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里一片寂静，除了何致自己那拖沓的脚步声，就只是一些积极的老师利用晚自习讲课的声音。因为是晚上，老师们的声音也显得单薄。但是却像平常那样吸引他的注意力，甚至让他觉得出奇的平静。今天晚上就像暴风雨过后那么安静，他现在有一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冲动，他心里默默的重新燃起希望的烈火。甚至似乎瞥到了刘萌认真做作业的表情。

    何致从后门走进去，低垂着视线，英语老师早就根据他走过前门的声音确定了他的身份，于是就没有抬头。

    在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坐在后排的人齐齐的把身体微微往前一倾，好把手机送到安全的地方，或者齐齐的微微直起来脖子，抖着腿使得自己没有睡觉。刘不盲若无其事的翻了一页课本，那是一本生物必修。看见是何致，他又把书翻回来了，是撕开的鬼吹灯的一部分。

    他小声说：“怎么样？冷苞他们没真打你吧？”

    但是何致完全不理他。

    他看见何致眼睛周围红着，两颗脸蛋也是有些红艳，不过却是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何致阴沉着脸，一再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所折磨，以至于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软弱。

    费江从他开门进来就一直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虽然他在何致看向他的时候把视线假装投向了英语老师和讲台，假装在进行涣散的思考，但是已经极大的刺激了何致。就在刘不盲说完这句话以后，费江一定听见了。

    使他深感耻辱的是，费江从始至终都在。现在事情已经弄完了，他已经把脸丢尽了，可是他却还在，而且是按照规则，光明正大的躲在他后面听到他，看到他！

    那种刚刚消失的屈辱和慌乱的担忧又开始隐隐抬头。一方面他在对自己说：“不，不，没人在意我，都是我瞎操心。”另一方面他心里又不断的出现一种情绪，一种想法。这种想法近似于自然的冲动，就像醒着做梦一样，完全不受它自己的操控。虽然他自己并不主动往那方面靠近，可是却始终和其亲近在一起。

    突然，何致松懈了，他突然明白：“无所谓。”

    于是他不需要任何人，任何话，任何东西的劝解，就安然的坐在位置上了。他摆出一副“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完全已经超脱。”的模样。以至于根本无法判断他的真实情感。

    就这样到了下课，英语老师马上就走开了，他也似乎完全搞定了自己的“心里问题”，开始无所事事，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刘不盲仍然坐在位子上看小说，如果没有老师，他就一直坐在那里看到下晚自习。前面一些人聚集起来讨论数学题，一些人则一直做卷子做到下晚自习，然后在回家的路上用英文讨论一些数学题。

    对于何致，这两样都太无聊了。他既不认为像那群好学生一样爱好学习，也不像刘不盲这种半吊子毫无远见的虚度青春。

    对于学习，他觉得，物理无疑是一种至关重要的哲学，所以不可以充分研究，然而却因为太过高深，而只能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以后，绞尽脑汁的认真看一段时间。生物则是常识，只需要用最简单的脑回路来理解那些靠直觉就能考到60分，因此学生物是浪费时间。至于化学，他的桌子上总是摊开着一本。

    他的爱好呢，则是画画，所以通常化学书上专门有一个本子，是他的画画本。

    他喜欢画画，纯粹是因为看动画的缘故（倒不是因为有天赋，或者想做艺术生）。他的画，是可以随便给别人看的。而且，不论被人怎么批评，不论有多少人笑话他，人群里总是会出现一个他的知音，为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上课了，他看见那个本子，拿起笔，他就画了一个长发的，有脸然而回了头的二次元少女。她微微歪着头，长发垂到肩膀还往下。下课了，刘不盲就拿来看。

    刘不盲看了说道：“我觉得画的最好的事耳朵，这个耳朵是无法理解的。”他指着画中人发丛中的又歪又尖的耳朵，从它出发发表了评论：

    “这是不合理的，是无法被理解的。没有人可以明白，这是耳朵的哪一种形态。当然，鼻子也是不可忽视的，她是没有鼻子的……看这个眼睛，”

    “眼睛我自己画过，虽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很明显，这是这幅画一道过不去的坎。”

    “诸位请看：她的刘海是在眼睛和眼睛旁边的，如果这些刘海在额头的部位有过多的细线出现，就不会有画上这么开朗（当然，这开朗也是和耳朵的角度有关的）她的瞳孔完全是黑色的，而且完全符合下巴翘起的幅度。我是说，契合。”

    “还有一点，就是这幅画的背景。”

    “诸位请看：这是周围是高楼大夏，高楼大厦。这里是烟雨，云。似乎是阴天。这就是一副画该有的风度。”

    他讲完，无疑有一些人信了。因为有的人就附和道：

    “不但如此，这里的突起也很特别呢。”

    那是费江，他正指着画上女孩的胸部，甚至于手指都放上去了。

    “哎呀。”他拿起手来：“都黑了。”

    说着给大家看他手指上的墨痕。大家听到他说话，就已经准备要笑了，现在更是立马哈哈大笑。不但笑，而且还要拍桌子，学费江的样子。而且完全无视何致。

    何致愤怒无比，飞奔上前，抱住费江，拳打脚踢。

    费江完全不顾体面，用力挣脱，以至于露出了肚腩和粗糙的后背，大家看见他的脊椎顶着黄皮，跟何致在原地转圈。

    刘不盲小心保护着桌子和上面的所有物品，越来越多人加入到这个行列里，大家齐心协力，他们打到那里就把桌子推到那里，一直到他们打出后门。一些人一直劝架。冷苞，薛礼他们也来了。

    过了一会，大家合力制住了何致。费江喘着粗气，皱着眉，似乎怀疑自己为什么浪费时间与一个傻子。

    何致突然冷静下来，大家就把他松开，一面说一些话，想让他冷静。他喘着粗气，似乎也冷静了。

    费江转过身，脱离了何致恶毒的目光。他就想转身走开，何致突然重重的一脚踢到他的后背上，把他踢趴下了。然后他推开众人，转身跑出教学楼，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