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课下课了。

    樱落依整节课都在纠结，思考着天台上页小龙和白叶冰的对话。

    页小龙他……说是想帮我……

    “喂，樱落依。”

    “啊？”

    她抬起头，发现白叶冰正俯身趴在桌子上盯着她看。

    樱落依尽量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白叶冰熟练地从夏沫信抽屉中抓出魔方，放在手中把玩：“你应该也听到了吧，从今天开始我们辅导你的学习。”

    “啥……我的学习？”

    “不用装了，我知道你躲在小阁楼里偷听我们的谈话。”

    “啊？！”樱落依手脚全都慌了起来，“你你……咋知道的？”

    白叶冰从衣裙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玩意，是她的微缩小手电筒。

    她解释道：“这个微缩小手电筒可以调节亮度，我把它的亮度调到了最低值。那个小阁楼中其他的地方昏暗，只有窗口缝那有点光。我把小手电筒放在了窗户旁边的一些杂物中，也是放在从窗口缝透进来的光照射范围大的区域，手电筒的亮度明显更小，被射进来的光遮住，再加上它黑色的外表与杂物混为一体，很难让人看出。小手电筒的光也会透过窗户缝射到天台的栏杆上，我之所以一直站在天台上的栏杆旁，就是为了更好地观察那一处栏杆的亮度是否有变化，这样能够探测出是否有人在窗后偷听，那窗户并不是很高，窗台与地板的距离很小，除非人是趴着的，不然一定会被光照到。一道光由昏暗亮度小的房间里射到宽敞明亮的室外，只要室内外的亮度反差足够大，室内的人就很难看出。因为人类视网膜细胞对光度、色彩感知的原因……”

    白叶冰将魔方转了个面：“其实我这么做算是多此一举，因为你偷听的时候我都看见你躲在窗后露出来的头发了，这么显眼的颜色，一眼就看出来了。”

    樱落依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那……页小龙……他也？”

    白叶冰迅速将魔方拼好，丢回夏沫信抽屉里：“嗯，他也发现了，不过应该是在谈话之后。”

    “啊？”

    “他采用的反侦测方式更简单。他直接捡了一个很小的木块，将它竖直放在窗台下地板接近阴暗处，人想要在那么矮小的地方蹲下偷听，蹲下时来不及想那么多，肯定会将小木块碰倒，就算被别人发现了，别人也只会以为是小阁楼里散落的杂物，不会去管。这样也可以事后检查是否有人偷听，要说也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是缺点也有很多，例如这个小木块质量很小，风不容易吹动，但倒下时声音也很小，正常人在天台上根本听不见，只有看到后才能确认。并且是我跟他一起独处，进去时我是第二，出来时我又是第一，这小木块也有可能是我碰到的，不过他应该知道我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所以并不会担心是我碰掉的。”

    “呜……”

    “放心，谈话期间他应该没有发现你，他也并不是用小木块发现你的。而是最后你逃跑时，头在窗台那伸出来了一下，让他看见了你这显眼的粉色小头发。”

    樱落依满脸通红，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大脑一如既往地宕机。

    白叶冰将一摞摞封面画着可爱白兔子的本子放在樱落依桌上，说：“这里面题和知识点好好看，听到没有？”

    樱落依呆呆地问：“白叶冰，这是你的笔记本吗？”

    “我没有笔记本，这是我的默写本。”

    ……

    第五节课上课了。

    此时的三人心里都在各想各的。

    页小龙：今天走时窗台那儿闪出一团粉毛，那应该就是樱落依同学。难道今天的话都被偷听了？有些尴尬啊……但最起码自己又接触到了白叶冰本人，分析一下情报，首先我出的两道综合题她全都答对，还能指出我在题目中的隐藏错误，并且答完后直接指出我的目的，看来还挺厉害的。第二道题有课本外的生单词，她还能准确翻译，并用同样的英文给予回答，其它科目的超纲知识也知道，那可以总结出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从跟她年龄不符而凸显出来的气质与思维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天才，但她并不是和我一样的精神思想型天才，而是思维与学习类的天才，做事也很谨慎，但心思有点缜密，感情上有一些不平衡，看来还需要再多琢磨琢磨她啊……哦，对了，她好像还约我中午见面来着……

    白叶冰：………………烦……………………………………作业…………………吃饭……………………烦…………………页小龙……………………中午见面………………嗯……………樱落依………………………………学习…………………烦……………………再吃块糖……………………

    樱落依：脑袋宕机中……哦，对了，还要看白叶冰的本子啊………………氧化钠是典型的碱性氧化物，跟酸、酸性氧化物、水反应都符合碱性氧化物的通性……………………………

    ……电场线从正电荷出发终止于负电荷，电场线不相交，切线方向为场强方向，电场线密处场强大，顺着电场线电势越来越低，电场线与等势线垂直…………………………………………麦克斯韦的电场理论之二，随着时间均匀变化的磁场产生稳定电场，随时间不均匀变化的磁场产生变化的电场，随时间均匀变化的电场产生稳定磁场，随时间不均匀变化的电场产生变化的磁场…………这都哪跟哪啊…………这真的是高一学生需要记住的知识点吗？

    ……

    中午时分，页小龙和白叶冰一起坐在天台的小阁楼上方，楼下的人群来来往往很嘈杂，两位天才都没有说话，页小龙静静地着看着天边，而白叶冰低头折着手中的纸。

    天台因为他们而有了一丝生气，但却很安静。

    他们之间的空气就仿佛天边两只小鸟一样，明明在飞翔在鸣叫，却显得那么平静。

    页小龙开口了：“谢谢你帮我。”

    白叶冰瞄了他一眼：“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在帮樱落依。但具体怎么帮你也没说清楚。”

