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忆和初至跟着尹清乘电梯下到负三层。

    其他人没有跟下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他们的好奇心来自新奇，看多了只感到枯燥，尹清建议去休闲室休息娱乐，个个点头同意。

    休闲室主要是电子虚拟游戏，一众人何曾见过虚拟的电子游戏，顿时全被吸引进去。

    云忆不觉得有什么，初至则对他们松懈的心态不满，只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对方从头到尾客客气气没有一丝冒犯。

    地下三层只分隔成了两部分。

    一是机房。

    一是操作室。

    机房里是超级计算机的“身体”，降温设施和并排放置的硬件占据了极大的地方。

    上百年的时间，这里一直在运转没有停歇。

    能源来自地下百多米深的地下河，那里建造了一个小型核电机。

    操作室就不大了，甚至来说很小。

    是整栋球形建筑最机要的地方，能到这里来的人很少。

    尹清是其中之一。

    而在这里，她的尸骨坐在一张金属椅上，数十根数据线散落悬吊在头骨附近，身上的衣服早就腐朽，骸骨却没有散，静静地靠在金属椅上。

    看到这一幕，早有猜测的初至彻底明白了。

    “你把意识传到了超级计算机里？”

    尹清的投影并不在操作室，而在门外，操作室里没有投影设备，她没能进来。

    她在门外露出回忆神色，说道：“不错，在死亡的最后时刻我终于成功了，成功将意识传进超级计算机……这是第一次将理论变成了现实，也是最后一次。”

    初至淡淡道：“那你真幸运。”

    “不。”尹清摇头苦笑：“不是幸运，是不幸，所谓的活下来不过是将自己囚困进了冰冷的世界，经受了长达一百一十年的孤独，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宁愿没有做最后的尝试，不经历不知道，经历了才明白无尽的生命并不美好，它是世上最严酷的折磨，唉，生命应该遵循自然法则，不该妄图去改变。”

    初至默然，心绪忽然就飘远了，她想起了那个八十岁的老头徐秉坚，在研究所拥有至高权力的徐秉坚。

    徐秉坚的研究里有一个项目就是解决衰老的问题，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追求长生。

    人人都想永生，而真正得到永生的人才知道永生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但是没有得到永生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长生究竟意味着什么。

    徐秉坚想要长生，东州的掌权者想要长生，掌权者想要永久的权力和享受，徐秉坚想要的是无穷无尽的时间去探索宇宙。

    回想起来，基因研究也是长生项目的一块拼图，初至自己便是在完成拼图过程当中的一个研究品。

    强大的个体实力、永久年轻的生命，数十年各种研究都是为这个终极目标服务。

    初至对徐秉坚的感情是种说不上来的感情。

    和其他实验品不一样。

    当她还是婴儿第一次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徐秉坚是她第一眼看到的人，一个自称是她父亲的人。

    事实上一直以来徐秉坚也充当着父亲的角色，她也以为徐秉坚就是自己的父亲。

    每天她都要躺在实验台上供徐秉坚研究。

    徐秉坚说她有病，她信。

    所以她没有反抗。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身世的真相，才知道真相是如此残酷，好在她心性坚忍，愣是强忍着没有流露声色，终于寻得机会逃出了那间关了她快二十年的实验室。

    “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遇到人，永远孤独的活着，没想到还能有见到你们的一天。”

    尹清的话将初至拉回现实，尹清抿着嘴，脸上挂上了两条泪水，“谢谢你们，我很开心，真的，现在真的很开心。”

    “你真可怜。”云忆身有同感，“没有朋友，没人理你，身边哪怕都是活人也会感到孤独，孤独太可怕了。”

    尹清：“……嗯，是的，孤独太可怕了，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孤独。”

    初至心中不满，感慨什么呢，说的多孤独一样，现在你不止有朋友，还有一个同室而眠的大美女女朋友呢，她狠狠白了云忆一眼。

    云忆没有看到，只是按着自己的逻辑思维继续说着：“不过我比你幸运，现在我有好多朋友，还有老婆，幸福的不行。”

    “……”初至忽然觉得有些羞恼，“谁是你老婆，我们还没结婚呢。”

    云忆：“我们都睡一张床上了，不就是夫妻了吗？圣子也说我们是夫妻了呢。”

    初至脸通红：“还说，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门口，尹清愣愣地看着俩人，搞不清状况，喃喃道：“什么情况呀，忽然打情骂俏，我还在呢。”

    云忆不觉有什么，安慰门口的尹清：“你也别太伤心了，我的经历告诉我，只要你一直保持诚心，朋友会有的，老婆……老公会有的。”

    尹清：“……”我没身体好不好，怎么能有老公？她忽然觉得这个青年脑子有点不正常。

    “能帮我把电脑主屏打开吗？”尹清问道。

    “当然可以。”

    房里有块很大的离子屏，云忆找到电源开关打开，屏幕亮起来。

    尹清出现在屏幕中，她换下了职业装换上了长裙，站在百花盛开的森林里，整个人气质顿时从职业女转变成青春靓丽纯洁的少女，她自顾自在百花丛中追舞着蝴蝶，发出清脆的笑声，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初至皱了皱眉，“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可以吗？”

    尹清笑道：“可以啊，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初至道：“你对基因有没有研究？”

    尹清：“当然有，这可是我主研项目之一，我可以将几种动物的基因衔接在一起创造出新的物种，并且有了成功的例子，比如……”

    “这个我不感兴趣。”初至打断道：“我的意思是对人体基因的研究。”

    尹清停止了奔跑，“哦，你问这啊，当然有，有点小成果，我们成功克隆了一个人，不过寿命只有两年，可惜如果不是核战，这么些年肯定能达到完美克隆的地步。”

    云忆很吃惊：“人也能克隆的吗？”

    尹清笑了笑反问：“为什么不能？”

    云忆：“有思维吗？”

    尹清：“当然，克隆人也是真的人。”

    云忆：“克隆出来干啥？”

    尹清：“用处大了，很多权贵需要替身，克隆人可以代替本体承受危险，还能去做些危险度极高的工作。”

    云忆却显得更是不解：“他们愿意吗？”

    尹清笑道：“这可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制造出来的人类必须为人类服务，主人让他死他就得去死，这是创造他们的价值体现。”

    尹清说的理所当然，初至听得心中极为不舒服，她虽然不是克隆人，但也是被创造出来的。

    云忆觉得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一时说不出话来。

    初至压住心中不快，说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尹清笑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初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在人类基因基础之上的改进研究。”

    尹清：“当然也有啊，不过我们的研究方向主要还是在克隆人上，基因改进成果不多，目前只能做到将类人类的猩猩基因链段替换进人类基因中，实验体能有效存活五年，五年里实验体会出现猩猩的某些特征，我们称为猩人，这些猩人力量会有十足的增长，比最强壮的人还要强上一倍。”

    云忆目瞪口呆，把好好的一个人弄成非人，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实验的意义在哪里。

    初至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心中反感更加强烈，忙道：“打住，我不想知道这些，我想知道的是……算了，换种方式说吧，如果给你一个有问题的基因样本，你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谈到研究，尹清立即有了浓厚兴趣：“我可是世上最有名的科学家，如果我没有办法别人肯定也不会有办法。”她似是忘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一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