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哥，你知道逐州么，好像有座天安城？”钟林昨晚几乎一夜未眠，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也无法轻易放下乔尹茹的话。

    钟林已经从父亲嘴里知道逐州是齐国的一个大州，与他们潞州所在的南交国相距甚远，钟勇也不知道逐州和天安城的具体情况。钟林想到方青曾押镖走南闯北，一大早在去码头的路上碰到方青时，就不由打听起来。

    “逐州我也不曾去过，听闻逐州地势多山地丘陵，齐国依山修建了许多关隘，用以防备西边的蛮族，天安城更是齐国边防要冲。天安城作为边防大城，名字取安定和平之意。虽然齐国和蛮族时有战事，但不少商队扔冒险从那里经过，往来贩运蛮荒界域的特有货物，可得数倍之利，天安城也因此闻名中土。”

    “那方大哥昔日行走江湖，可听说过清霞山？”

    “嗯···没听过···也好像有些印象···你是从何处听闻清霞山的？”方青忽然侧目问道。

    “哦，那日去镇上卖鱼货，听一算卦道士吆喝，说在逐州清霞山学道有成，百卦百灵，不灵不要钱。”

    遇见齐明岚和乔尹茹的事太过蹊跷，两人所说的话既无从证实也不好说明，钟林只得搪塞过去。

    “江湖方士的话听听也就罢了，不过逐州或许真有这座山也不说定，你最近拳法练得如何？”

    “最近鱼群越来越少，忙着帮我爹打渔，都没功夫练习拳脚。今天爹爹身体不适，我还得自己出海碰碰运气，等过了这一阵儿，我再找方大哥学拳。”

    “对了，方大哥，昨天我又采到几颗珍珠，爹说变卖了已经够给姐姐准备嫁妆。前几天村里杨家派人上门说媒，爹也希望姐姐能嫁个好人家，但姐姐好像并不十分热心。”

    眼看快走到渡口，钟林故意跟方青提起姐姐的心事。

    方青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眼神游移，只淡淡道：“钟小弟真是能干，我在水下辨不清方位，一潜到深处就心烦意乱，气息不稳，一身吐纳功夫也大打折扣，采珠的本事倒远不如你。”

    钟林没想到方青好像并不在意杨家提亲之事，虽然心急，也不好再说下去。心想既然姐姐和父亲都还没有明确表态，事情暂时也还未到眼前，不如先缓一缓，过几天若方大哥还没有反应，下次索性与他挑明便是。

    二人说话间已走到渡口，钟林挥别了方青，各自驾着小船出海捕鱼。

    今天鱼群还是出奇的稀少，好在天气不错，应该没有大的风浪，钟林只得越划越远，打算到上次采珠的地方再碰碰运气。

    ···

    李家的大船此时正悬停在海面中间，船头站着一名身穿长袍，肚子微微隆起的中年人。

    与船上光着脚正汗流浃背奔忙的其他人不同，中年人脸上不见一滴汗珠，他眺望着前方海面，从容不迫，仿佛在享受海风的吹拂。

    船舷两侧，水手们三两人一组，正将一条条粗大的绳索从船舷向甲板上拉动，每条绳索下面都拖着一个口含利刃，穿着黑色水靠的水鬼。特制的水靠在关键部位设有防护麟甲，水鬼们全身只有眼睛裸露在外，精悍凌厉的眼神中透漏出些许疲惫。

    不久，二十余名水鬼尽数回到甲板，自觉排成整齐队列，全程鸦雀无声。领头的水鬼队长快步走向船头，向中年人深施一礼，说道：“李管事，兄弟们这次一无所获，可能前几日已打草惊蛇，灵螺族已经有所防范，不在这片海域活动了。”

    “既是你亲自出马也没有发现，恐怕就只能到这里了，再往东去就快出东海水域了，此次已收获颇丰，足以向张家工坊交货，你们六队水鬼，也算大功一件。这几个月好鱼好虾也早吃腻了，你告诉其他五艘船，这就准备返航吧。”中年人转过身，笑眯眯看着水鬼队长。

    “谢管事，都是您老调度有方。”

