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高宗朱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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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伏阙

    告别了父亲,回到东宫暖阁里。朱标是个念旧的人,吕氏虽然不是他的发妻,却是陪伴他时间最长之人。因此他偏爱朱允炆,而忽略了嫡子、嫡女。

    ‘洪武十五年,朱雄英薨,谥号虞怀王葬于钟山。’

    他怀疑那天马三宝的话是假的,如果自己不去,这本册子会不会落在父亲朱元璋手里?或者说同时有两本册子才会让父亲突然做好了要让位于自己的打算?

    他和父亲、英儿这三方哪怕当面对质,都不会承认有这本册子的存在。哪怕是英儿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始作俑者。

    他和父亲两代大明统治者无论谁看到这本册子都不会允许有动摇江山社稷一丁点威胁存在,即使那是假的。

    从他打开儿子留下的册子那一刻已经注定了那对母子的死期。这是真正的阳谋。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远在南昌的朱棣。心中暗道:‘兄弟一场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否则你将承受三代人的怒火。’

    想起册子上本该早逝的英儿和剩下一年寿命的自己。

    朱标忍不住念叨:‘大道昌隆,吾道不孤。’

    第二天,早朝之时。

    朱标端坐金台龙椅上接受群臣跪拜。

    太监黄狗儿手持拂尘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原本朱元璋定的规矩是五品以上,每日必须奏事。无论大小事务都必须在朝会上启奏天子决断。

    看似只改了几个字,可是大家都知道以后朝会的规矩变了。这个有事就代表军国大事。

    群臣喜不胜收,以往那种又臭又长的朝会,除了朱元璋本人没人喜欢。

    礼部尚书任亨泰领头跪拜道:“江宁县令来报昨日有大批乡民目击凤凰群集于应天,栖于春和宫门前梧桐树上。此乃圣人出世之兆。”

    吏部尚书詹徽一抚花白胡须朗声道:“昨日应天府衙一小吏下衙之时,见玄武湖面浮出一千年大龟,其背如山。自古龟者圭也,大圭出世乃圣人临朝,四海宾服之兆。”

    众位大臣口若悬河,汇报着各地频频出现的祥瑞。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殿下德为圣人,位居嫡长当承洪业,以安四海。”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赶紧让太子转正,别让朱元璋回来了。

    他们怕朱元璋知道吗?朱元璋知道了还会夸他们干的漂亮。

    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劝进戏码,朱标心里没有半点欣喜,他做了二十多年太子,治理国政十余载。一个多月的实权皇帝,让他明白礼法只是帝王手里的权杖。

    帝王的威仪绝不只是来自礼法,他起身沉声道:“自古皇位传承皆由皇帝做主。如今皇帝尚在,尔等就行劝进,你们是想改朝换代?还是想让本宫做那不忠不孝之人那?”

    群臣闻言大骇,印象里那个笑容和善的太子爷一下就不在了。

    朱标背手踱步望着台下文武百官怒容满面道:“尔等食君之禄不知为君分忧,整日营营苟且钻研幸进之事。是不是觉得陛下不在,就是尔等天下了?”

    “列位臣工我告诉你们今后这奉天殿,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升官发财者另寻他处。”

    “孤的奉天殿要的实干兴邦之才,而不是一帮阿谀奉承小人。”

    “你们皆是读圣贤书,通晓圣人之道。可你们却把圣人的道理用在钻营官场、迎合上意、明哲保身这些歪门邪道上。”

    “陛下要杀你们,孤护着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孤的?”

    “文死谏,武死战。你们哪一条配得上?淋尖踢斛、徒增火耗、冰炭孝敬,国朝养士二十余载就养出你们身着朱紫的衣冠禽兽。”

    朱标的声音如惊雷作响,在奉天殿回荡。

    ‘求殿下息怒,臣等万死不能恕罪。’

    他冷笑一声心道:你们确实死不足惜。

    奉天殿这几百号人可是掌握了整个大明和天下百姓命脉。

    这帮人在朱元璋不在时,心思不在处理政务上,反而只想着邀功升官才是最令他寒心的。

    朱标将御案上的玉如意拿在手上,沉声道:“将今日劝进之人一律革除功名,送到边军好好磨砺磨砺。”

    台下众多大臣面色灰白,没了功名这个登天梯,他们和地里百姓无异。一把年纪送到边塞苦寒之地,还能活个几年?

    他们现在才发现面冠如玉,生性温良的太子其实是一头打盹的猛虎,如果不小心惊醒了他会择人而噬。

    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朱标看着这些人,第一次体会到老朱当初的愤怒。

    两位尚书和五十多位大臣被大汉将军拖拽走,即将出宫。

    翰林侍读方孝孺是宋濂学生,一直伴读东宫跟太子朱标有同窗之谊。此情形立刻挡在宫门之前,俯首跪拜道:“为君者当虚怀纳谏,诸位大人不过是些许失言。如此重处,有损殿下仁善之名。”

    同是东宫伴读的黄子澄紧随其后,伏地大哭道:“殿下一直亲厚我等文臣,近日何故疏远不说。今日诸位大人若是因言获罪,天下何人再敢直谏君王?”

    齐泰见两至交好友行为,只好走到身旁低头跪下。

    朱标见到曾经引为肱骨的三人,想到那册子上他们的所作所为。

    走到三人面前,他面若寒霜,低声问道:“齐德,陛下爱才赐汝名为泰。今日你也要同流合污吗?”

    看到眼前陌生的朱标,齐泰第一次见到暴怒的太子,同以往温文尔雅的君子判若两人。

    他面不改色道:“臣齐泰启奏殿下,刑不上大夫乃历朝历代礼制,若殿下执意妄为,臣等将伏阙太庙。”

    窥一管而知全豹,朝堂历来无小事。上朝大臣们都私下通过气,千算万算没想到当事人朱标雷霆大怒。劝进之举已经走偏了,但是擅杀大臣这事必须堵死在洪武朝,绝不能在新朝开了口子。

    于是殿内只留下了武将,两百五十一名文臣将整个奉天门堵的严严实实,他们整齐划一跪拜道:“若殿下执意妄为,臣等只能伏阙太庙,叩告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