说破啊,李愔无奈的转身面向老爹,

    “您老有钱呗,全天下都是您老的。别说一座印书局,您就是烧一百座印书局,孩儿也不敢有意见啊。”

    李愔就差指着李世民的鼻子说:你丫的就是有钱烧的。

    可老爹李世民却慢慢走到李愔的身前,将一只手放到李愔的头上,慢慢揉着。

    李愔不敢躲,只好一边脸上堆笑,一边心中只骂卖麻皮。

    不生气不生气,这是亲爹,亲的。

    “愔儿啊”,老爹李世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阿娘常对我说,你不是一个一般的孩子,我以前还不信。

    但是今天你能找到韦府来,为父就彻底信了。

    你比你的几个哥哥,都强。”

    李世民最后的一句话说完,明显感觉到,李愔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李世民满意的勾起嘴角,知道儿子听懂了。

    李愔也确实听懂了老爹李世民话里的意思。可正因为听懂了,他心中才更加后悔。

    李世民低头,看向手下的这个庶子儿子。而李愔则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愔儿”,李世民双手扶住李愔的双肩,面对面的看向李愔。

    “我喜欢你那首蛙诗。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吱声?

    但是为父想告诉你:

    在这长安城里,在这大唐天下,为父才是这帝王之蛙。”

    李愔被吓得面色惨白,他结结巴巴,努力作出最后的辩解:

    “阿耶,你,你误会了,这首帝王之诗,不是,不是孩儿写的,你误会了。”

    面对李愔苍白的辩解。

    “呵呵”,李世民却笑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笑了两句,又拍了拍李愔的肩膀。

    老爹李世民走了,韦圆成依旧在跪着,他不敢起身。

    李愔自己,也浑浑噩噩的,在杨榆等人担心的目光中,不知怎么的就走出韦府。

    清爽的夜风一吹,李愔瞬间打了个激灵,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殿下”,杨榆凑了上来,刚想说什么,却被李愔伸手打断。

    “不用说了,老曹收兵,咱们回去。”

    “不是这个,殿下”,杨榆无奈的伸手指向前方的不远处,

    “魏征来了。”

    什么?老师来了?

    李愔先是一愣,然后抬头,果然看见,魏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车帘左右拉开,漏出魏征的身影,而魏征,正在向李愔招手。

    “老师”,李愔行礼后,爬上魏征的马车。

    怎么今晚谁都知道自己来韦府了。

    魏征没说话,只是上下仔细打量了李愔一遍,点点头,让马车回府。

    车轮骨碌碌的滚过长安城街道上的石板,车厢微微晃动,车内两人却谁也没有说话。

    “老师”,最终还是李愔忍不住先开口了,“我在韦府遇见了一个人。”

    “嗯”,魏征闭眼,点点头,“是太子吧。”

    李愔瞬间睁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老夫在李建成麾下,当太子洗马时,早就跟你父亲斗了不知多少回了。”

    魏征睁眼,用一种不争气的眼光瞪了李愔一下,“你忘了?在太极殿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啊?您说了什么?”李愔满脸茫然,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魏征直接敲了李愔一个脑壳瓜子。

    “老夫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保持谦虚,甚至要装着懦弱,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我……”,李愔有点不服气的争辩。

    “你什么你”,魏征直接怒怼,

    “先是写帝王之诗,

    又搞什么珍宝拍卖会。

    接着献上活字印刷术,

    还要开办印书局。

    你真是风头无两啊!”

    魏征怒其不争的指着李愔脑袋说道:

    “我让你低调,让你谦虚,让你装懦弱,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现在好了,被你爹算计了吧。”

    李愔被怼的哑口无言,低头默不作声。

    好半晌,李愔才继续开口:“我错了,老师。”

    “嗯”,魏征再次闭上眼,靠在车厢上。

    李愔垂头丧气说道:“我阿耶太阴险了。”

    “他先烧了我的书局,拿走印书模板,是在敲打我。这是其一。

    紧接着把罪证引到王珪家,借我的手,敲打太原王氏和其他几家世家大族,让他们安分点。这是其二。

    然后又给我线索,让我去了韦府,和京兆韦氏结仇,最重要的是和韦侧妃结怨。利用韦侧妃的势力,减少我这个庶子,对大哥李承乾的潜在威胁。这是其三。

    一石三鸟,我这老爹,可真是厉害。”

    李愔详细的分析这最后的结果。

    “不止”,魏征再次开口提醒,“王珪以前是李建成的人,你父亲想要重要王珪,又担心他不听话。

    他在敲打你的同时,也是在敲打王珪这老家伙。懂吗?”

    我去,一石四鸟?李愔惊叹。

    可魏征的话仍然没有说完,“让你与韦侧妃和京兆韦氏结怨,也是在敲打韦侧妃和京兆韦氏。老夫最近听说,韦侧妃怀孕了。”

    嘶~,一石五鸟,李愔倒吸一口凉气。

    “对了,老师,你怎么来了?”李愔突然意识到什么,今晚自己去韦府,原本是打算杀人的,可没告诉任何人啊。

    而且今晚这件事,是自己的老爹在设局啊。谁敢随意掺和其中,就是在找死。

    “没什么,作为老师,老夫来接学生回家罢了”,魏征若无其事,淡淡的说道。

    李愔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感动。

    “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