    那名队长立刻下去传令，数名水手顺着缆绳爬上桅杆，横竖十几面风帆顷刻张开，片刻之后，大船掉头，全速向北驶去。

    “小人还有个不情之请，昨天小人采到的那颗珠子，我愿出三十颗灵晶买下，还请管事通融。”水鬼队长又去而复返。

    “那珠子换发七彩灵光，内含的灵力不菲，到是个稀罕物件，拿到咱们李家商行包装一番，可不止三十颗灵晶，若再请名匠镶嵌在合适的首饰之上，价格说不定还能再翻番。不过你这次干活卖力，我回去也会得到家主奖赏，那颗珠子我做主干脆赏给你吧，就不必登记在册了。听闻你家里有女眷嫁到了纪氏为妾，可是想用这珠子献宝？”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管事，我有一族妹嫁给了纪氏五老爷为妾，我想给儿子讨个进入明剑堂修炼的机会，一直还没有拿的出手的礼物。”

    水鬼队长眼珠一转，又向前走几步，贴着管事耳边说道：“小人谢您老赏，前些天意外抓到一只金纹青鳌，看个头，应该有五十年以上了，现下在舱里镇着。那青鳌血肉灵力丰厚，据说对突破明窍境有不小助益，我这就吩咐下去，重新制作一本名册，将此龟从中剔除，登岸以后给您送到府上。”

    “算你有心了。”管事语气平静，嘴角微微向上一仰。

    就在这时，平静的海面下，缓缓出现一个小山包似的黑影，猛然向船头撞去！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船头木屑横飞，海水倒灌入底层船舱，大船速度骤减。

    紧接着，水下浮起一个巨大鳌头，一下将船头顶住，彻底将大船逼停，只见鳌头上遍布金色灵纹，一双青色巨眼满含暴戾。接着从海面上伸出几十只深红色大钳，每双大钳都拖着一个直径三尺左右的螺壳，从船头破洞快速冲进船舱。

    “是灵螺族！水鬼队快下船舱保护货物！”伴随着一声大喊，管事从船头跃入半空，手中灵光一闪，握住一把白色骨制短剑。骨剑上伸出一尺剑芒，直向巨鳌一双青眼扎去。

    巨鳌大口一张，一连喷出三道水箭，管事只得挥剑抵挡，一挡之下被水箭力量所振，翻身落向海面。

    在翻身的瞬间，管事单手掐诀，忽然一阵风来，托着管事斜向前一冲，骨剑没入巨鳌下颚。巨鳌吃痛，转身甩尾向船舱横扫而去······

    ···

    钟林远远瞧见李家大船停在水中央，船体下沉一大截，心想难道触礁了不成？可这一带又并无大型礁石，正在思量之时，他忽然看见海面上漂来一个穿着黑色水靠的人影，胸腹间好像被什么钝器戳伤，正血流不止。

    钟林连忙跳水救人，将那昏迷之人拉上渔船后，又急忙划着小船向大船靠拢。钟林不懂止血之法，推测这人可能与大船有关，只能将他先送回大船再说。

    走近一看，钟林发现李家大船底舱已被海水漫灌，好在应是放下了隔板将底舱隔离，上层船体还较为完好，船员们正忙着打捞落水人员和物品。

    钟林将伤员交给众人，并未马上离开，打算帮着继续忙碌一阵。

    “多谢小兄弟帮忙，这船年深日久，前些天又遇到风浪，一直毛病不断，今天终于发脾气了，让小兄弟见笑了。这里有一缸好酒，反正船舱淹了，也无处可放，就送给小兄弟吧，感谢你救我属下一命。”一个领头模样的黑衣人乘着小船迎上来向钟林道谢，又派两名船员将一只大缸抬到钟林船上就匆匆告辞，一副不想让他久留的模样。

    酒缸几乎占满了小船的空余空间，再捕到鱼也无处存放了，钟林告辞一声，索性划着船返回南屿村，想着晚上可以叫方大哥来家中吃饭，陪爹爹喝几碗。

    离开了刚才那片海域，钟林便闻见一股酒香，转头一看，酒缸盖子不知何时已张开大半，里面伸出一只流着粘稠蓝色液体的大钳来。

    一愣神的功夫，酒缸里又探出一个长满鳞片的小脑袋，后脑覆盖着暗红色的甲壳，一双机警的蓝眼睛环视一圈，才警惕的看着钟林，竟然口吐人言：“感谢小哥相救。”

    一句话惊得钟林手上的短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他又马上慌乱的捡起，挡在身前。钟林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一人一缸就这么僵持在小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