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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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祸起凌霄

    唐千山看到凌霄阁的名号,不由大惊失色。凌霄阁是五年前突然崛起的一个门派,坐落于湘南南岭的梅山之巅,山腰四周设有巧阵机关,若不是凌霄阁众或知其中蹊跷的人,想要破阵上山则难于登天。因此,入过凌霄阁的人寥寥无几,更显得神秘莫测。

    其阁主自称越凌霄,据说武功造诣已入化境,深不可测!可是却从未听闻他与谁交过手,所以不少人也认为越凌霄没什么真本事,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罢了。

    但五年之内,凌霄阁的门众已有千余人,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其中藏龙卧虎,有浪荡江湖的绿林豪客,也有为正派不齿的邪魔外道,更不乏一些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这些人本都独来独往,游走在武林的边缘地带,从不曾与任何门派有过交集,却不知为何数年间纷纷投奔了凌霄阁,自称凌霄阁众,以越凌霄马首是瞻。故而凌霄阁近年来异军突起,竟隐隐有要超过天师道、少林等百年名门的势头。

    凌霄阁亦正亦邪,行事诡谲,杀伐果断,刚开始还有一些门派敢与其对峙,时不时挑衅滋事,希望借此杀杀这个新生门派的锐气,顺便抬高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

    但凌霄阁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几次冲突交手下来,这些门派不是损兵折将,就是被连根拔去。时间一长,到当真没有几个门派敢直缨其锋。

    可若说凌霄阁做了什么违背侠义道德的僭越之事,却也是无从说起,毕竟身在武林中,门派之争不过是成王败寇,再正常不过,单凭这些,也实在是无法将其定义为邪教之流。

    因此,小门派势单力薄不敢招惹,大门派自视清高不屑计较,凌霄阁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日益壮大。如今黑白两道都对其有所忌惮。

    唐门从开山立派,历经百余年,门人谨遵祖训,行事一向低调谨慎,如今根基深厚,虽不惧他人的滋扰,但也不愿与他人结仇。树大招风,但凡能延续数代人的门派,都明白这个道理,江湖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世界也有其自己的规则,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很多时候要找到平衡,太过怯懦,死亡随时会找上你;过于招摇,你也许就是在找寻死亡。

    如今这张凌霄帖,让一直谨遵家训,如履薄冰的唐千山面如死灰,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瘫坐在椅子上。

    贴子上书朱字:“呈唐掌门亲启。令公子所犯罪行天理难容,淫辱我琉璃仙子死不瞑目。十日之内,凌霄阁众必向贵派讨回公道。”

    唐千山冷汗涔涔,原来唐金儿害死的女子,竟然是凌霄阁的琉璃仙!万万没有想到,这逆子竟给唐门招来如此祸患!凌霄阁向来重视门人,睚眦必报,更何况如今死的是凌霄四仙子之一,恐怕不闹到唐门鸡犬不宁,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从接到凌霄帖至今,已经过去七天,唐柚儿在三天前从唐门动身,带着父亲的书信,南下百里,一路上马不停蹄来到霹雳堂。而在她动身之前,唐门已经横死了十个人,这十人中,有九人,是奉命销毁证据,灭口掌柜一家老小的人,剩下那一人,则是行贿县官的人。每个人都是在夜里死去,被发现时面容狰狞可怖,尸体已经僵硬了。

    凌霄阁发帖宣战,掌门卧病在床,门人又莫名暴毙,一时间唐门内人心惶惶,几位掌事宗老年纪大了,过了几十年安乐日子,一看出了这档子事,都乱成了一锅粥,一个能主持大局的都没有,本想求助于其他交好的门派,但此事已经路人皆知,本就是唐金儿铸错在先,罪无可恕,只怕谁也不愿为此不义之事与凌霄阁为敌。

    况且,唐门也是百年名门,虽早已不如前辈风光,但毕竟积威犹在,如今求人助阵,等于告知天下群雄,唐门怕了,这种信号带来的大有可能是其他门派的趁火打劫,那时对于唐门来说,才真是灭顶之灾!

    无奈之下,唐千山唯有寄希望于广离子,望他能念在血浓于水,帮唐门度过难关。

    广离子又轻叹一声,给唐柚儿的杯中添了热茶,沉声道:“大哥他身体还好吗?”

