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和全先生针对刘国的攻城略地战已经研究三个月了，进展很是顺利。秋煞按照齐衡的要求又杀了一个目标人回来复命。齐衡还在见客，就让她先回去等。

    等她梳洗完毕坐下后，秋煞听见窗外五丈远外，那人惯会轻巧飘逸的步伐，在转弯后的无人墙下，步履变得沉重有声，直奔她的方向而来。

    她嘴角一撇，哎，全先生的人皮面具又撕下来了。她朝门外说了一句：“全都退下，不喊你们谁也不准出来。”

    过了一会儿，全先生手里拎着两本书，啪的一声就砸在了秋煞桌案上。他什么话也没说，裹着外面的寒气直接坐下，秋煞面前的烛火几近被扑灭，忽明忽暗的光影更衬得他面如恶煞。

    秋煞眼皮都没抬，挑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多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全先生人前礼仪周全，春风拂面，但每次跟她独处，基本都是这一副杀意凛凛的模样。

    他阴恻恻的声音传出来：“葛小将军又问我可有你的消息，我稍加询问就知道了，原来你们有过肌肤之亲啊？他还对你念念不忘啊。”

    秋煞反驳道：“谁说肌肤之亲了？不就亲了一下耳朵吗？我那是解毒，解毒！那算个什么啊？”

    他低声呵斥：“我教了你这么几年，你应当知道礼义廉耻！什么叫不算什么？亲了耳朵也是亲！”

    秋煞生气了：“我不知道。我知道这些早就死了，知道也没这个好用的将军了，我没错。”

    全先生眯眼：“你不知道？你没错？那你去罚抄几遍《礼则》那本书，好好学一学。”

    秋煞不动，全先生质问：“怎么？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尊师重道也不懂了？”

    秋煞无视他的话：“对你们有用对我无用，无用的东西，我又不在意我学来干嘛？安谁的心啊？还有，我们不是利益关系么？你又不让我拜你为师，你只是教我一些东西，不过是想让我活着，好做你的杀人刀子。什么时候你对我也讲究这些虚情假意了？”

    全先生一愣，秋煞又觉得很委屈：“那噬欢散那么厉害，当时又没解药，我能怎么办？我就看着让他死吗？已经很努力的降低风险了，他身体好了我们也没损失。救个人还这么多事儿，那我以后不救了，你只让我杀人好了。”

    秋煞气鼓鼓的，全先生看着她还是小孩子脾性，也就不再往下继续说了：“回头我让管家给你准备一些解毒药带着防身吧。葛星澜这个事儿也是个特例，不会再有重复的了。”

    秋煞低着头也不说话。全先生就把她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上本书还没看完么？怎么不见你要新书？你不知自己学识有限，当诚心求学么！”

    秋煞语气还不是平静：“看完了，有几处不是很懂。”

    “不懂就问呀，长嘴是喝西北风的？”。

    全先生只剩下撒气的口气了，秋煞瞟他一眼，得，葛星澜的事儿是翻篇了，但这又是谁不长眼睛，有什么仇什么怨的，净惹她祖宗全先生了？秋煞也不羞也不恼，慢悠悠的起身去拿书。

    全先生置于桌上的左手指，一下一下地扣挖着桌子，刺耳的嘶磨声跟随他的眼睛一起冲着秋煞，狠戾之气不再隐藏。

    秋煞感受到了后背的寒凉，仍是老神在在的拿着书，摆在全先生面前，一页一页的翻开，指着给他看。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劳烦先生细细讲。”

    全先生看完这几处，眼睛都红了，牙龈咬的咯咯响。秋煞一抬眼正好撞上一双正在暴怒的眼睛，快速想了想这人最近憋气这么狠啊，怎么让他发泄出来？

    她第一次搬进来住，这个房间没有什么可发泄的东西。摔杯子？不行，声音太大，估计会引来人。撕桌布？也不行，又不是褒姒喜欢裂帛声，估计他会更气了。

    秋煞又瞟一眼，全先生已经怒目圆瞪，她来不及多想，直接把面前一盘糕点推到他面前：“都给你，捏碎了吧。枕头就一个，我今晚要用。”

