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高宗朱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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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杨士奇

    杨士奇是名贡生,身上的青衣长衫打满了补丁,他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了德安府同知罗性。

    罗性见他幼年聪慧机敏,特意让他回归族姓,并且资助他读书。

    杨士奇继父得罪当朝权贵被贬去陕西戍边。

    他的好日子跟着到头了,靠着在私塾给幼童开蒙赚取微薄束脩,除了赡养母亲,还要攒下进京赶考的盘缠。

    身上破了缝、缝了补的长衫维持他仅有的读书人体面,整整十年他未添置过一件新衣。

    一条破旧的小巷满地污水横流,这里住的着除了贩夫走卒外,还有像他这样的贫寒士子。

    他手里提着一条草鱼,踮起脚尖小心避开地上的污秽,走进一间低矮的土房。将鱼鳞刮干净放在锅里,从兜里掏出布帕包裹的大颗盐粒撒上。

    煮好鱼汤以后将鱼肉盛进碗里,端进了狭小的卧房。

    一个瞎眼老太太半躺在床上,听到进门动静出声问道:“可是我儿士奇回来了?”

    “娘,是孩儿。”

    杨士奇坐在床边将手里的鱼肉羹喂到她嘴边,老太太心疼道:“这些年可真是苦了我儿,我这瞎眼老婆子一身病痛活着也是白白拖累你。”

    杨士奇轻声道:“娘,等儿子金榜题名一定好好请名医为娘诊治。”

    杨母叹气道:“眼看这秋闱临近,你是既要私塾授业又要温习功课。这科举一道千难万险,这一心两用总归不是办法,听为娘一句劝就让我这老婆子回老家呆着罢了。”

    杨士奇眼泪大颗滑落,他知道母亲是为了给他减轻负担,可是这养育之恩深似海,让他放着不能自理的母亲离去无异于谋杀。

    “娘,孩儿可以不考科举,但儿自幼丧父若是再没有了娘,这天下之大何处是孩儿居所?”

    母子两抱在一起哭成泪人时,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肥头大耳暴发富手上戴着金镯,手里把玩着核桃。

    走进屋皱了邹眉道:“杨贡生你的房租可该交了,老爷我手头也不宽裕,一直拖着可不是个事啊。”

    杨士奇拿出怀里的租赁文书反驳道:“这是南京城最便宜的地界,当初说好的三个月二两银子。晚生拢共住了不到两月,胡员外为何出尔反尔?”

    胡员外一招手两名膀大腰圆的护院走了进来立马威胁道:“二两是年初的价格,现在南京城一间房地契房契要两百两。老夫收你二两一个月已经是仁至义尽,你是读书人最好识相莫让老夫动粗。”

    手无缚鸡之力的杨士奇无奈只好收拾包裹,牵着病弱的母亲一步步走出了这破巷子。

    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举目无亲的他不知投奔何人,他虽然是贡生可一个月碌米少的可怜,压根无法养活他们娘俩。

    既洪武十七年乡试不第,他好不容易熬出头有望今年秋闱金榜题名。

    可这希望在南京城米贵房涨的现实面前显得泡沫易碎,他不仅在心里叹息:难道我杨士奇一身才学就要如此潦草收场了吗?

    正在他手足无措之时,他的同窗好友富家公子杨溥从远处打马而来,气喘吁吁道:“士奇兄你可是让小弟一顿好找啊?”

    见杨士奇提着包裹牵着身边老母不由疑惑道:

    “秋闱在近,士奇兄不在京中备考可是要去往何处?”

    他不愿提及囊中羞涩只好思索再三道:“家中老母不服京城水土,为兄正要陪她回吉安家中休养方便照顾。”

    杨溥担忧道:“若是士奇兄有难处一定告知小弟,小弟一身才学仅佩服过兄台一人。”

    “为兄回乡是为了尽孝,而非铜臭所累。”

    杨士奇摆了摆手,君子之交淡如水,从小母亲就教育他不能平白受人恩惠。

    “士奇兄,小弟来找你是受一位公公所托。”

    来到客栈一位身穿黑衣的太监等在房间内,杨士奇被生活磨砺,全然没有读书的傲气一见面作揖道:“晚生见过公公。”

    马三宝闻言回礼道:“见过杨先生,杂家受太孙殿下教令请先生教导吴王、江都公主和宜伦公主读书。”

    等马三宝帮杨士奇安置好母亲,腰间挂着新发腰牌来到奉先殿时,偏殿的书房内传出一男子中气十足的咆哮。

    “尔等蠢笨如猪,就是长安街上驴教上十遍也能倒背如流。”

    “我解缙堂堂天下第一大才子,怎么会有你们这三个朽木不可雕的学生。”

    杨士奇推开门见讲堂之人比他还年轻一身翰林院官员打扮,立刻拱手作揖道:“后进末学杨寓见过翰林前辈。”

    “你就是杨士奇?可有功名?”

    杨士奇见他用鼻孔朝着自己,连忙恭敬道:“晚辈忝为国子监生。”

    解缙解牛逼冷哼一声放下手里的戒尺,头也不回道:“这几个榆木脑袋配你这举人都考不上的秀才刚刚好。”

    说完拂袖而去,杨士奇见他这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不由的捏紧了拳头,如果不是初来乍到估计会上去给他两拳。

    想到刚刚住进宽敞大院子的母亲和自己未来前途,杨士奇沉下心来,看着眼前抱着脑袋的吴王和趴在桌上哇哇大哭的宜伦公主轻言细语道:“鄙人杨寓字士奇,是你们现在先生,若有不懂的问题随时可以问我,我杨先生从不打人骂人。”

    三个小家伙像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他,经过仔细询问后,杨士奇才知道为什么太孙会有解缙的情况下请他过来做先生。

    解缙才学远胜于他,可教导人的方法完全是门外汉。如果是一名饱读经书的进士跟上进度绰绰有余,可这三位王爷公主完全是零基础。

    而杨士奇干的就是给幼童开蒙的行当,辅导起这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游刃有余。

    不一会吴王朱允熥就学会了他讲的这堂课,连江都公主和宜伦公主都能听懂大部分。

    他朝在门后的马三宝招了招手,温声道:“公公有向学之心,以后大可入内旁听。”

    马三宝一脸惭愧道:“惊扰了杨先生,殿下命解先生设内书房教授我等小太监,解先生这样的文曲星不愿屈就,咱家这样的阉宦之人惊扰到杨先生了。”

    杨士奇摇头笑道:“圣人之道在于有教无类,不就是多讲两堂课的事吗?正好是在下的本职工作。”

    不得不说两个人的性格也决定了各自在历史上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