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下令边境重镇坚壁清野禁止与北元互市。

    这帮人堂而皇之的带着物资到元军大营来交易。

    朱雄英怒气冲冲来到丘福营帐中，正在数钱的丘福见他面色不善立马立正捶胸道：“主帅是哪个王八蛋惹您老人家生气了？您说句话小的立马一刀砍了他。”

    “你知道元军大营里这些商人哪来的吗？”

    闻言丘福没有丝毫意外，反而一本正经道：“知道啊九边来的啊。”

    他跟身边一名亲卫耳语了几句，那人出去一会儿。

    两个胡子花白穿着皮袍的老头走进来，见到朱雄英连忙跪倒在地叩拜道：“小人顾德，小人彭思成。见过殿下千岁。”

    丘福连忙介绍道：“顾先生是马商、彭先生是毛皮商，两位都是北平府的商人。”

    朱雄英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手下也干了。虽然跟他关系不大，就在几个月前北平的老大还是他四叔。

    可一想到任其发展下去，等到自己登基不就成了我卖我自己了吗？

    他火气瞬间就上来了，勃然大怒道：“尔等通敌卖国之罪可还有同党？说出来留尔等一命。”

    一听到抄家灭族的大罪，两个商人磕头如捣蒜就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不说还好一听名单，朱雄英身子一歪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中最大的是他十三叔就藩大同的代王朱桂，其次是他便宜老爹的铁杆三叔晋王朱棡。

    他的好邻居十五叔辽王朱植和十九叔谷王朱橞，十七叔宁王朱权……

    好家伙，十三个塞王一个不落。就连前燕军现在幼军手上的战马全靠这帮草原商队供应着。

    这还怎么报告朱元璋？难道说您的乖孙朱雄英我也干了？

    合着明初是朱家塞王卖国，靖难之后，边军将领卖，土木堡之后，文臣三边总制、宣大总督、辽东巡抚和辽东将门接着卖。

    这大明朝能不完蛋吗？朱雄英问了半天才问清楚症结。

    原来这些草原商人都是源于洪武三年的开中法，因为大明朝的军制是卫所制。

    所谓卫所就是屯兵开垦营田，他们没有军饷全靠闲时务农来供应军粮。但是西北土地贫瘠，边境战事频发这些人压根没办法保障口粮。

    于是朱元璋想出的办法就是启用赵宋时期的开中法，由朝廷颁发盐引给边关，九边塞王再用盐引去内地兑换粮食。

    问题来了，九边重镇坐镇一方的藩王自然不能轻易离开。将盐引换成粮食再转运回来总要有人去做，于是晋商这个群体就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

    晋商开始只是从沿海贩盐到边关，然后倒卖一些茶叶、布匹。

    可随着官员贵戚中饱私囊盐引制度开始崩坏，二十多年过去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做大明转运商。

    守边关的穷丘八兜里才几个钱？他们将眼光瞄向了物资匮乏的草原。

    开始将盐、铁、茶这些战略物资倒卖到草原，带着马匹、牛羊、皮草回内地。

    将赚到的钱一部分贿赂藩王和将领，然后由边关守军护送他们一路出关去跟蒙元交易。这条生财之路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黑灰色产业链。

    这个产业链囊括商人、藩王、边军、边境所有文武官员，别说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孙，一条涉及近百万人的走私产业链就是朱元璋本人来了都得掂量掂量。

    他接手了四叔燕王的地盘，实际已经成为其中一员。

    在有足够完美的替代方案前绝对不能轻易动手，不然他将面临比历史上的建文帝更复杂的局面。

    一旁丘福见他脸色忽明忽暗小心翼翼问道：“数十万人在这口锅里捞食，大帅你不会真想砸了这口锅吧？”

    朱雄英呵呵笑道：“怎么可能？我们的战马还要靠着两位先生解决，我一个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作出过河拆桥之事？”

    顾德和彭思成松了一口气，连忙摆摆手称：“草民二人没有功名在身，万万当不得殿下先生。”

    朱雄英拍了拍两人肩膀，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手里酒杯一碰。鼓励道：“两位现在没有功名不等于儿孙们未来没有。孤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断不会忘记朋友的帮助。”

