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仙缘帖
宾主上山之后,如意童子们才算任务结束,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揉腿捏脚,相互谈笑。
陈喜瞧着山门内诸人背影,心想那小老儿挺有意思,骑的毛驴也有意思,只是不知貔貅殿是什么殿,仙盟中地位如何。
正想着,忽见孔力一溜烟地跑了过来道:
“俺没说大话吧!”
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心累……陈喜像放留声机一般机械地赞道:“孔兄智谋过人,英伟不凡,佩服佩服!”
孔力哈哈大笑,爽了之后,搂着陈喜肩膀道:“吃饭去!”
“你不用过去?”
“过去作甚?陪客那是宗主长老们的事,与我们何干?”
“那——仙缘帖什么时候交接?”
“那个要等祭过英灵殿之后才进行,应该是明天上午祭奠。”
“为何要祭英灵殿?”
陈喜知道山上有座英灵殿,里面供奉着很多牌位,但人家是来送帖子的,又不是来上香的,怎么能跟英灵殿扯上关系,不禁满是疑惑。
孔力敛去嘻嘻哈哈的笑容,表情肃穆了许多,“仙盟使者自然要先祭过赫赫英灵,才能递交仙缘帖,这是规矩,仙盟建立之后,便是如此。”
“天下宗门都是如此?”
陈喜思索半晌,依然不解。
孔力不屑道:“他们哪有这等荣光!天下虽大,但也就寥寥几个不世勋宗有此殊荣而已!”
“什么是勋宗?”
“数万年前,魔皇苏醒,大举入侵,天下几为其所有,人族几为其所灭。
当其危难存亡之际,各大宗门摒弃一切嫌隙,精诚合作,结成南瞻仙盟,共同对抗魔族。
经历了上千年的浴血奋战,终于重伤魔皇,将魔族赶了回去,还我人族以朗朗乾坤安稳太平。
人魔之战结束之后,授予贡献最大、牺牲最为惨烈的宗门为不世勋宗,彰其赫赫功绩。
仙缘大会兴起,仙盟规定不世勋宗的仙缘帖由十大殿主亲自礼送,递交仙缘帖前,必须祭奠英灵,以示缅怀尊崇。”
孔力侃侃而谈,满面荣光。
陈喜没想到不周剑宗竟然有那么一段光辉历史,十分崇敬,同时又十分可惜现在困窘萧索至此,叹道:
“后人的荣光都是先人浴血挣得的,咱们现在要是不努力,必会遭后人唾骂。”
孔力被陈喜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雄心壮志激动的热血沸腾,昂然道:“万年后,是英名流传,还是不为人知,皆看现在之所为。”
陈喜暗道这夯货都有这般报复,自己若不活出个样来,做出番事业让世人看看,都对不起这具穿越之身,不由按着孔力胳膊道:
“须将这话刻在床头,每日提醒自己,不得懈怠。”
孔力眼睛一亮,叫道:“此法甚好!俺这就刻去!”
转身就跑,陈喜一把拽住,笑道:“也不急于一时!还有件事情要问你呢!貔貅殿主要做什么?在仙盟中地位如何?”
孔力随口答道:“貔貅殿主要管仙盟财源,可是仙盟大管家,你说地位重不重要?”
陈喜真的有点出乎意料,“这么说那个小老头是仙盟的财神爷了?怎么打扮的像老农一般?”
“老农?估计天下没人比崔大殿主有钱,但天下估计也没人比他抠!他对别人抠,对自己更抠!舍不得穿,舍不得吃,样样皆抠!”
孔力回了句,一溜烟跑了。
陈喜暗骂这人是属兔子的么,便要自己去吃饭,却见肖执事走了过来,要童子们回去集合训练,参加明日祭灵大典,于是跟着他走了。
当日演训到很晚才休息,第二天天还没亮又开始准备,至吉时,祭典正式开始。
肃穆典雅的钟磬乐音里,袅袅不尽的烟雾浓香中,穿着黑色礼服的南瞻仙盟貔貅殿殿主崔蓍手捧信香,缓步上前,满脸恭肃。
英灵殿建筑宏大肃穆厚重古朴,里面供奉着万千灵牌,外面有三段高高的台阶,每一段正中央都有一座巨大的青铜香炉。
崔蓍行至第一座香炉前,将九支三尺长的信香插入炉中,退至七步后立定,凝视着英灵殿朗声念道:
“天地晦暗,魔障来侵,隳我山河,残我族类!
英灵出兮,荡魔殆尽,还我日月,复我家园!”
声罢,一声钟鸣,台阶两旁肃立着的宗门弟子齐声吟唱起来,时而激越怒厉,时而舒缓低徘,声调皆苍朴古奥,不可辨识。
顿饭功夫后,吟唱停歇。
唱礼官出列,用拖长的调子高声道——“拜!”
崔蓍微拂袍襟,笔直跪于蒲团之上,对着英灵殿叩拜三次。
拜完之后,缓缓站起,旁有小童送来九支信香,崔蓍接过,又捧着朝前行去,走尽第二段台阶,来到铜炉前。
如刚才那般,又朗声念了祭词,插上香,行过大礼,向前走去。
如此这般,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祭祀完成。
礼毕之后,谢迁与诸长老引着崔蓍至正殿坐下,崔蓍取出一方尺余长的檀木盒,郑重地交给谢迁,笑道:
“光阴荏苒,又至仙会!希望不周剑宗能在此次大会上大放异彩!”
谢迁双手接过盒子,打开盒盖,只见里面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断剑,剑柄铭刻着“巨灵”二字,不由瞪大了双目,颤声道:
“巨灵剑!竟然是巨灵剑!”