    全先生双手如爪，待糕点如杀父仇人，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到颤抖不停，糕点从他指缝里漏出来的，都成渣渣。

    空气里花香蜜糖的滋味更浓，秋煞深吸一口气，可惜这糕点了，还没来的及尝，应该先拿出来一块的。秋煞看全先生发泄的差不多了，就从袖口里抽出巾帕，叠的四四方方递给他。

    全先生慢条斯理的擦完手指，扔下巾帕，自顾自的到门口盆架前洗净手，擦完手的方巾直接撂在盆里，扭头狠狠的盯着秋煞说：“不够。”

    秋煞望着遭碎的糕点，没好气的回应：“我还没吃饭，那你跟我走吧。”

    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有七八间房就住了两人。秋煞打开了小厨房的门，示意全先生先进，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出来响亮的剁刀声。全先生的粗气越来越重，终于他抬不起酸重的胳膊了，又去墙角踢柴堆。

    秋煞也不挑拣，将稀碎的菜肉挑挑拣拣的拢进面盆，加上一点粗盐磕两个鸡蛋再浇上水，搅拌成杂面糊，烙了几张焦香四溢的饼。

    全先生瞥见一张黑乎乎的饼皮，嘲笑一声：“呵，狗都不吃。”

    “那你吃吗？”秋煞挑起筷子问。

    全先生被呛噎住了，他弯腰咳咳个不停，刚才咬的那一口太深了，他喉咙被筷子卡了下，谁叫他生着气呢手抖了。

    厨房没有凳子，秋煞就靠着案板桌，端着盘子狼吞虎咽开吃饭，她吃了几口，感觉还行满意的点头：“不难吃，厨艺越发见长了。”

    秋煞又听了听全先生的呼吸渐归平静，没有暴虐倾向也没有冷嘲讥讽，看来他气都撒完了。

    她说：“回头，哦不，明天我就给你做个沙袋吧，挂在你书房梁上，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人看不到，声音也很小。”

    全先生没有回答，反而站直了走近秋煞又看了看她：“你好像长高了半头，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秋煞嘴里吃着呜呜的点头：“应该就这样了，不长了。再长超过你，那你多尴尬。”

    全先生轻哼一声“还差得远呢。”

    他也不管秋煞还没吃完，场景是否合适，抄着手就开始讲起那几个书上的疑问，立马多了一个教书先生。

    等全先生迈着方步离开院子，秋煞站在厨房门口，冷声喝问“殿下的府上侍卫胆子这么大？不是让你们退下么！从卧房跟到厨房，找死么？”

    立刻从房顶飞身跃下一人，一个翻身跪下请罪“属下知错，不知缘由，请秋煞宫主责罚。”

    秋煞听音辨人，原来是齐衡身边的侍卫：“是你？你不知情就算了，这事我正要跟殿下报备呢。起来吧，是殿下有传召么？”

    纸书回复“是，殿下邀请秋煞宫主一起用饭，有事相商。”

    他抬头又看向秋煞，面带疑惑：“秋煞宫主，全先生这是怎么了？需要我请大夫么？我家乡有人得了暴躁症，跟他今天有些像。”

    秋煞摆手：“不用不用，不是生病，是他真性情。”

    纸书还年少，惊大了眼睛：“啊？这，这...不会吧，明明是翩翩玉公子啊！”

    秋煞嗤笑一声：“你一直跟着，是不是怕我一不小心忍不了，伤了全先生？”

    纸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秋煞宫主，你武功太高，一不留神的可怎么办才好？全先生纵有不妥，毕竟是个文弱书生。”

    秋煞点点头：“嗯，我知道，没事的，不是一次两次了，早习惯了。”

    纸书又一惊。

    秋煞拍拍纸书肩膀：“回去跟殿下说，我稍后就到。这件事，只能跟你殿下一个人说，万不可传扬出去，全先生好面子的。”

    纸书应是，弯腰一礼，转身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