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现将目光从太傅王晖身上移开，转而投向金殿最高处，大玄当朝皇帝叶庄依旧端坐在那里，看不清面容的皇帝似乎在专心倾听着臣子们的争论。

    这位年过四旬的皇帝其实继承大统才不过四年。大玄第一位皇帝是龙王在旧玄叶国皇室血脉中选出的最为贤明之人，之后的每一位皇帝的选择，都是先论能力高低，再论血脉远近，这一点即使在龙王神隐后也没有改变。

    与前几任大玄皇帝一样，叶庄秉承着垂拱而治的理念，所以群臣对这位皇帝观感也都还不错。这并不是说叶庄手中没有权力，只是在大玄的朝堂上，他动用自己的权力必须慎之又慎，毕竟除了金殿中的诸位王公大臣看着他，还有由龙王创建的组织“天地人”在外一直盯着他。

    “不过也正是因为皇帝这样的处境，我上一次才能用那偏向于让帝王垂拱而治的《谏圣皇十思疏》，让他不得不在群臣面前表明态度，表现出对我和对这篇疏的赞赏，这才让我能顺利离开皇宫，不过皇帝吃了个哑巴亏，恐怕对我没什么好感……”

    孟现心中暗自叹息，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思考起一个自己进入大殿不久就冒出的疑问。

    “上次在这大殿之中，我旧疾复发时，莫名其妙地感到心中慌乱惊悸。我本以为是自己大限将至产生的不安，但后来仔细一想，这些年来我病危濒死已经有过数次，心中早就预想并接受了最坏的情况，那惊悸之感实在来的蹊跷，最令人费解的是在我一走出皇宫范围，惊悸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真是奇怪……可若我之前的不安都是源于皇宫中的某个事物，这次进皇宫怎么没有这种感觉了？难道是因为我与武天司一同前来的原因？”

    站在那里无所事事的孟现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但直到朝会结束，他的脑海里还是只有一团乱麻。

    直到最后，争论的群臣还是没有就这次贪污案达成一致，反倒是其余事务商定了不少，皇帝叶庄见一时半会也论不出来个结果，大臣们之中的火药味反而越来越浓，便立马让身边的宦官宣告了此次朝会的结束。

    “武天司慢走！”

    武岳与孟现正要离开，一位紫袍公卿连忙追了上来。孟现打眼一看，这个人自己还挺熟，正是自己中了状元却表示不愿为官后，跳出来骂自己的官员里骂得最凶的那一位，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指着鼻子骂。

    “不知裴尚书找武某何事？”武岳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问。

    吏部尚书裴世诚笑答到：“皇上接下来在御书房还要和几位同僚继续议事，不知武天司是否要一同参与？”

    武岳皱了皱眉头：“继续议事？那应该就是朝堂的小朝会了吧，武某一介武夫，怎么能参加？”

    裴世诚继续笑呵呵地回答：“武天司过谦了，您乃是四大天司之首，执掌的夜行司令各路妖邪闻风丧胆，朝廷的同僚对此有目共睹，老夫对天司大人更是钦佩万分。这次若不是有夜行司的诸位相助，那些个贪官污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抓住马脚，皇上和百官对此可是感激不尽。”

    “哎，裴尚书过誉了，武某只是做了些份内之事，天地人能有今日光景，都是因为龙王恩泽。”武岳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龙王神隐多年，若是他老人家能出面指导，不管是天地人震慑妖邪，还是朝廷诸位治理大玄，想必都能容易很多。”

    “正因龙祖现在难寻踪迹，我们两方才更要精诚合作，毕竟天地人乃是龙祖创建，大玄皇室更是与龙祖同根同源，龙祖不在，双方一同守护好大玄才是应有之义。既然如此，武天司如何不能参加这次小朝会呢？”裴世诚表情肃穆地继续劝说道。

    “裴尚书说得有理，那武某虽是天地人之人，但也当为朝廷献一份绵薄之力，小朝会上武某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裴世诚的话似乎让武岳深受触动，他改变主意，准备去参加小朝会。

    武岳转头又对孟现说：“孟现，你离开皇宫后，就和宫门外留下的汇合，再一同回天地人交差去吧，不必再留下人等我了。”

    孟现闻言微微皱眉：“武天司，我可能还要再皇宫里再呆上一会。”

    “孟现你留在皇宫中所为何事？需要我帮忙吗？”武岳虽然疑惑，但还是关切地问到。

    孟现也没想瞒着，将原因娓娓道来。

    原来上一次孟现来到皇宫，得了个状元却不愿为官，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提前离开，但刚出宫门就昏了过去。看到这一幕的更，除了凑巧溜达到附近的孟钧钰，还有碧乐公主和她的两位侍女。

    碧乐公主本想让御医前来救治，但孟钧钰只相信老朋友孙义的医术，碧乐无奈之下只好差人驾来一辆马车，载着爷孙二人求医去了。碧乐的援手为救治孟现节省了不少时间，所以孟现从爷爷那听说这件事后，就想着有机会要好好感谢一番碧乐公主，这次来到皇宫就正是一个好机会。

    孟现将前因后果讲了个明白，又无奈地叹息道：“可碧乐公主身份何等高贵，我只是一介布衣，怎么可能见得到？只希望有人能帮我把谢礼和谢意带给公主殿下就好。”

    与自己掌握的情况一对照，武岳意识到孟现的解释应当是真的。他也明白了孟现之前为什么轻易就答应了随自己前来皇宫，要知道孟家爷孙二人可都和朝廷有着不愉快的经历：爷爷被排挤出朝堂，被迫退出文坛，孙子更是在殿试上驳了皇帝和百官的面子。

    武岳心中暗想：“这小子恐怕一开始就想着让我帮他一把，但他恐怕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和朝廷面对面打交道，怎么也和公主扯不上关系，反倒是这小子自己……嘿，差点成为驸马候选。”

    “不过这小子倒真是恩怨分明，越来越对我胃口了，而且能得到那份情报，他也有大功劳，那我就帮他一把吧！”

    想到这里，武岳故意感慨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孟现你应该早些告诉我，好让我代表天地人也准备一份谢礼，毕竟公主殿下也是为我天地人救下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亲自选一份礼物。裴尚书，还请担待，武某去去就回！”

    裴世诚本来一直对二人的对话置若罔闻，可听到武岳要先回天地人一趟，他立刻知道自己不能不开口了。

    裴世诚拦住作势要离开的武岳：“武天司慢走！日后朝廷与天地人还要继续精诚合作，皇上也对我说过说过，皇宫随时欢迎武天司的到来。要感谢碧乐殿下，天司大人何必急在这一时？”

    江湖匹夫，不识抬举！等在小朝会上从你嘴里撬出来朝廷要的东西，老夫非要狠狠地踩你的面皮！

    裴世诚又对孟现说：“你既然要谢殿下的恩情，何必借他人转达？老夫这就向皇上请求，准你面见碧乐殿下，以示我两方通好之意。”

    一而再，再而三！本来老夫不想再答理你这个狂妄竖子，你却还敢在老夫面前故作犬吠，看来是上一次骂的还不够！好！那就从你开始教训！

    裴世诚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语气愈发柔和，让武岳和孟现仿佛感受到和煦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