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锦
繁体版

第一百十五章 破局

    云时正在沉吟,却听脉脉夜色里,那烛影摇红的宫阙之中,莺啼呖呖传来道:“靖王意下如何,若是再有迟疑,好好的一位佳人,免不了就要香销玉陨了。”

    云时心中一凛,压住怒火,道:“唐国至此倾颓,汝等若识时务,及早归降,仍不失公侯之位。”

    隐隐约约的冷笑声从宫阙深处传出,带出些妩媚和轻蔑,“靖王不肯担这天大的干系,难道……是我王兄已遭不测!”

    这声音在暗夜中听来,尖利异常,云时眉头一皱,怕这位琅缳郡主伤心得发了狂,痛下毒手,他微一思量,道:“你王兄毫发无伤,这便让你见上一面。”他随即示意手下将士从前殿带唐王过来。

    两刻之后,一身宽松白袍,面目憔悴的南唐国主出现在殿前,四周松明重重,火光映得他眼中一片茫然惊惧。

    “琅缳……”

    他嘴唇颤动,几乎要挣脱卫士的羁押,冲入殿中。

    殿中也随之微微嚣动,夜风中飘散着禁苑的朦胧花香,浸染得月影都空蒙清渺。

    将士们嗅着这一阵奇香,眉间的杀气都消散松缓了三分。

    那淡淡花香,随着逐渐步出的身影而越发清重——

    闪亮的短剑逼在宝锦的雪颈上,琅缳长裙曳地而出,宛如夜光中最璀璨的珠玉。

    “放下兵器!”

    云时怒喝道,对眼前逼耀而来的艳光毫不动心,全部心神都放在宝锦身上,见她神情虽然疲倦,却未曾有什么损伤,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琅缳望定了神色激动的唐王陈谨,唇边露出淡淡苦笑,秋水明眸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宛然道:“今日真是热闹……”

    她手中短剑随即一紧,“靖王如今在意这位姑娘,她到底是你的心上人,还是你家皇帝的禁脔?”

    “住口。”

    云时剑眉一挑,掩在袖中的大掌几乎握出血来。

    琅缳笑得花枝乱颤,眼波流转着,却转了个话题,问道:“你们要如何发落我王兄?”

    “献俘于万岁阙下。”

    “也就是说,会留他一命,是吗?”

    琅缳笑容缓缓收敛,下一瞬,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

    她悠然收剑,放开了对宝锦的钳制。

    “你在做什么?!”

    宝锦惊诧在场,借势掩袖跌跪在她身旁,悄声急道,“你难道不想平安离开了吗?”

    琅缳好整以暇地握住她的手,眸中满是得意的盛光,也悄声道:“既然我兄妹都能平安活命,做俘虏也没什么不好!”

    她背过身,凑近了宝锦,作势扶她起来,眼中满是潋滟的冷笑,“真是对不住哪,破坏你的计划了……”

    她的笑容满是欢畅快意,宝锦情知她是在报复自己,却仍道:“你们难道想苟且偷生吗?”

    “怎么会是苟且偷生呢?”

    琅缳冷笑更畅,“我从没见过贵朝皇帝,等来日献俘阙下,免不了要被没入宫中……”

    她居然是打得这个算盘!

    宝锦一时惊怒交加,心中急回电转,只觉得事态棘手已极,眼睁睁看着,却无力回天——

    以琅缳的姿质,若是到了皇帝身边,又要造出多少是非?!

    “宝锦殿下,你虽智谋狠辣,却也要吃下这暗亏了……这天下之事,并非都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琅缳轻巧地将她扶起,随即丢下短剑,任由涌来的兵士将她钳制捆绑。

    云时怒视这蛇蝎女子,却也无法可想——对方毕竟是王家贵女,是要交给皇帝发落的。

    他疾步上前,一把将宝锦拥入怀中,久久不曾放开。

    周围发出一阵细微的喧哗,宝锦被他不由分说地拥入胸膛,鼻端满是好闻的松明清香,男子宽厚的胸膛,让她枕得很舒服——

    “没事了……”

    云时低喃着安慰道,随即猛的惊醒,轻轻的,怅然若失的将她放来。

    宝锦见四周众目睽睽,于是盈盈敛衽道:“多谢云帅相救。”

    云时的黑眸微微暗淡下来,随即笑道:“你失踪多日,万岁很是焦急。”

    宝锦颔首一笑,却再没有什么言语,直到身旁众人开始入殿清理,灯影纷乱,云时才听到她低低一句——

    “你只有这一句要说吗?”

    声音低如蚊呐,却含着脉脉幽怨。

    云时心中一震,轰的一声,好似万千焰火在脑中绽放,顿时百味陈杂,酸甜苦辣都涌上心头,却是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很焦急,你呢?”

    宝锦歪着头打量他,见他如今窘态,不由的扑哧一笑。

    这一笑如繁花盛开,皎月轻辉,美不胜收。

    云时只觉得魂魄都被摄入其中,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抬起头,沉声道:“我们一起走吧!”

    两人不顾四周忙乱的人群,沿着殿外的小道缓缓漫步。

    此时夜色正深,星辰被云遮挡,只有稀稀几点,明月穿云而出,照得林间一片疏淡。

    飞檐挑出很远,琉璃瓦上仿佛流淌着一层水银。

    “这样如花美景,不久就要化为断瓦残垣了。”

    宝锦微微叹息道,想起自己身世,只觉得兔死狐悲,心下一阵隐痛。

    云时以为她想起了姑墨国,于是宽慰道:“姑墨那边的守将与我有旧,必不会有什么破坏的。”

    “即使留得物在,人事已非,却又有什么意思。”

    宝锦微微唏嘘道,云时以为自己又触她隐痛,连忙噤口不语。

    宝锦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黛眉眼波明丽非凡,只让云时砰然心动——

    “你心下定是在骂我不知好歹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