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十六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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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降鲤

    夜空中星斗低垂闪耀,夜色里湖水波澜不起。

    碧乐公主叶乐儿与两位侍女立于后湖岸边,这位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此时秀眉微蹙,远远凝视着后湖中央,白日里,那里会立有一座墨雨亭,但现在夜色已深,墨雨亭早已沉入湖中。

    黄衣侍女芸儿能够感受到自己从小侍奉的殿下没有往日的散漫洒脱,反而多了一份不明的焦急,于是她出言劝慰道:“殿下莫急,也许孟公子等得不耐烦,早已离开了呢,即使他没有离开,也不知道墨雨亭日落之后会沉入湖中,那墨雨亭沉没时速度缓慢,他也是来得及逃离的。”

    但碧乐公主脸上忧虑丝毫未减:“芸儿你有所不知,这后湖中养着群彩色灵鲤,宫里每隔一个月都会在墨雨亭中设下一桌佳肴,借着这一到晚上就会沉入湖中的墨雨亭,将佳肴供奉给那些灵鲤,而今日正是这个每月一次的特殊日子,到了这天日落之时,灵鲤会兴奋不已,御水冲击墨雨亭,墨雨亭的沉没速度会大大加快,这亭子可以说就是它们给’拖’下去的,若是让孟现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他是逃不掉的。至于提前离开的情况……裴尚书不会做无用功的”

    青衣侍女莲儿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啊?还有这样的事?那可怎么办啊……都怪那个传消息的宫人,只是来给殿下递一句话,也能在半路上把自己的腿给摔断了,就这样也不知道另外找一人,害得殿下这么晚才知道孟公子求见的消息,她是德妃宫里的人吧,德妃手下都是这样的废物吗!”

    “莲儿!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妄议德妃娘娘!”叶乐儿难得板起面孔训斥道。

    “此事也不能怪那位宫人,她是德妃的人,而裴尚书是德妃的叔父,裴尚书让她来传话,她不能拒绝,让她断腿,她又反抗得了吗?”说到这里,叶乐儿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无奈与愤怒。

    叶乐儿回想起与孟现的过去,其实两人一共也只是见过一面,但孟现却给这位碧乐公主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在殿试后,金殿外第一眼看到失魂落魄的孟现时,以为他是个无才书生的轻视;看到竭尽全力的孟现倒在宫门外时的惊愕;从孟钧钰口中得知孟现年纪轻轻就身患恶疾后的惋惜;后来得知孟现高中状元却辞而不受,当众拂了自己父皇面子时的生气与一丝莫名的敬佩;知道孟现无恙并且还要向自己当面道谢时的欣喜,以及得知相见地点在墨雨亭时的慌乱。

    “莲儿,你去宫门处问问禁军,是否曾看到孟现出宫去了。芸儿,你同我去面见父皇,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叶乐儿最终下定了决心。

    “殿下,陛下正在与重臣们商议要事,孟公子也未必有事,我们前去不太合适吧,还是先去陈公公找来些善泅之人,看看能不能把孟公子……捞上来。”芸儿察觉到了不妥,立即劝阻道。

    “找不到的,墨雨亭一旦沉入湖中,谁都找不到它的踪影,不然我早就带来一群人了……”叶乐儿叹息道。

    芸儿正要继续劝阻,莲儿突然大叫起来:“殿下,芸儿,你们看那儿!”

    叶乐儿二人顺着莲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湖心墨雨亭沉没处,一道青色流光若隐若现。

    岸边的三人正惊讶时,那道青色流光猛得绽放开来,将大片湖水都染成青色。

    下一瞬,青光凝聚成一团冲破水面,一道青色的龙形身影跃入夜色中。

    “那是什么东西?上面好像还有个人!”眼尖的莲儿又发现了异常。

    那青色龙形身影正是之前被孟现打蔫了的青色大鲤鱼,人影自然是孟现,至于小狐狸依依,她正死死地咬住孟现的头发,好让自己不在翻滚与颠簸中再落入水中。

    一柱香前,孟现从梦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境界有所突破,但突破的欣喜没持续多久,孟现就不得不去想一个问题:自己该怎么回到岸上呢?

    后湖湖水极深,孟现虽然有了突破,武道的第三境归真让他气息浑然如一,能够进入长时间的内息状态,而道法的第三境破妄更是让他能自由沟通湖中的灵气,达到水中呼吸如常的效果,但可惜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孟现不会泅水。

    于是孟现就把主意打到了青色大鲤鱼身上,想要骑着这条大鱼回到岸上。

    大青鲤最初显得很顺从,并没有流露出抗拒的意思,但孟现还是小瞧了这条青鲤,他没有料到这条大鱼也懂得忍辱负重。

    之后大青鲤载着孟现,孟现肩头坐着依依,一人一狐一鱼游离墨雨亭一段距离后,大青鲤似乎失去了某种压制,浑身泛起青光,气力和速度通通暴涨,鱼躯一摆几乎就要将孟现从身上甩下去!

    幸好孟现立即反应了过来,双腿夹紧大青鲤滑溜的鱼身,扭动腰身,一把抓住了大青鲤一对长长的鲤须。

    这让孟现在大青鲤的主场后湖中,依旧能够保持着优势。在那之后大青鲤不断游动挣扎,有几次它的闹腾甚至让孟现的双腿夹不住鱼身,身体只能飘荡在水中,但孟现凭借自己双手紧紧攥住的鲤须,总能重新调整好姿势,掌握主动。

    至于依依,她本来是坐在孟现肩头,但在这一人一鲤的激烈对抗中,她为了不被甩飞,只能咬住孟现的衣服,到了后来,更是只得咬住孟现的头发。

    不过孟现没精力在意这件事,他渐渐熟悉了与大青鲤的对抗,他甚至能像用缰绳御马一样,通过鲤须大致控制大青鲤前进的方向。

    岸边叶乐儿三人所见,正是孟现控制大青鲤跃出水面的情景。

    终于离开湖水的孟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夜色中,湖面上微冷且潮湿的空气却是如此令人神清气爽。

    孟现抖擞精神,操控着腾跃不停的大青鲤渐渐靠近叶乐儿三人所在的岸边。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万千条鲤鱼争相跃起,直冲孟现,一条条鱼身上尽皆亮起了与大青鲤相似的光芒,五光十色,个个不同,仿佛是天上那璀璨的星海凝聚到了这小小的后湖之中!

    或许是因为湖面离墨雨亭足够远了,一般的彩鲤才能摆脱压制发挥力量,又或许是因为大青鲤放下了自己王者的尊严,终于肯向同族求助……孟现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原因了,因为他的感知中,这些发出瑰丽光芒的彩鲤,其实就是一柄柄泛着寒光的利刃!

    孟现又躲过一条彩鲤的攻击,但一片衣角却被它的背鳍切下。依依此时也在随着孟现飘荡的长发不停躲避,拜她所赐,孟现的束发已经彻底散乱开来,但孟现还暂时腾不出手来帮她,因为手一松开,若是大青鲤摆摊了束缚只会更加恐怖!

    孟现长发乱舞,眼神凝重的望向岸边,途中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彩虹”划过,而他和依依必须要渡过这数十丈的美丽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