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大门口。

    一对灯笼晕开一片夜色，照斜了一个人影。

    “全叔，入夜寒气重，你怎么站在这里。”

    “少爷！你回来了？！”全叔满是褶子的脸皮上，布满笑容。

    “回来了！”

    “回来就好！”全叔跟在他身侧，“先前衙门有人过来招呼消息，说少爷你回来！

    算着时间给你准备热水，现在水温差不多刚好。

    少爷一路风尘仆仆，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全叔唠唠叨叨，小步调跟着程韶移动，没去往他脸上看。人老了，眼神浑浊，两盏明灯，始终不及白昼纤毫毕现。

    “全叔，银票你拿着，明个去找牙子买几个粗使下人。有事儿你看着，吩咐别人去干！”

    程韶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拍在他的手里。

    “这回出去，赚了？！”

    “赚了，赚了，赚得不少呢！咱现在不缺钱，你就放心的花！”

    全叔展了展手里的银票，借着灯光努力瞅清上面的字，吓了一跳，惊讶道：

    “一百两？！咋这么多？！”

    程韶摆了摆手里的银票，笑道：

    “一百两算什么多，多的在我这儿呢！

    这次差事办的好，知县大老爷刚才亲自赏我的！”

    罗文达给了他五千两银票，名义上是奖赏，实际上这些银票给的是妖丹的价格。

    五千两当然买不到妖丹，但这五千两足矣证明罗文达的诚意。

    老头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舒心，高兴地点点头，“好好好！老头子就照少爷说的办！

    程府这么大的院子，不能这么冷冷清清下去。”

    穿着干净宽松的衣服，拨弄几下湿气未干的头发。程韶拿出诸葛卧龙的手稿，反复咀嚼。

    总感觉文章表意之下，隐藏着什么东西。

    有道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程韶坚信只要有足够耐心，总有机会读出来诸葛卧龙暗藏的深意。

    手稿不长，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便合上了书册。

    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大多都是程韶以前收集有关科举方面的书籍。

    “纲常为核心，一套上位者角度制定的天下规矩。

    思想内核太过陈旧，亦有可取之处。”

    这么多年以来，科举经义出题都逃不过《典经》内容。

    《典经》内容有限，架不住历来出题人众多，从头到尾的句子都被当做题目出现过。

    这就导致了后来人，不得不将《典经》之中，不同篇章中，似是而非的两句话组合在一起，作为新式考题。

    这种考题，往往会让考生感到摸不着头脑，简直欲仙欲死。

    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各种考试各种分析各种解说满天飞。

    归根结底，考试是有套路的，应对考试是有方法的。

    考试有规律，答题有格式。

    古往今来，皆是这样。

    第二天，刚上衙点卯。

    便有人来报，李县丞有请。

    “李大人！”

    “来来来，快坐！”

    程韶也不推辞，坐下道：

    “不知大人，何事差人唤我？”

    李县丞为他添了一盏茶，叹道：

    “世道不好，遍地妖魔，什么都不好做！

    这次下乡，多亏了正乐你啊！”

    程韶不太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淡淡道：

    “幸得大老爷看重，担子在身，不敢不用心。

    赖天庇佑，此次才能平安归来。”

    “哈哈哈！若不是与人再三确认，我也不敢相信我认识的程正乐竟然隐士高手！

    你啊你，怎么说你……”

    “谬传而已！”

    李县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过分谦虚。

    “正乐，估计你也有所耳闻，我这个官位是买来的！”

    程韶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时之间，搞不清楚李县丞自曝这样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许是看出他的疑虑，李县丞笑道：

    “我这点事，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说实话，李某人做官就是奔着银子来的！

    可也不能为了银子，搂钱搂的太狠。这世道，太狠逼得别人没了活路，很容易被泥腿子拉下马砍死！

    嘿嘿，就在去年。

    当年我们一起纳捐进国子监的一个朋友，在庆阳县做官的时候，就是因为搂的太狠，简直刮地三尺！

    不看天时，当地旱灾田地减产。不看人和，向来独食！最后一帮子泥腿子发了狂，让他一家老小死了个干干净净！

    前车之鉴在，我李某人即便再怎么想捞钱，也不能走他的老路，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程韶抽搐了嘴角，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是夸他知道变通，还是骂他不要脸！

    “这次一起下乡的商队，有两支都是我的生意！不但收了粮食，也收了不少山货！

    以往商队跑一趟，我这主家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伤亡问题。

    这次什么意外都没发生，简直就是大赚！”

    程韶心中一阵无语，这家伙真是什么生意都敢插手！

    “李大人收了那么多的货，咱们县城不一定能消化得了这么多吧！”

    “县城消化不了不要紧，到时候等县里押解钱粮去府城的时候，商队再跟着跑一趟，顺带出货！

    现在商路艰难，只要东西到了府城，绝对大赚！比在泥腿子那儿扣那点东西，强太多了！”

    程韶之前不了解时，还真以为他李大人是敲骨吸髓之辈，要不然也不会给侯向钱那种人作中！还跟青龙帮副帮主走的那么近！

    “正乐，跟你透露一个消息。

    罗大人已经跟上面申请，延迟押解钱粮的时间。”

    “不能吧！”

    押解钱粮的日期都是定数，怎么可能允许更改变动！

    李县丞笑得很神秘，压低了声音道：

    “你恐怕不知道，布政使也是姓罗的！

    府城的人，怎么可能不给面子！延期的事情，一定能申请下来！”

    笑着拍了拍程韶的肩膀，“好好休息休息，署理典史十几天时间，就为县里做出了这么大的功劳！

    最近这段时间，不会有其他差事压下来！

    休息好了，罗大人才会让你押解钱粮去府城。”

    “我？！还是我吗？！”

    “能者多劳嘛！这次做的这么好，不光下边的人说你好，咱们罗大人也很欣赏你！

    再说，为了明年的乡试，听说罗大人特意为你介绍了一位府城经义大家！

    到时候，顺便去请教一番，乡试更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