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判定2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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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散播·后记

    午夜时分

    阿卡德教授在地下室的最后一项准备工作完成了。

    就在他刚刚脱下防护服的时候,一阵恰逢其时的敲门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看了一眼监控,一名身披黑色大衣的挺拔的男子。

    阿卡德不喜欢门铃,因为门铃分辨不出来人,敲门则不一样。

    随性,规律,有力,谨慎,傲慢,谦卑。

    如同人格分裂一般的,独一无二的敲门声。

    他知道来人是谁了。

    阿卡德回到了地面,打开了门。

    “抱歉,阿卡德教授。”雨水,落在了来人的头上。“计划恐怕要稍微提前一点。”

    来人一手摘去帽子,轻轻地往身后扬去水滴,一手持圣经,满怀歉意。

    “没关系,我看了新闻,估摸着你可能会来得更早一些。”

    叔本华一阵苦笑。“路上花了不少的时间。”

    阿卡德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你的样子,好像憔悴了许多。”他发现叔本华摘下帽子的头上,多出了不少的白发,脸上皱纹也有明显的加深。

    只是一段时间不见,能让一个人老去这么多吗?

    他有点不解。

    叔本华用安慰的笑容笑了笑。“您费心了,我没什么事。”

    阿卡德没有深究。“先进来再说吧。”

    叔本华跟着阿卡德的脚步,走进了这栋位于首都圈边缘的大宅子。

    若不是柜子上有一张一家五口的照片,你很难想象一个退休的老头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地处偏僻的三层宅子里。

    唯一有区别的是,照片里的阿卡德看上去要年轻许多。

    “您,都准备好了吗?”

    “那真是不得了的东西啊。”阿卡德点了点头。“不过我自己,跟你要的东西,确实都准备好了,在地下室。”

    “其实您,没必要像奈德一样...”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叔本华想起准备离开教堂时,康纳也似乎有那么一句后想要跟他说。

    他的心中,竟是一颤。

    阿卡德转身摆了摆手,止住了叔本华的话。

    “其实什么?可以多吃几年牢饭吗?拉倒吧。”他洪亮地说完这句后,脸上多了几分忧伤。

    当时的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断然拒绝了。

    该了断的事,是断然不能回头的。

    一声叹息。

    “饭,我一个人吃了10年了,吃够了。成了,我心愿也了了,不成,也算球了。”

    叔本华没有说话,他发现自己扮演了20年的角色,在这一刻竟然因为一瞬间的动摇而无法演下去。

    “那些东西,我现在去拿给你吧。”阿卡德重新开口,缓和了一下尴尬的气氛。

    “不用了,不劳您费心了,我待会儿,自己去拿吧。”

    叔本华回过神,他不想眼前的老者为这件事再多费神。

    “也行。”

    说完,阿卡德示意叔本华找个位置坐下,然后递给他一杯热咖啡。

    “谢谢。”

    阿卡德暂时走开了。

    叔本华看着杯中倒影的自己,没有喝一口。

    不一阵子,阿卡德回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与照片里一样的旧衣服。

    叔本华喝下了一口咖啡。

    温度刚刚好。

    “就这样吧,开始吧。”阿卡德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全身仿佛松了一口气。

    然后,阿卡德径自走到了一张皮椅旁,躺了下去。

    他又把一个氧气罩挂在了脖子上,只不过,氧气罩连接的并不是造氧机。

    就在阿卡德准备伸手打开机器的时候,叔本华的手委婉地挡下了阿卡德伸出的手。

    “让我来吧。”手上的温暖传到了老人冰冷的手中。

    阿卡德有些不解。

    “可是,这样的话,你岂不是...”

    叔本华摇了摇头。

    一张从沙发上拿来的毯子,披在了阿卡德的身上。“上天堂的话,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失去资格了。”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你了。”阿卡德笑了笑。

    机器,由叔本华的手打开了。

    阿卡德戴上了氧气罩,叔本华坐到了他的身旁。

    叔本华放下了手中的热咖啡。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热切与关怀的注视。

    好一阵子。

    手中的圣经,打开了。

    里面,有一朵银莲花做的书签。

    早已干枯的银莲花。

    “神父,最后,可以为我进行一场弥撒吗?”

    “当然,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他小心地挪开了这枚有些年月的书签。

    “那就好...那就好啊...”

    阿卡德满足的微微点了点头,安心地躺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们已经与基督一同复活,就当求上面的事;那里有基督,坐在上帝的右边。你们要思考上面的事,不要思考地上的事。因为你们已经死了,你们的生命与基督一同藏在上帝里面。基督是你们的生命,他显现的时候,你们也要与他一同在荣耀里显现。《歌罗西书》第三章。”

    “使徒保罗在书信中指出,主便是我们一切行为的准则与动力,凡一切打着‘智慧’‘哲学’的,又使信徒们坠入编造出来的规矩而成为异端的,我们都必以反对,生命虽有尽头,但尽头便是归于尘土,归于主,只有我们所想是主所愿的,那么主所显现的荣光,也必将是我们每一个的荣光...”

    弥撒尚未结束的时候,阿卡德已经昏睡了过去。

    叔本华看了一眼皮椅旁放置的心跳监测仪,阿卡德的心跳虽然微弱,但仍在持续。

    他合上了圣经,站起了身子。

    不动声色。

    然后,走到了阿卡德的黑胶唱机旁。

    机顶上,是一张黑胶唱片。

    他把它放到了机器里,把唱头挪到了唱片上,然后走向了地下室。

    悠扬的乐声,传入了他的耳中,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自新世界》。

    待他重新回到了地面的时候,他的肩上多出了一个大挎包。而心跳监测仪的画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仅剩下一条直线。

    叔本华走到了阿卡德的身旁,柔和地,关掉了机器。轻轻地,为他摘去了氧气罩。

    “要记念我们在捆锁中。愿恩惠与你们同在。”(出自《歌罗西书》最后的问候)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