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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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落子梅山

    是说这天之御柱,百年孤独,千年怒杀,以至于万万年悲凉。

    所幸生命有灵,圣人不公之血游离于冥府之外,化作阴阳二气。

    阴者怨也,烟如织,伤心碧,入灵族古琴,使代代继承人奋发图强,不忘前因。

    阳者愤也,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被人族大能炼化为弑天凶剑,镇压恶果。

    前者顺风顺水使得灵族出了好几个神游强者,扎的人族满脸鲜血;后者或许是因为历代剑主脸皮厚且痴心重,名字样子换了十几遍也未能有所作为。结果,这凶剑的剑灵也就染上了世间最麻烦的病,名为懒。

    懒得打,懒得杀,懒得建功立业。

    没办法,人族五天剑就变成了四天剑,和灵族吵吵打打几百年,如同是暴躁的老夫妻那般,床头打架床尾踢,今天你拉我的小辫子明天我揍你的小屁股。某一天妖族这个外人横插一脚,虐杀之势可比拟风林火山,逼得人灵二族握手联盟,经过数十年的血泪才总算把战线推到澜海之处。

    人族一看,呵呵,门口前的一亩三分地又空出来可以玩窝里斗了,就把所谓的小范围局部摩擦用的是出神入化。未可知,灵族也是这么想的。

    接着,两国的边境线上狼烟就像是杂草幻化出来的一样,每天都点上烧得开心。

    但边界有一个地方是两国军队不去管也不敢管的,那叫梅山。

    天地有三剑,不可仰视。

    一剑巍巍皇天,代表着欣欣向荣的云楚王朝;一剑风吹秋霜,是这几十年举世无人敌的剑法。而这最后一剑,便是与至高星空最为接近的梅山,据说有上古圣人隐居于山顶,观摩星海灿烂求得万古长生,唯神游境界以上的强者才能登高望远,但被人灵二族下令严禁靠近。

    而在云楚新女皇登基的这一天,梅山有了一件稀罕事。

    一只土生土长的白虎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显得有些毛躁。

    它的目光聚集在溪流里的木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那个睡得相当甜美的婴儿身上。

    白虎不敢冒动,因为有一个又长又亮的坏东西漂浮在婴儿的上空,就像前几天那个坏心眼逗自己玩的人类手里带着的家伙一样。白虎不知道那是剑,它的灵智还未全开,只是迷迷糊糊的认为那个东西很危险。

    但白虎又不想放弃,它有点饿,还因为之前用武力说服家里两只雌虎而变得慵懒。面前细皮嫩肉的婴儿,那是一顿可口的小点心。

    于是白虎动了,它试探着步入浅浅的河水里,用爪子蹭了蹭木盆的边缘。

    飞剑没有反应,呆呆地漂浮着。

    白虎的眼睛亮了起来,很亮,就像是一团燃烧的野火。

    那是生命最本质的欲望,很美好,很和谐。

    它张开血盆大口,那一道光闪现过来,白虎一声呜咽,连滚带爬的退下。它看着那个坏东西,溪水面的倒映中,飞剑给它的脸留下了一个深刻的痕迹,正好相对于前几天的另一道。结果,白虎还没来得及成长为头顶王字的凶猛大老虎,就变成了脸上带X的奇葩小笨蛋。

    白虎跑了,跑的飞快,跑得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它有些想念雌虎温暖的胸肌了。

    当然不是因为白虎看见了前几天打伤它的剑修。

    而飞剑则感受到现在这世间最强的剑意,很可耻的认了怂,刺溜一下转化为一个血红色的手环套在婴儿的小手上。

    便在这时,一个女人出现,抱起了婴儿。

    她的眼光有一些复杂,复杂到她的师兄不敢把孩子交给她抱。

    于是他接手抱过来,再顺便抹掉手镯上那股不自然的气息避免师妹察觉后,剑修看了看依旧贪睡的婴儿。

    “希望你长大后,不要给我惹麻烦。”

    他有些烦躁的说道。

    然而,终究还是女子心细,再加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女人大怒,她发现了那股婴儿心脏处被打入的神游寒气。

    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好了,轮到剑修苦着脸了,他实在是无话可说,相关破剑的事情不能抖出来。于是,他没轻没重的刮了一下婴儿肥嘟嘟的小脸。

    “回去吧,零落还在等我们。”

    不周天域里梅山是最尊贵的山,连带着身边的麓山都多了几分仙气少了几分烟火。

    而在麓山的半腰上,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小草屋。

    小草屋里有一对大的师兄妹和一对小的师姐弟。

    师姐叫做晚零落,师弟叫做叶亭九,二人拜师兄妹里的师妹为师。

    师兄妹是修士,一个修剑,一个修元素法,所以孩子们也跟着学这些。

    但两个孩子在这个过程中的表现截然不同。叶亭九身体有一些问题,先天体寒,住在这常年低温的麓山使他的精神很不好,每天眯着眼睛都没有什么气力。甚至第一次天气剧寒,他就有一种被冻僵了的感觉,修行倒是还没有开始,生命就可能要结束了。