    唐柚儿接过茶杯,双手环握,抽泣道:“爹爹他被哥哥气的大病一场,还未痊愈,就收到凌霄贴,紧跟着又有门人暴毙,爹爹心思焦虑,吐了一大口血……他……他在侄儿离开之时已经卧床不起了。”

    唐柚儿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顺着脸颊不住的滴落。

    广离子心中怜爱,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好孩子,莫哭,我虽然已与唐门再无瓜葛,但大哥对我情深义重,即便为他,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还望叔父即刻动身,我已离开唐门三日,不知这三日门中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事……”唐柚儿离了凳子,作势就要跪下,梨花带雨的央求道:“再拖下去,我只怕爹爹他……”

    广离子单手架住唐柚儿纤细的手臂,将她扶起。他膝下无子,到了这个年纪,看到唐柚儿孝顺可人,又是大哥的爱女,不禁心生疼爱,柔声说道;“好孩子,你放心,有叔父在,就是拼了老命,也定会保你爹爹无恙!”

    “你连日来舟车劳顿,定然也累了,待会叫人给你收拾出厢房,你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便召集弟子,随你一同赶回蜀中!”广离子说罢,随即招呼门外的弟子,给唐柚儿拾掇房间,再烧些热水供她洗漱。

    交代完毕,广离子转身走进内室,从神龛上的母亲牌位后拿出了一只小盒子,盒子样式古朴,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

    广离子抚摸着盒子,愣了愣神,不知在思考什么,转身走回前厅,重新坐下,将盒子郑重的放在唐柚儿面前。

    “我幼年时偷偷从你祖父那里取了块玄铁,本想为你爹爹锻制一支独一无二的暗镖,无奈那时太小,学艺不精,最终也没能满意,还被你祖父发现,说我小小年纪不学好,不仅偷东西,还浪费珍贵的玄铁,罚我在祠堂跪了三日。”广离子不禁失笑,似是想起了童年时兄弟二人相处的美好回忆:“不过你爹爹却高兴的紧,不但在我受罚时偷着给我送来饭菜,还乐此不疲的拿着这暗镖,专心致志的练了许久。”

    唐柚儿停止了啜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盒子,饶有兴致的问道:“然后呢?”小丫头到底还小,一听到广离子说起和爹爹小时候的趣事,方才的焦急和担忧也被短暂的抛之脑后了。

    广离子见唐柚儿一脸期待,只觉若是自己也能有个女儿那该多好,广离子在心中感慨道,老了,终究是老了。他伸手在唐柚儿的头顶轻拍了一下,慈爱的说道:“然后?谁知你爹爹天资太差,练了一个月,镖出手就乱飞,打坏了你祖父的盆栽!那盆八星报喜可是你祖父最喜爱的,稀罕的不得了,被你爹爹打了个枝烂叶掉,你祖父气的抄着棍子追着他一通好打,从此再也不许他练这只镖了!”

    广离子说完哈哈大笑,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似乎就在眼前,唐柚儿也被逗得“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笑的花枝乱颤。

    “后来为了不让你爹爹再打坏什么物件,再被你祖父责罚,我就将这支镖要了回来,一直细心保存,希望等我们都长大成人,习武有成的那时候,他能用这支镖名扬天下。谁知还未等我们一起去闯荡江湖,我却已经先离了唐门……”广离子目光有些黯然,若不是迫于无奈,自己怎会离家远走,更名改姓,来到这川边之地自立门派,又怎会和大哥二十年不曾相见。

    唐柚儿见广离子黯然神伤,忙开口道:“那不如叔父将这镖送给柚儿吧!”

    广离子看着唐柚儿笑道:“怎么?你这小丫头也想练这支镖?”

    “叔父可别小瞧人!我可厉害了!连爹爹都说我比我哥哥有天赋,什么暗器一学就会!”唐柚儿小嘴一撅,鼓气道:“以我的聪慧肯定能想出来如何使用这只镖!日后唐门还得靠我再次扬名呐!”

    广离子看着侄女天真烂漫,心头一暖,哈哈大笑:“好好好,果然是大哥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有雄心壮志!叔父高兴的紧,这支镖就送你,日后名震天下,可不要忘了叔父啊!”

    唐柚儿高兴至极,点头如捣蒜,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中摆着一支暗黑色的铁镖,这镖歪歪扭扭,分了三个尖刺,实在难看。

    唐柚儿伸出两只手指钳住镖尖,故作嫌弃的捏了出来,吐舌笑道:“好丑的镖呀!怪不得祖父说叔父浪费了一块上好的原料,要您罚跪呢!”

    她抬头去看广离子,却发现广离子面色一变,慈祥的神情荡然无存,表情冷峻,两道目光如刀子一般的直直盯着自己。

    唐柚儿一愣,也不敢笑了,怯生生的问道:“叔父您怎么了?”

    广离子不做回答,忽然暴起,身影一纵,隔着桌子一掌向唐柚儿头顶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