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似乎是想看李清然的反应，但她确实转过来后又低下头不敢去看李清然的眼睛。

    又像是想强调辩解什么似的，她继续说着。

    “其实如果是正义的英雄，我肯定……”

    露丝说到这，忽然顿住了。

    她停顿良久，嗫懦着，犹豫着，徘徊着。

    徘徊很久，露丝最后还是开口了。

    “肯定不愿意跟他，我惹的麻烦很大的。”

    说到这，露丝又强调了一遍。

    “真的很大。大王子很厉害……我大姐也很厉害，但……但死的要是你这样的……恶龙……”

    此时的露丝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李清然不想再听。

    看着脚下的阴影逐渐消失，露丝立在原地。

    她偷偷探了一眼，李清然没有回头。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露丝想，背挺得很直。

    “这样是对的……是对的……”

    估算着李清然已经走出不远的距离了，露丝才极秘密似地、切切地喃喃自语，声音很小。

    她孤零零的站在那，低着头，怔怔的，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询问，像是在回答。

    风无声，树无声。

    没有人询问她，没有人回答她。

    露丝忽然变得茫然了，过了好一会，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跟上！在怕什么？我没拒绝不就是默认了？”不远处的李清然忽地发声。

    “我可是恶龙！”他说，然后又强调一遍，“恶龙想干啥就干啥，想要跟在我身边，得学着点。”

    强调完，李清然也不理露丝，就继续放轻步伐，缓缓前行。

    露丝再次低下头，她的头盔与铠甲紧紧地贴在一起，一直不离身的大戟掉在地上。

    露丝想去捡，蹲下后又止不住地埋头抽泣。

    ……

    嘎吱、嘣……

    利剑挥舞，枝叶落下，坚硬的铠甲狠狠踏在上面。

    “混蛋杂种红龙，要我说，干脆就一把火把这些烦人的木头烧了，哪还需要在这费时费力，真让他们跑了我看你怎么跟大王子交代。”

    这位来自光明圣堂的虔诚女骑士被露丝激得怒火中烧，被李清然火上添油后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一龙一人狠狠斩杀。

    坚硬的树木阻挡到她，她的怒火就迁移在无辜的树木上。

    弗朗西斯科皱着眉头，心说红龙耐高温我们可不耐。

    一把火烧了红龙倒是可以飞走，他们还要绕一大段路。

    不然，持续的高温对他倒是没大影响，但对其他稍微弱小一些的骑士可谓煎熬难耐，甚至有重伤危险。

    更何况，

    “靠这红岩平原的居民很大一部分都靠这红岩木来维持生活，一把火烧了说着轻巧……”

    弗朗西斯科将精力放在了前行，观察土地树木上，但并不是没有回应。

    他拒绝完旁边圣堂骑士的无理要求后又冷哼一声，脑海里想起红龙的“可耻”嘴脸，道。

    “但你有想过在红岩木重新生长起来之前那些少了一大收入来源的民众靠什么生活吗？不要让我因你看不起光明圣堂。”

    道德绑架完，弗朗西斯科吐了一口恶气。

    红岩平原，维特曼王国的官方命名是红岩平原，但这并不是说这里真的有一种红色的岩石。

    红岩名号的来源是一种叫做红岩木的木材。

    红岩木少枝叶、难生长、相对缺乏水分易点燃、坚硬难伐掉，对目前的他们来说全是缺点。

    可确实是靠近红岩地区的王国居民一大不可或缺的收入来源和灾难来临时的经济保障。

    弗朗西斯科对政务也略有了解。

    其他靠近红岩地区，非贵族领地且能生产有价值材料的地方也固然好，但开采难度与安全都是大问题。

    但红岩平原，红龙还在时就很安全，红龙没了只会更安全。

    “至少要将那渎神的异端用火刑烧死！”

    女骑士咬着牙，将怒火发泄在露丝上。

    弗朗西斯科不可置否，他一开始就是维特曼大王子的部下，接触到露丝后被大王子命令“保护”对方。

    弗朗西斯科对此很有怨言。

    他认为身为高级职业者的他就应该在伟大的、注定继承王位的大王子麾下发光发热。

    为维特曼王国做贡献，为家族赚取荣誉才是他应该做的，而不是去保护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公主。

    不过露丝之前表演出的性格确实很好，使他不至于愤愤不平到演不下去。

    但现在？

    虽然不是光明神的信徒，但弗朗西斯科也对亵渎其他正神的家伙没什么好感，更何况露丝那首歌严格来说也是亵渎太阳神的。

    沉默地前行，望着没有枝叶遮挡的天空，弗朗西斯科心潮澎湃。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就算公主逃掉，这片区域也会完全归入维特曼王国，或者说归于伟大的大王子。

    这是大王子的财富！

    “我可不想和他们在我的财富上打架，恢复得怎样？该出去了。”

    李清然询问露丝。

    他没有停下等候过，但因为走得速度确实不快，露丝很快就跟上了他。

    李清然没在意，他走路时心里想得是别的事。

    世人对龙有偏见，李清然觉得。

    他唯一“见过”的龙是李维斯。

    面对无可奈何进入红岩平原求生的民众，李维斯许是因为不想维特曼王国将居民的死怪罪在他身上惹上麻烦。

    所以，他约束眷属，并不阻止民众摄取属于他的财富。

    甚至，李维斯偶尔还驱使眷属保护民众，这给予了民众相对安全的环境。

    从价值上来说，这只红龙每年放任民众砍伐的树木已达七百银币。

    活人有万余。

    这笔银币李清然觉得，还是用得有价值的——至少比被抢去后因为某个中低阶层的贵族的一日三餐而消耗要好。

    李清然这样想着，为李维斯鸣不平。

    他很想收服眷属，获得领主模板的奖励。

    李清然愿作出承诺，如果他成功收服眷属并给李维斯报了仇，他愿分给露丝三分之一的功劳。

    此时的露丝是不知道这回事的，抱着大戟，头盔与铠甲遮挡着她，叫人看不清状态。

    “谢谢，口水很有用，我已经恢复大半了。”

    露丝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回答李清然的同时还道了谢，只是声音都很小，尤其是“口水”

    李清然之前做过人，能理解，他还是人的时候，如果被别人尿液这种东西清洗伤口，也会羞得刻意小声到听不见。

    对露丝这种“大家闺秀”来说，口水于她，就像尿液于之前的李清然，说出的不是龙涎而是口水这种接地气的词就已经很让李清然惊讶了。

    “愚……露丝，你在听力敏锐的巨龙面前害羞有什么用？全都一字不差的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