    这二人相互一视瞬间心花怒放，没办法这年头商人社会地位低微，如果能在太孙手底下做事将来为后代谋个出身岂不是人间美事。

    “我等愿为太孙殿下效死。”

    丘福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了，他们这些提着脑袋过日子的丘八不怕跟上不要命的主，最怕跟上的是一个愣头青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太孙从勃然大怒到喜笑颜开不过短短一炷香，这份城府可比燕王爷十七八岁刚到北平时要厉害的多。

    朱雄英吩咐这两人将三十万头羊送到明军大营，剩下的五十万头羊转运到顺天府。

    他直接去牙帐找纳哈出，没想到事到临头了，纳哈出居然变卦了。

    纳哈出坐在主位上啃着一只羊腿面带忧色道：“乌真人，本相这两日思索再三还是觉得不能全部把羊送走。”

    朱雄英躬身作揖道：“那丞相大人请另选贤能，小道这就告辞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牙帐，牵过一匹快马翻身上马。

    纳哈出突然想到能让自己重振雄风的蓝色仙丹，拍了拍脑袋懊悔不已，将羊腿一扔直接追了出去。

    他心里懊恼道：还有什么比让六十岁的自己重返十八岁夜夜当新郎更重要的事呢？

    一看朱雄英已经跑出一里多远，连忙唤过身边的亲卫。

    “快把乌真人追回来。”

    朱雄英没跑出两里，他知道手上有纳哈出的命根子还特意放慢了马步。

    不一会就在一群北元怯薛的簇拥下回到了牙帐。

    他一言不发席地而坐，纳哈出见他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连忙陪笑道：“真人莫怪是小王误听信谗言误会了真人。”

    朱雄英闭着眼睛盘着腿打坐半天不说话，纳哈出没办法去门外一招手，过了一会一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将领就被抬了进来。

    那人一副高丽将军打扮，裤子上还沾着血痛苦不已道：“丞相不能相信这人，他就是一个明军细作扮的假道士。”

    “他出毒计想暗害我大军，丞相万万不能相信此人。”

    朱雄英指指自己疑惑道：“你说我是假扮的？”

    李成桂忍着疼痛站起身子问道：“你可有度牒证明？”

    “没有。”

    李成桂大喜过望道：“丞相你看果然如末将所言此人就是一细作。”

    在他还没高兴一分钟的时候，朱雄英从一个包裹里拿出一个金册

    纳哈出捡起来念出声道：“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三元证应玉虚总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总领天下道教，洪武二十四年亲封。”

    “这是龙虎山天师府的阳平治都功印和三五斩邪雌雄二神剑。”

    “这是圣祖成吉思汗赐给长春子丘师祖的四张圣旨和总管天下道教的玉牌虎符、还有成吉思汗的亲笔文书。”

    “这茅山总坛镇派四宝的九老先都君玉印、合明天帝敕玉符、御赐宗坛玉圭笏、哈砚。”

    礼部僧录司五品主事哪敢给太孙授度牒，他修道的消息一传出去，天师府就把家伙事送来了，天师府送了，全真教和茅山派快马加鞭连夜赶路送到。唯恐慢了一步被他的好爷爷穿小鞋。

    纳哈出看到成吉思汗圣旨脸色大变道：“圣祖圣旨和虎符都是真的。”

    朱雄英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物件一起用布包好，将包裹背在身上摆摆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一腔热血为大元甚至不惜损耗寿元除妖卫道，却在此地一而再三遭冷落。”

    “贫道心冷了，就此别过。贫道连夜回武当在那真武大殿为各位诵读太乙天尊救苦拔罪妙经祈求各位居士往生。”

    “告辞。”

    朱雄英转身欲走，就被纳哈出拽住了衣角。纳哈出满头大汗道：“真人莫走，小王这就把这高丽人李成桂杖毙。”

    “道爷我是出家之人，不忍杀生。”

    “感谢乌真人不杀之恩。”

    李成桂闻言大喜，连忙感谢朱雄英的饶命之恩。纳哈出摸不着头脑正欲放过李成桂之时。

    朱雄英冷冷的补了一句：“险些误我大元，断了他的是非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