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山林里静悄悄的，整个空间都透出一股空灵的感觉，仿佛前一秒还在山里，下一步就可以直接走到千里之外。这种安静却又让人那么享受，享受每一口呼吸，享受每一次鸟鸣。

    早睡的人不会晚起，这么美的景色，当然有人不会错过。

    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或者是不是被那个野狼给叼去了，江鱼是不会担心的。他这样的人，哪个狼吃他的肉会倒霉的。

    身旁的篝火火势已经小了，这么点火，全然抵挡不住寒冬的侵袭，江鱼发了个哆嗦，从梦中惊醒。这一觉他睡的并不好。梦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梦见老头死了，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身首异处。和他一起死的，还有很多人。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一想到老头总说自己有多厉害。只要老头不去捣乱，总不至于被人杀了。

    树上传来一两声鸟鸣，清脆，动听。犹如天籁之音。十几岁的少年按耐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江鱼顺着声音摸了过去，路途曲折，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江鱼来说，算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踩着积雪走。像一个夜猫子一样，积雪被他踩的沙沙做响。

    这座山的周边并没有百姓居住，出了山才能找到人烟。所以山上连一条路都没有，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大树，这座山上的大树，有的已经成了树精，十几个人才能合抱。

    索性山不高，江鱼没用多少功夫就跑到了山上。想不到，山上已经有一个人。看到有人比自己起的还早，江鱼心里顿时感到不那么舒服。

    看那人身姿，以前从未见过。江鱼悄悄摸了过去。不想。那人早已发觉。他甚至都没有动一下。就开口道：“江鱼兄弟，也来欣赏你们唐国的日出。”

    “你是，你是轿子里坐的那个质子吧。”

    “对”质子的话不多。但是每一个字里都透露着高贵。

    “唐国的日出我见过的不少，可是今天却没有日出。”

    “哦？何以见得？”

    “天上阴云密布，分明是大雪将至。又何来的日出。”江鱼想着果然是皇宫里长大的人，观云看天这些事情都不知道。

    质子呵呵一笑，终于转过头来。

    虽然同是男子，但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江鱼见过的唐国士兵，唯一可以算的清秀的文书，在质子面前也只能算个小丑。

    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相貌，怕不是羞煞一群女子。

    “你们庆国，男人怎还能长的如此秀气。”

    质子笑了笑道：“江兄弟。你错了。”

    “喝，我从军十几年，从小就跟着军营里，最厉害的就是观天色，辨风云。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我只需看看天色就能知道，像今天这样，夜不见星，连一点风都没有，分明是大雪将至，日出，是不会有了。”

    “你看的很准，的确是大雪将至，而且雪已经在下了，可是，日出日落就如人吃饭喝水。日出日落就像人睁眼闭眼。哪怕你不能看见，可是它总会有的。这是自然的规律，只是你看不到而已，而看不到，不代表没有。”

    江鱼终于明白看起来好看的质子其实并不是个傻子。只是读书读魔怔了。读书人普遍有这种种毛病。“为一世人，从出生到入土，只有自己看到的，才是真的存在的，人们常说世上龙肝凤胆乃人间绝味，可是并不能吃到嘴里。哪怕真的有，对自己而言也是没有。”

    “你说的，有道理。”

    “你就是马车上的皇子吧？”

    “以前是，现在是一条有家不能回的丧家之犬而已。”

    江鱼呵呵一笑，想起了那些俘虏营里的俘虏，突然就理解他了，随后道：“只要家在，希望就在。你迟早要回去的，可不像我，从小就没有家。只有一个会吹牛的老头陪着我。”

    “我宁可只有一个老头陪着我，也不要皇宫里的灯红酒绿。你不知道深宫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叹了口气。无忧淡淡的看着果然没出来的太阳和逐渐变大的雪又道：“那老头可不是普通的老头。江鱼，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就是个唐国军队里的一个斥候而已。从小无依无靠。到了长安之后，还望皇子多多照顾。”

    “黑暗已经褪去了，天，会不会亮呢，还是会更黑暗呢？”无忧自言自语道。

    “既然黎明已经到来，那么黑暗就自然会褪去。光明，即将到来。”江鱼嘴角微微上扬。抬起头看向长安的方向。

    “也许吧，我也希望光明如约而至。”无忧低下头，用脚在地上踩出了一个脚印，又呢喃到“不成功，便成仁。”

    “该回去了，你不着急去长安，我还着急呢。还有五天就出雪山了，我希望你在这五天不要死，你死了，我可去不成长安了。”

    无忧皇子的脸抽了一下，转身回去。

    天色将明，可是乌云密布，大雪纷飞，这样的天气，实在是不适合赶路。可是双方各有心事。都着急去长安。只能冒着大雪缓慢赶路了。

    在这种天气里赶路，人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马就受不了，好在江鱼的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战马，这点小问题还能克服，可是庆国的马都是在草原上奔驰的战马，到了唐国这种冰天雪地里就显得有些吃力了，抹了药也没用，江鱼教他们给马上了护具，果然提高了行军速度。一时间，这些庆国士兵对江鱼好感不断。空闲时间还会给江鱼送来酒肉。江鱼也回赠一些。作为答谢。就这样走了三天。他们已经混熟了，称兄道弟。可是江鱼依然坐在自己的马车里，不会去庆国的车队里。

    连下了三天的大雪。延绵千里的大山笼罩在一片雪海之下。

    “果然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啊。”身上传出一股臭味的老头从马车里伸出了脑袋说道。

    “你懂个屁，也学别人唱诗，你一个糟老头子别把诗都唱臭了。”江鱼看着脏兮兮的老头。不由的吐槽他。拉着老头就像给老头用雪搓泥，他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他可能得去质子的马车上凑合了。

    “呵呵，你个臭小子，别看我老头子又臭又脏，我送你个白白净净的媳妇怎么样。要不要？”

    一听老头又开始胡说了，江鱼讥讽道：“就这荒山野岭的，你别说人了，你能找到一只鸟都困难吧，千里荒山，哪有女人。还白白净净的。别吹牛。也不怕闪了你的老腰。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爱吹牛了。”

    “敢不敢和我这吹牛的老头打个赌。要是我找不到女子，我就把你这十几年的军饷都还给你，要是我找到了，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再给我加一倍的酒。敢不敢，敢不敢。”老头翘起二郎腿，一副你就不敢跟我打赌的架势。让江鱼很来气。

    他看了看四周，一尺厚的雪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于是道“好，你的这个赌我接了，可别反悔，十几年的军饷，快一千两银子了吧。告诉我，那女子在哪？”

    老头哈哈一笑，道“看看，看看，你还猴急了，别急，那女子一会就到你眼前了。安心等等吧。老头我说话可是最讲信用的的，这可不是吹的，全天下人都知道。”

    江鱼根本不信老头的鬼话，从小到大，这老头骗他就不下几百回，但是老头总会吧输掉的赌约准时给他送过来，比如十年前打赌的一副棋盘，九年前打赌输的一把剑，六年前输的一匹马，…

    江鱼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花这一千两银子了，这可不是小数目。在土木堡，有一千两银子的人都是有钱人。根本就花不完。有了这些钱，一定得给自己和老头一人置办两身得体的衣服，毕竟在长安了，还是要注意形象，万一因为穿的烂而被补天阁看不上就离谱了。再给老头买一些好酒，给自己买几本关于修行的书。人生完美了就。

    江鱼沉浸在如何花一千两黄金的美梦中无法自拔之际。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