    “今天下午放学后我们三个再来天台集合，我会具体说明后面的行动计划。”

    “所以我约你见面，你想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个？”

    “白叶冰同学，我还有个问题。”

    “说。”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学校？”

    “……”

    “如果将简明大城市里的学校划分成三梯金字塔等级的话，星语中学无疑是第三梯队中接近队尾的学校，最低的分数线、最差的教学资源……你的中考成绩很高，明明可以去到全市最好的学校，但为什么你拒绝了保送名额来到这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平时并不爱与人交流，是一个社交圈子很小的人，消息来源也十分狭窄，除非……樱落依？”

    “对。”

    “好吧，继续说，你对我分析出了多少？”

    “保送名额是在中考之前就会发放的，有了这个名额的人可以比别人先一步提早升入高中高等班，直接学习高中课程，而中考成绩对他基本上没影响了。如果你能拥有这种名额，那就说明你在你的初中一定是属于顶尖水平，但你却拒绝了保送名额，这是第一层怀疑。之后你去参加中考，考到了全市十几名的好成绩，明明能够去全市最优秀的学校，你依旧放弃了此机会来到了这里，这是第二层怀疑。从你入学到现在的成绩加上今天在天台对你的测试，我有了一种猜想——

    第一层怀疑，你放弃保送名额肯定另有目的，排除其他原因，只能猜测出你是想要去保送学校以外的其他学校，像别人应该是想去更高等的学校，但你却没有去，而是来了这等级较低的学校，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或者说你只是单纯地想要通过中考证明自己，不想跟别人超众或想脚踏实地……人有些时候确实会干一些表面无意义但是对自己却有意义的事。

    但这没办法说通第二层怀疑，明明考了很好的成绩却故意来到更低的学校，那就说明你的目的应该也不是想干什么意义之事。

    这样贯通起来可能性最大的说法就是——你就是故意选定了来这学校，所以拒绝了保送名额，尽管考到了高分成绩也还是执意来这。

    但其实针对这一点还可以有另一条可能性较大的说法，你最开始拒绝保送名额确实是想去更高级的学校，所以中考也考了高分，但是考完后因为其他原因而突然改变想法，再决定来这里的。

    那这样我再明确下你的目的方向，可能你故意选定的是这第三梯队学校，并不是专指星语中学，来这也许是其他原因，例如朋友在这或有后台关系……

    还有一种想法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学习，而是有其他意图。”

    白叶冰放下了手中的折纸。

    页小龙继续说：“其实你很聪明，就像今天上午让你做题一样，能够一眼识破我的动机与出题方法，没错，我是在试探你的智力。试探出来的结果让我有了一个证据不足却又很大胆的假没：整个高中的知识，你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现在的你直接去高考，多半也能考个很好的大学。毕竟今天上午的题目是我出的，资料也是我周末搜过的。关于黄金世界最高产量这类知识是现在考公务员才会去背和了解的，而英语……算了，这个假设太牵强了，高一就学会高中全部知识这一点太难了，况且我也没有证据，也说不定只是你偶尔了解过这几个知识点，而今天恰好碰到罢了。

    本来我还有个更大胆的猜想：你说不定本来能考更好的成绩却故意考差了……

    算了，当我乱说吧。

    但反正，你来这个学校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我不知道。”

    白叶冰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页小龙在这分析半天了，她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页小龙也注视着她：“所以能告诉我你来这儿的原因吗？”

    白叶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页小龙，你说，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会喜欢光吗？”

    “不知道，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光。”

    “那……你觉得从未见过面的两人，会喜欢彼此吗？”

    “还是有这可能，虽然概率很小，但并不等于零。”

    白叶冰看了看天空，没有说话。

    她将折纸放在一旁，从一群口袋中掏出玻璃小瓶子，打开倒出一颗白色小圆珠，含在了嘴中。

    页小龙问道：“这是什么？”

    “一种糖，是冰糖加奶糖的口味。你要吗？”

    “嗯。”

    白叶冰也倒出一颗递给页小龙。

    “谢谢。”

    页小龙转过身去，掀开口罩吃下。

    糖被放入口中，一股甜味染上味蕾，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

    糖很小，也很硬。

    页小龙不想去咬，就让它在舌尖慢慢融化吧……

    二人没有在说话，都静静咀嚼着糖。

    ……

    白叶冰忽然碰了碰页小龙的手。

    他扭头看去，白叶冰将折好的纸放入了他手中。

    又是一只千纸鹤。

    “给我吗？”

    白叶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谢谢。”

    页小龙接过了千纸鹤。

    但他看见，白叶冰呆呆的脸上滑落了一滴泪。

    眼泪？

    她……哭了吗？

    “白叶冰……同学？你怎么了？”

    “啊！”

    白叶冰反应过来，急忙擦掉了脸上的泪。

    “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白叶冰轻轻摇头，转过身去。

    页小龙没有在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回忆着自己从来时到现在所说的话，思来想去，自己说的好像没啥不好的吧？难道是其中有些话语触动了她的心弦？

    过了一会儿，白叶冰转过身来笑着说：“页小龙，我想拜托你件事情可以吗？”

    “什么事？”

    “下周放假的时候带我出去玩吧。”

    “啊？”

    “就当你给我的报酬吧，毕竟这次你不是拜托我辅导樱落依功课吗？”

    “你不是说……”

    “可是是你拜托的，对吧？我出劳出力，你总得给我点报酬吧？”

    “可……”

    “我不仅给你吃糖，还送了你千纸鹤。这你都想赖掉？”

    “……”

    “好，就当你同意了。”

    “……”

    “好了，走吧，待会儿午休要开始了。”

    “白叶冰同……”

    页小龙还没说完，白叶冰就从阁楼上翻身下去，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