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之时，孟现完成了今日的工作，这一整天都紧绷着精神的他，终于能瘫在椅子上喘口气了。

    这比杀福伯那个晚上还要累……

    孟现瘫坐了一会，提起正在一旁纸堆上酣睡的白狐的尾巴，走出了屋子。

    被折腾醒的依依自然很不高兴，但无论她怎么挣扎摇晃，都逃不出孟现的魔爪。

    倒吊着的依依费力地扬起脑袋，痛斥孟现的暴行，可孟现却充耳不闻。

    还没说两句，依依就似乎用尽了力气，脑袋垂向地面，目光晃动之中，隐隐看见不远处的灯火。

    “噫？孟老先生是不是还没走啊？怎么不去和他打个招呼？你果然是个不孝的混蛋！”依依的话语里充满了个人恩怨。

    孟现闻言停下脚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小狐狸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不用管爷爷他了，我去和他打了招呼，那今晚咱们就不用回家了。”

    “他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还工作到这么晚，再看看你！懒懒散散的，都快赶上我了！”依依毫不留情地批判着孟现，甚至和自己作起了比较。

    “……以前是爷俩都害怕看不到成书那天，现在是孙子不愿那天来得那么早了。”孟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小狐狸虽然不明白孟现话中的含义，但也隐隐察觉到不对，她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却突然打了个激灵，感觉到了前方有什么不对，孟现也精神猛地一振，全身瞬间紧绷，摆出防备的架势，如临大敌地盯向前方。

    依依顺着孟现的目光看去，一个被黑袍笼罩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一人一狐面前。

    “你们两个，好像能提前发现我？”黑袍人目露奇光，平日冷漠的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惊讶，她正是夜行司的统领白虎。

    “这都是第几次了，你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依依早就记住你身上的的味道了，她察觉到你来了，我也就知道是你来了。”孟现随口糊弄道。

    依依能提前发现白虎的到来是因为她那莫名的直觉，而孟现则是因为自己体内的神易气感知到白虎那非同凡响的劲气，当然这些没必要告诉白虎本人，所以孟现就随意编了个理由。

    可是白虎并不是好糊弄的，她明显没有相信孟现这番说辞：“她是狐狸，不是狗。”

    “不相信你可以问依依，她可是一直说你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孟现甚至将依依塞到了白虎怀中。

    突然被出卖的小狐狸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啊对对，我的鼻子很灵的！白虎姐姐身上很香的！就像是，就像是花香一样！”

    看着怀中可爱的依依，白虎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她不再深究这件事，转而说起此次来做孟现的目的：“天司大人让我转告你，明日朝堂上将会商议由莫家惨案引出的朝廷贪污大案，需要你作为天地人的代表之一参加。明日寅时三刻会有马车接你，送你到皇城，你做好准备。”

    “明日？白虎姐……白虎统领你再晚一会儿通知我，就可以说今日了！”孟现夺回白虎怀中的依依，绕过白虎急急忙忙地向前走去。

    “你这么着急干嘛！”本来正享受白虎轻柔按摩的依依不悦地喊道。

    “我当然是急着回去睡觉！”孟现立马回怼道。

    白虎看着这一人一狐远去的背影，目光不断闪动，最终，她还是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趴在肩膀上向后张望的白狐看到这一幕后赶忙对孟现说道：“不用走那么快了，白虎姐姐已经走了。”

    孟现闻言慢下了脚步，轻吐一口气：“终于走了。”

    “唉？你好像很怕白虎姐姐，是怕她打你吗？”依依戏谑地问。

    “怕？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她看向我的眼神很怪，但我又说不出怪在哪。”孟现少见地皱起了眉头。

    ……

    “明日朝会的事已经告诉孟现了，他虽然对参与此事表现地并不热衷，但也并没有拒绝。”白虎回夜行司后立刻向武岳禀告。

    平日不苟言笑的武岳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下属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你比我预想的回来得要晚不少。”

    白虎不敢隐瞒这位如师如父的上司，回复道：“属下的确回来得晚了些，那是因为属下私自觉得，应该多观察观察孟现这个人。”

    这番话让武岳燃起了兴趣，坐在太师椅上的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哦？那你观察出了什么？”

    白虎认真回答道：“属下今夜观察了孟现近半个时辰，此人虽说平日里表现得比较孟浪，但做起事来的确一丝不苟，而且此人观察力与直觉极强，昨日他不仅，不仅识破了属下的女子身份，今夜更是不知用什么方法提前察觉到属下的行踪，但他却将原因推到那只白狐身上，他还不愿与属下过多相处，属下认为此人必定有所隐藏。属下日后会继续注意，……”

    武岳本来听得饶有兴趣，但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那小子能入清虚真人和那个老东西的法眼，藏着点本事很正常，可你白虎怎么关注起他又没有阴谋起来了？你观察的东西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好吗？

    心情复杂的武岳听完白虎的汇报，沉默片刻后严肃地向白虎问道：“碧心，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觉得孟现是个好人，那今日我不以夜行司天司的身份，而是以你的长辈的身份问你，你对孟现的看法究竟如何？”

    白虎闻言缓缓摘下兜帽，露出白皙却充满英气的面庞。

    “最开始，武伯父告诉碧心要多关注孟现这个人，我便详细调查了一番。此人可谓才华横溢，更是不折不扣的状元之才，但他这么多年一直甘心屈居于一个小小的编修处，奋发高中后却拒绝入朝为官，我就觉得他所求不凡。

    “据说孟现自幼恶疾缠身，但我现在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曾经陷入险境，与主簿刘长海联手对敌，又不顾自身安危，救下何炎五人，孟现本应该手无缚鸡之力，却突然显露出不差的身手；再后来我去寻他劝说韦启锋，发现他在编修处为那些孤苦孩童授课，他深受孩子尊敬，与他平日里轻浮行为相去甚远。他的表现当得上‘好人’，但他内心的想法，我看不透。

    “这些情况让我渐渐明白了伯父为什么要让我多多注意孟现，我对他也有了几个猜测。第一，他的确所求甚大，而且一定和我天地人有关，现在这一切只是为自己积攒实力与声望；第二，他被调了包，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孟现了，只是通过易容之类的手段鱼目混珠；第三，是传说中的一种情况，他是一位修为不俗的老怪转世！

    “不论哪种情况，碧心一定会一直盯着他，若他要做任何危害我天地人之事，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碧心的一番话让武岳彻底无言，若不是有清虚真人和那个老东西的背书，他觉得自己也要去怀疑孟现了。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看孟现颇有才学，又有那两位的认可，就想让碧心和他相处结交一番，但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让碧心想了那么多！碧心的一句“好人”又让自己想了怎么多！

    这位威名赫赫的武天司无奈地示意白虎退下，一个人靠在椅子上不断喃喃自语：

    “误会，误会，是误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