其他三位长老闻声都是一惊,纷纷凑了上来,看向盒中。
谢迁朝崔蓍拜倒,颤声道:
“此乃本宗开山祖师希德公年轻时佩剑,失落于人魔大战之时,未曾想今日能回归宗门,此乃大德,谢殿主美意!”
其他长老也同时行礼,口称谢意。
崔蓍赶紧还礼,扶起众人,笑道:
“此剑乃仙盟无意中获得,刚好仙缘大会临近,便充作此次仙缘帖,希望不要怪迟回之罪。”
谢迁赶紧说道:“还剑之恩,宗门上下,没齿难忘。”
原来这柄断剑就是本次仙缘大会的仙缘帖了,说是帖,其实并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函件,只是一件象征罢了。
当然,如此富有仪式性的仙缘帖只是专属于不世勋宗的排面罢了,其他普通宗门所收到的仙缘帖,那就是普通的帖子而已。
将仙缘帖交接完毕,崔蓍重新落座,说道:
“经过仙盟与天庭的沟通,本次仙缘大会中能入得了天门的人较上次要减少十之二三,想必这次的争夺要激烈许多,可得多做准备。”
“上次就已经减少了许多,这次又减少,难不成再过千年,天门就不再开了么!”
众人听到这个坏消息都凝眉沉思,唯有心直口快的时阚愤愤不平地说。
“那倒不至于!不过那方世界确实越来越不稳定了,越来越多的地方成了死地,任何生灵都无法涉足。”
崔蓍叹息着说,忧色难掩。
“天庭可曾给出过原因?”
颜之鲁淡淡地问了一句。
崔蓍摇头道:
“天庭不曾有任何解释,仙盟也曾用了大力气去探究这个问题,可也没有大的进展。对于那方世界,我们知道的终究还是太少了。”
时阚眸色闪烁,嘴角忽然绽放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既然能入天门的名额减少那么多,那我们只有多派弟子参加名额的争夺,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我提议宗门二代、三代弟子全部报名参加大会,宗主意下如何?”
谢迁虽然当甩手掌柜当惯了,但还是清楚地知道仙缘大会的报名费有多贵的,不要说全员报名了,就是挑一二出色弟子参与,宗门的财力都够呛。
他相信这事不但他知道,坐在这里的每个长老都一清二楚。
不禁深深地看了眼旁边巧笑嫣然的时阚,又是迷惑,又是恼怒。
迷惑的是,
时阚这是疯了么?
怎会提出如此荒唐的建议?
恼怒的是,
如果不考虑财力能否支撑得起,时阚的建议又是非常合理的,根本反驳不了。
特别是作为一宗之主的他,更不能在南瞻仙盟特使前反对。
这真的叫有苦说不得!
谢迁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女人,又没得罪她,怎就莫名其妙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虽然有苦难言,但作为宗主,他是没有办法不回答这个问题的,而且不能迟疑太久,否则就有失宗主身份。
他尽力压下万千思绪,尽量不动声色地说道:
“师姐的提议很好,回头咱们好好商议一番。”
他不能反对,只能含糊言之。
颜之鲁板硬的脸上绽出冷笑,似乎已经瞧穿了时阚的心思,冷冷说道:
“兵贵在精不在多!于二三代弟子中挑选杰出者参与就成,不必全员参加!”
颜之鲁是长老,不是宗主,只要能站得住脚的想法,都能提,没那么多顾虑。
时阚轻蔑地看了眼颜之鲁,转向崔蓍,笑道:
“都说崔殿主抠门,师兄可比崔殿主要抠多了,连点报名费都抠!
知道的,说咱宁缺毋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连报名费都出不起呢!
崔殿主,以后千万别和二师兄做生意,准亏本!”
谢迁被挤兑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但却不得不笑。
颜之鲁偏过头去,看似懒得搭理时阚的无聊打趣,实则是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女人便有这点好处,打趣打的再狠,男人也发作不得,尤其是漂亮女人。
崔蓍早就活成精了,哪还看不出点道道来,暗想这小丫头有趣的很,倒可以顺手帮她一帮,故意语重心长地说道:
“三长老主意虽好,但也要量力而行啊!天下人都知道小老儿抠门成性,进了小老儿口袋里的钱,可就要不回去了!”
时阚没想到崔蓍竟能帮自己挤兑谢颜二人,惊喜不已,立马接过话头,装作恼怒道:
“崔殿主,莫看不起人!咱们不周剑宗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一点报名费还是能交出来的,绝不拖欠!这你大可以放心!”
谢迁天性高傲,最要面子,被自家师姐挤兑,还能忍忍算了,但被外人挤兑,那可就忍不了了,当下再不管有钱没钱,昂首笑道:
“师姐放心,宗门再穷,也绝不欠崔殿主一分钱!便如师姐所说,这次仙缘会,咱们宗门弟子,全都报名参加!”
时阚见谢迁这么容易便上了套,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嫣然笑道:
“咱们宗门多少弟子,崔殿主可都一清二楚,宗主可别后悔,回头少了人头,和崔殿主可交代不了。”
谢迁素性潇洒,胸怀也宽广通达,话已出口,便不再多做计较,呵呵笑道:
“师姐积点口德吧,崔殿主一方大佬,却被你硬生生地说成斤斤计较的商贾,小心进拔舌地狱。”
众人轰然而笑。
其乐融融中二长老眼角不停跳动,怒火闪烁在他的眼底深处,但他没再说什么,低眉垂眼如同石雕。
一直悄无声息地立于角落中的萧平原眼梢嘴角都是微笑。
宗主同意所有宗门弟子都报名参加仙缘大会,实际上就是同意了陈喜的生财之计,因为除此之外,再无生财之法。
今天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他本来只是希望时阚给宗主与二长老施加一点压力,没想到她竟然那么生猛,上来就将两人给挤兑的无地可退,彻底将事情搞定。