    这对于他师叔而言是个麻烦的问题,一个暂时要放下酒杯的问题。

    第二天,他师叔出去了一趟,捉了一只白虎回来。

    凑巧,就是那只头上不是王而是个X字的白虎。

    也算有缘,叶亭九日后便与这只白虎朝夕相处,他的病逐渐就好多了。

    清晨的温冷,叶亭九趴在虎背上贪睡,晚零落在修道;午后的小憩里,叶亭九靠在白虎身边晒着太阳,晚零落在修道;落日的余晖中,叶亭九打着哈欠想睡觉,晚零落还在修道。

    整天睡觉和整天修道,都是很无趣的。外加上两个小童,女孩子冷清不爱说话男孩子慵懒喜欢睡觉就更无趣了。

    被这对师姐弟逼疯了的师叔使坏,怎么做,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家反其道而行之。

    于是晚零落八岁那一年搬进了叶亭九屋里,以后由她照顾叶亭九的生活起居。具体包括洗衣服、晒被子和提醒师弟吃饭。还有就是提醒师弟睡觉,提醒他不要睡过头。

    叶亭九有些不高兴了,就算师姐长得很好看眼睛很亮也不应该打扰他睡觉,所以他睡得更死了,就连师父师叔一起喊他都喊不醒;而身边的白虎却一天比一天身形瘦弱,变得和主人一样好吃懒做不说,一段时间以后丢了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形象,反过来趴在叶亭九身边也跟着睡懒觉。

    没办法,叶亭九的师父舍不得打这个孩子,也对这个孩子修道抱有抵触情绪,也就任由着他。

    可身为师姐的少女不是这么想,朝夕相伴使她莫名的多了一种责任。她不希望未来的道路上,二人差距过大。

    这个想法并没有延续很久,他们的师叔开始教他们修剑,为了每天多睡一会儿,叶亭九演示了一遍师叔喝醉时展示的剑术,演示完在场的其余三人眼神都很古怪。然后,便再也没有人管他了。

    之后的日子里,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奋好学,只是不变的冷俏中多了一丝急躁;师叔还是喝那么多酒,只是看到他后似乎就不想喝了;而他名义上的师父,眼神中多了叶亭九看不懂的警惕,再也不教授任何知识给他。

    这实在是太好了,叶亭九心里想,懒觉时间变得更多了,而那只白虎或者说小白猫也越来越和他心意相通,连吃食都可以帮他带过来。而晚零落不但跟着师叔学习剑法,同时跟着师父磨炼元素法的基础。

    两年过去,孩子们的日子都很充实,但三人不约而同的减少了陪伴叶亭九的时间。已经八岁的小男孩儿有点小委屈,少有的觉得睡觉解决不了孤单这个大问题,就只能撸猫来解闷儿。

    白猫被他顺毛顺得有些过于舒适,看着小主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有点气不顺。于是,它想起了梅山之顶偶然遇见的一个老人。

    它喵喵了几下,又重新变成那只威风凛凛的大白虎,示意叶亭九趴在它背上。

    叶亭九紧了紧披着的大衣,照做了。源自于男孩子的第一次好奇点燃了这场旅途的序幕,白虎驮着他,电石火花般的下了山,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个拿剑的师叔。毕竟,家养化灵智大开的白虎褪去了那些野性,它只是想到那位老人家说不定可以帮助小主人解解闷,就去了。

    麓山和梅山隔得很近,但梅山并不容易上去,山脚下有军队驻守。所以,白虎走得是那条人类不知道的小路。它扭扭头,嗅了嗅过去自己留下的气味,确认无疑后带着小主人钻进那个草丛掩埋住的黑漆漆的洞穴里。

    叶亭九眯着眼睛,只能模糊的感受到远处有一个白点越来越大,可又迟迟碰不到那个白点。过了不知多久,他迷糊的睡着了的时候一人一虎才到达了目的地,白虎轻轻地趴下,把小主人推到一边的石墩上。

    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家转过身来,看着叶亭九和他右手上血红色的手环,略微迟疑了半刻又微笑着问道。

    “围棋和象棋,你看一看更喜欢哪一个?”

    叶亭九不假思索地回答:“哪一个好玩?”

    “两个都好玩。”

    叶亭九低头又拉紧了衣口,小小少年手也小小,左右摇摆了一会儿。

    “那就两个一起吧。“他揉了揉困倦的大眼睛,把血丝转化成纯纯的好奇。

    老人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份惊讶和期待,伸手展开了两副棋盘,连自己也不曾预料的柔和说道。

    “好,记住以后每次来给我带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